云真的一声爆喝,让他彻底明白过来。
赫连锦往后倒退了一步,这一瞬间,看着云真,他竟觉得她无与伦比的陌生,他以为他够了解云真,可没想到,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个。
他忍不住,朝她低低笑了一声。
即便是这个时候,他想到的还是她的安危,可云真,或许是真的厌恶他吧。
他想到赫连齐与赫连墨,那是他的亲弟弟,他们两人,一定不会背叛他,他得去救他们!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赫连齐与赫连墨所在的青龙门,是第一处动手的,而且,他安排了最多的人在他们手上。
这时候,炎叔已经提着一把剑冲了过来,见赫连锦在云真房间里,顿时红了眼,一剑就要砍过来!
“不要!炎叔!让他走!”云真一下推开赫连锦,拦在他身前,又扭头朝赫连锦道,“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走吗?”
赫连锦又看了云真一眼,说时迟那时快,炎叔已经绕过云真,跳到了床上,一剑就要朝他当头劈下!
他咬着牙,往旁边退了一大步,顺势冲到半开的窗户旁,一下跃了出去。
云真替他拖住了炎叔,虽然只拖住几秒,可再等炎叔冲出去追他时,外边早就没了人影。
云真颓然坐回到床上,听着炎叔在外破口大骂的声音,却是失了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可话已说出口,收不回了。
“小姐……”凌波上前两步,轻声唤了她一声。
云真抬头望向她,愣了好久,轻声回道,“对不起……对不起凌波,我知道这是你的任务,可我……”
说到一半,她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因为她的自私,而毁了凌波的任务,侯元昊给凌波的任务,就是让赫连锦死,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她却当着凌波的面,放过了赫连锦。
“世事自有天命。”凌波朝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责怪小姐的意思,若是老天要他今日死,就算是小姐提醒了他,他还是逃不过惨死的下场。”
“如果这能让小姐心里好受一点,那奴婢就觉得小姐这样做是对的。”
“小姐,其实并不是那么的恨他,是吗?奴婢还听过一句话,如果你不在乎一个人,没对他存有过希望,那么,就不会存在恨这么浓烈的感情。”
凌波虽然说得小心翼翼,尽量地顾及到了她的心情,可听着凌波的话,她还是愣住了。
“小姐……奴婢还觉得,对于赫连锦,小姐无论觉得欠他与否,过了今晚,便可以放下了,不管他是生是死,小姐都已经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吗?
对于赫连锦,从他一开始对她动辄打骂,和后来的宽容宠溺,她都用尽了自己最激烈的感情。
也不知是赫连锦欠了她的,还是她欠了赫连锦的,说不清,道不明。
凌波说得对,她已是仁至义尽。
她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能不能改变赫连锦的命运,只能看他自己,和上天安排。
她坐在床沿边,听着外头隐约传来的刀剑金铁交鸣之声,沉默了许久,终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暗暗叹了口气,抬头朝始终陪在身边的凌波,挤出一丝笑来,“已经很晚了,你睡下罢。”
“奴婢不困,先服侍了小姐睡下奴婢再回后头。”凌波走到她身边,低声回道。
“我现在不睡。”云真却轻轻推开他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我还要出去一趟……”
“外面乱成这样,小姐出去做什么?”凌波有些诧异地回道,“不行!再重要的事也得等到今晚的事情平息下来才能出去!”
“凌波!”云真一把拽住她,低声道,“你难道不知神器在赫连锦府里吗?若背叛他的那个人是舒常宪,我得比他提前一步找到神器,即便找不到,也得在皇上面前揭发他的图谋不轨!”
“你以为,舒常宪帮着赫连锦将神器偷出来,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面对着神器的you惑,她相信没有一个凡夫俗子能不动心!更何况是舒常宪那样的卑鄙小人?舒家外戚,也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一定要抢在他们之前找到神器,这才是她要办的正事。
凌波听着她的话,愣住了,隔了几秒低声回道,“那奴婢跟小姐一块儿去。”
“也好,你跟着我一起。”云真想了想,点头应道,“不过你先去后头跟染绯她们打声招呼,看着雪娘这丫头,不要让她今晚出去。”
“好。”凌波随即应下,转身匆匆走到下人住的屋前,她打开门时,雪娘正艰难地往身上套着衣服,想必早就听见前面动静,可手伤得太重,穿衣服都麻烦。
“怎么了?刚刚是谁的声音?还有外面怎么这么闹?”雪娘见凌波进来,立刻朝她伸手道,“快过来帮帮忙,我拉不上袖子!”
凌波看着雪娘急不可耐地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外面发生了什么跟你没关系,你睡下吧,今晚千万不要出去,乖乖留在屋里,不然外面的人一个不留神就把你头砍了。”
“这么严重?到底是怎么了?”雪娘穷追不舍地问道,刚问出口,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楚衡那天告诉她说,他不会被关太久了,就在这个月赫连锦会有动作。
“赫连锦反了?”她又诧异地反问道,“是不是?”
凌波见她猜出来了,郑重地点了下头还没解释,见旁屋的染绯他们几人也都起身了,染绯手上还拿了把剑,急匆匆地朝她走来,“外面是怎么了?”
她想了想,还是坦诚道,“是赫连锦反了。我跟小姐出去一趟,你们留在家里守着,以防若是有乱民或者兵痞趁乱强闯进来进来偷抢东西!千万不要出去,谁都不要出去!”
她匆匆嘱咐完,转身又跑回到云真房间,可进去的瞬间,才发现书房里早就空无一人,挂在墙上的那柄剑,也不见了踪影。
“哎呀!”她懊恼地低呼了一声,这时才反应过来,云真显然是故意的!她就是怕外面危险,不想带着她一起冒险!
她冲到外面去看了一圈,才发现外面早就没了云真的身影。
·
云真用宽大的黑色斗篷,将自己全身上下都包了个严实。
她走到内城门附近,见城门此刻正大开着,不断地有穿着盔甲的士兵来往进出。她心中一喜,悄悄溜了进去。
她尽量顺着没人的小道走,一会儿便走到锦亲王府后门处。
只是王府后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她吃了一惊,小心翼翼闪身进去,却发现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下人住的地方,房门不是开着的,就是虚掩着的。
她走进两间房里扫了一圈,才发现里面已经全都是空无一人,恐怕是怕赫连锦的谋反大罪牵连到自己,全都逃了。
没人倒正好!
她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朝王府中央的大园子摸了过去。
惠娘从韩知客那里套来的只言片语,说是神器就在一座八角亭底下的密道里藏着。
她摸到那八角亭处,顺着它的底座基石摸了一遍,终于摸到有一块石头有些异常松动,她往下按去,旁边随即现出了一个密道入口来。
里面有昏暗的长明灯灯光闪烁,她看着那入口,暗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顺着密道走了一段路,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上次在马车上时,龙吟分明跟她有非常强烈的共鸣,舒常宪还没把龙吟拿到马车上,她便有一种异常心安的感觉。
具体是什么样的,倒是说不上来,可她此刻走在密道里,并没有当时那样强烈的共鸣。
可惠娘已经跟舒常宪在一起了,舒常宪没道理骗她吧?
没走多时,便发现了一间石室,里面有些空旷,并没有发现龙吟,她耐着性子,仔仔细细顺着墙面摸了一遍,在一处地方停下了脚步。
她确定这后面有东西,可她并不是十分确定,龙吟一定就在里面,正蹲下去,想顺着缝隙往里面看看有什么,面前的机关,却自己开了。
看清里面情景的一霎那,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声。
里面的锁链空了,但是她确定,龙吟一定曾长时间地被拴在这里过,它残存的气息告诉她,它没离开多久。
不会是赫连锦拿走的,赫连锦无法触碰它!那么一定就是舒常宪!
她的行动甚至快于理智一步,猛地转身,朝距离王府最近的朱雀门而去。
她要告诉凤允恭,舒常宪拿走了神器!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用尽最快速度赶到朱雀门前,却发现宫门已经封住了,里面不断传来金铁交鸣声,战马的嘶鸣,以及人在绝望之中的嘶吼。
凤允恭已经将那群乱臣贼子封在了门里,要剿灭他们。
她愣了几秒,看着里面蹿起的冲天火光,往后倒退了两步,她还知道有一条路能进宫,她必须要找到凤允恭。
刚转身跑开几步,一个骑着战马的侍卫,便将刀尖对准了她,不等她开口解释,那侍卫看着她身上披着的黑色斗篷,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举起手中长刀,狠狠朝她劈下!
她大惊,拼命往旁边躲去,一边大声解释道,“我是云……”
说到一半,却没了声音。
如果说她是云真,更加没有生还的机会吧?
逃!现在只有赶紧逃!
可是她光是凭着一双脚,又怎么能跑得过快马?不一会儿,便被其余追上来的侍卫团团围在中间。
她惊慌地看着周围,在斗篷底下的手,悄悄地摸上了腰上的剑柄,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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