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没说要杀赫连锦,属下们不敢让夫人进去,夫人动手也是死,大人怪罪下来,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拦住夫人,切莫做下让自己后悔之事。”
侍卫都知,云真与楚玉一般,若是旁人没有招惹到她,同样的宅心仁厚,或许用他们一群人的性命威胁云真,云真心软,便回去了。
“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威胁于我?!”云真一抬脚,狠狠踹向面前侍卫的腿,将他一下踹倒在地。
侍卫中她一脚的同时,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云真的脚尖散发出来,踢得他往后退了几丈才停下,同时心口一阵发闷,喉咙中涌出一股腥甜的味道。
“夫人!三思啊!”他心中一阵惊慌,擦去嘴角的鲜血,大声道,“一切何不等大人回来再做定夺?”
他不曾领教过,云真一旦拿起了龙吟,就会完全性情大变。
云真听到他提到楚玉,神情却丝毫没有变化,只是低头扫了他一眼,又缓缓抬眼,望向面前拦着的其他人。
这股气势,直叫人觉得胆寒。
她尚存一丝理智,没有对他们下狠手,没抓着龙吟的另外一只手,一掌狠狠推了出去,一群人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推得皆是不由自主往后连连退去。
今日谁拦云真,便是死路一条,他们心里随即清楚了局势。
云真一步步往前走着,一时竟没有人再敢阻拦。
她缓缓走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能听得到风吹过屋檐檐角的轻微风声,听到远处一家人家小孩的啼哭声,甚至能听得到,马蹄踏破城门处街道寂静的清脆蹄声。
这皆是因为手上的龙吟,所以她也能听得到,院子里那人细微的呼吸声。
可那又有什么用?她想要看看里头那人的心肝,是黑的还是红的,她想将它挖出来看看!
赫连锦知道她来了,他听到门口的躁动,却还是坐在廊下,晒着正午的太阳。
太阳可真温暖啊,可是,它始终都无法融化他身上的冰冷,如同死尸一般的温度。
他因为身体的寒冷而颤抖,却又因为有温暖的太阳照着他,而苟延残喘着。可是太阳无法照进他的身体,照进他的心里。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他想结束了。
院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他迟缓地抬头,望向站在门口的散发着强烈的怒意的云真,对着她通红犹如一双红宝石的双眼的瞬间,他轻声笑了。
“你来了啊……”
云真紧抿着唇,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住了,面若冰霜,“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这把钥匙,是不是你从雪娘身上得来的?”
赫连锦望着她朝她摊开的双手,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轻声回道,“是啊,这是我从雪娘那里得来的。舒兰说,雪娘像是护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护着它,对她来说,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便替我夺来了。”
“为什么这样做?”
“很简单啊,因为想得到你,因为我觉得,以雪娘性命要挟,你若是尚且还在人世,一定会出来保护她,可我等了好久,你都没有出现,于是我费尽心思,得到了关于你的一点点消息,我知道你还没死,并且,是因为我,才昏迷不醒。”
“于是,我觉得很开心,也觉得,雪娘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她是生是死,你都昏迷着,不可能出现救她,那留着她,还有什么用?”
云真听着他一句句冰冷而毫无人性的话语,只觉得心中的怒火,已经燃到了极致。
“可她活着,也并不妨碍你!你为何要她死!?”
赫连锦无所谓地回道,“因为她若是活下去,等到某天你醒来之后,回去找她,她告诉你说,我和舒兰狼狈为奸想逼死她,你若是恨我,那可就不划算了,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她就要憋不住了,即将爆发。她存留着仅有的一丝理智,因为狂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既然舒兰已经死了,你今日为何又要向我坦诚?你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多么悲天悯人的语气啊!”赫连锦闷声笑了起来,朝云真摊开手,回道,“仅凭一句预言,你便觉得自己能将一切掌握在手中了吗?还没当上皇后呢!”
“你一个多月前,用龙吟将我震出了内伤,无药可救,我本就是要死之人了,只是想着,将来下阴曹地府之时,能跟雪娘有个交代,好减轻些罪过,说不定将来还能投个好人家呢!”
赫连锦,已是无药可救。
云真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语调,一边轻轻摇着头,一边往后退了一小步。
“不要妄想了,人道与畜生道不是一条道,你不会碰到雪娘的……我要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她说着话的同时,手中龙吟,一瞬间红光大盛。
他望着那一团红光,朝自己迎面扑来,这一瞬间,心中竟然有一丝解脱感。
结束了,这一切,所有的煎熬,全都要结束了。
他藏在面具后的脸,浮起一丝解脱的微笑,同时,轻轻唤了声她前世的小名,“真真……”
既然我的存在,总是让你觉得痛苦,那么,但愿你我,此后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这一剑斩下,便谁也不欠谁的。
他用雪娘的身上的钥匙引她来,就是为了激怒她,就是想让她,亲手了结他的性命,别人都不行,若是死,他只愿死在云真一人手上。
“夫人!!!”隐约之间,他听到有人在尖叫,他伸开手,被那股力量撞得飞了出去,一下,后脑狠狠磕在身后的台阶上。
他眼前的红光,已经逐渐泯为黑暗。
情,至死方休,尘埃落定。
“真儿!”楚玉得到消息,从半路返回时,拼了命的往回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赫连锦倒在血泊中,云真手上的龙吟滑落在地,全身都在颤抖。
他微喘出一口气,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直直跪倒在地。
“楚玉,你装什么装?”他想起很久以前,赫连锦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赫连锦说得很对,他始终都欠了赫连锦的,可赫连锦,不欠他。
是他爹,因忠心,而联合了后来被赫连锦满门屠杀的户部侍郎,害了赫连锦的爹。
赫连锦灭了户部侍郎满门,却没动楚家人一下。
这就是,他一直不下手杀赫连锦的原因。
到最后,还是他,让了他一步。
?
十一月,南方迎来十八年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冻雨下得人心惶惶。
楚玉仅凭六万余兵力,又得百姓相助,十日之内,连攻下沛州本州两个大州。
半月之后,蜀国大祭司与蜀皇联名送来一封求和信。
是以,楚玉西北方得蜀国友望相助,西南方有大理为后盾,以三星连珠之势逼退随即赶来的北梁十万军,得夏州,继,建号大楚,楚玉自封楚王,副都暂设沛州。
是时,楚军已有十几万之众,与南晋抗衡,绰绰有余。
封王那日,正是除夕。
沛州主城最大,也有一处当年藩王留下的宫殿,楚玉才挑了沛州作为副都,物尽其用,省了一大笔建宫殿的费用。
除夕那日,热闹非常,大理国和蜀国皆提前派人前来楚宫,为楚玉封王庆贺。
云真坐在床上,斜倚着床头,望着几名宫女替楚玉换上黑红两色,绣着金蟒的王服。
她第一次看见楚玉穿黑色,气质倒是显得不一样了,不再全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可为君王者,一直是个软柿子的话,确实也难以服众。
其实在楚玉让楚衡下手杀董大人的那一刻,他就有些变了,做事更为果决,心也比以前狠了一些。
以前她以为,楚玉做将领,一定会被底下人随意揉捏,没想过,人若是被逼急了,处的地位不同,是会变的。
正如以前的云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可见惯了大生大死,她知道自己也变了。
她正微微皱着眉头想着心事时,楚玉已经穿戴好了,捧着金冠走到她跟前,朝她半跪了下去,“真儿,你替我戴上。”
她望着嘴角带着笑,眼底却有一丝彷徨忧虑的楚玉,禁不住轻声笑了起来,伸手去扶他,“以后当要注意着些,都已经封王了,哪能给我下跪,在我面前蹲下也不行。”
楚玉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朝她点了点头,顺从地应道,“好。”
云真接过他手里的金冠,仔仔细细套在他头顶,一边替他系着带子,一边轻声问道,“今晚,当真不要我过去吗?”
“不用。”楚玉想也不想,点了点头,“这是场鸿门宴,还不知结果如何,又怎能让你前去犯险?你就在这宫中待着,我留了云虎和两千护卫在宫门外守着你,其中还有赫连锦的那几百高手,定能护你周全。”
既然他怕她出事,她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孕,又确实行动不便,拖了他的后腿就不好了。
她替他扎好带子,又仔仔细细看了两眼,确定是正的,方点头回道,“好,那我便不去。”
宫外天色已淡黑,该是楚玉去赴宴的时候了,他俯身又在云真额角吻了下,“我走了。”
“去吧,千万要小心,别让二弟离开你左右。少喝酒,少吃菜,酒菜验过再下口,浅尝辄止,吃不饱也不要紧,我给你备了牛肉虾尾饺,还有淡酒,白糖糕。”
云真淡淡笑着,松开他的手,轻声回道,“去吧,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等着你。”
楚玉的眼波,微动了动,没说什么,只是起身,朝后退了一小步。
继而,转身不急不缓走出宫殿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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