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真已经在王府门外跪了近三个时辰,这一个晚上,仍旧逗留在王府喝喜酒的宾客一波接着一波,见证了她的屈辱。
她低着头,挺直着脊梁,像是没有看见旁人朝她投来的异样眼光,腿都已经酸胀得不像是自己的了,她却还是保持着最初的姿势,跪得笔直。
她跪在这里,是在赌,赌侯清晓一定不敢用自己腹中胎儿性命做这场博弈,以后的路还很长。
而且,她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离开这里,绝不会留在赫连锦身边,他误会也好,讨厌她也好,跟她又有几毛钱的关系?这么心狠的男人,她绝不会把自己的将来交到他手上。
都说嘴唇薄的男人心狠薄情,是否薄情现在她还不知道,心狠手辣倒是真的。
很早以前就有人告诉她,如果一个男人第一眼就不喜欢你,那么以后他都将不会把你放在心上,她才不会白白的把时间浪费在禽兽身上,绝不!
楚玉走到王府门前的门廊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衣衫不整的云真低着头一声不吭跪在阶梯底下,嘴里不知在轻声念叨着什么东西,眼底充满了不甘和狠戾。
才一会儿的功夫不见,她怎么狼狈成这副模样?
然而他却不觉得她可怜,反而觉得依照赫连锦的脾气和这丫头古怪的脾气,出现这样的场景再正常不过。
他只是好奇云真为什么会被罚跪。
已是深秋,深夜的风很凉,身后的仆人恭恭敬敬替他递上了一件大氅,轻声道,“爷,天冷得紧,您又喝了酒,早些回去安歇吧?”
楚玉这才惊觉自己站在这里看热闹看了有一会儿,嘴角浮起一丝浅笑,伸手系好了大氅,抬脚跨出了王府大门,慢慢踱步至云真跟前。
云真跪得头都有些发晕了,迷迷瞪瞪间,看见一双穿着深紫底祥云纹的官靴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并且停留了很久,她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些,忍不住抬头看去。
却又看见了她今天中午看见的那个人,拥有天人之姿的那个男子,南晋当朝左相楚玉,正低着头看她。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非常狼狈,跟雍容华贵的他一比起来,肯定显得又猥琐又落魄,她只看了两眼,又低垂下头。
这是唯一一个停下来走到她身边看她的男人,她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并没有恶意。
楚玉和她对视了两眼,见她神情丝毫没有变化又低下头去,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他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云真竟没开头求他。
如果她求他,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帮忙,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期待着的事情却没有成真,也便觉得遗憾,和心痒。
云真果然异于常人。
他们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楚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又抬脚调转方向,朝早已备好的马车走了过去。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身后,云真忽然忍不住暗暗喘了口气,身体软下去了一些。
没有人会帮她的——
这样歹毒的女子,进门第一天就想杀害王妃腹中胎儿!
她也不怪楚玉,毕竟之前两人素昧平生,加上刚才那一眼,他们只不过是见过两次而已。
随着楚玉的离开,酒宴已经到了尾声,而且这场酒宴的女主人公就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跪着,谁还能喝得下去?
云真听着宾客三三两两离开的声音,心想明天早上肯定得有对她各种各样版本的恶意中伤和揣测,一个不知廉耻又心肠歹毒的异国女子,在嫁过来的大婚当天就这么悲剧地跪在门前,想必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家丁受了赫连锦的吩咐,宾客一旦全部离开,就洒扫干净门口关大门。
云真听着下人打扫关门的声音,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
她保持着残存的理智,抬头看向在黑夜中仍然熠熠生辉的锦亲王府匾额,她要看清楚了,就是在这里,她遭遇了人生最耻辱的时刻!
本来就已经到了凌晨时分,她听着外城传来隐约的敲打五更的声音,倦意一阵阵袭来,然而寒风却吹得她神智清醒无比!
又强撑着跪了一会儿,天色渐亮,她缓缓扭头。
天边已经露出了朝霞,一丝光线努力地挣脱了黑暗的禁锢,似乎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辰,一些马车开始渐渐从她身后经过,驶向她看着的那个方向。
赫连锦之前受了重伤,南晋皇帝允诺他不用上早朝,所以她还得在紧闭的门前跪着,让上朝的文武百官都看个清楚,她是如何在嫁入锦亲王府的第一天出尽洋相。
就在这时,她忽然间看见一辆马车在朝霞中逆行而来。
她眨了眨眼,以为是太累,以至于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然而那辆马车却是真真切切地过来了,背后初露的朝阳刺得她双眼生疼。
她忍不住闭了会眼睛,似乎几秒钟的功夫,马车就在她身边不远处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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