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
静谧的黑夜之中,临安城外,无声地停着一辆马车。
女侍卫坐在车辕上,焦急地看着不远处紧闭的城门,她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从天黑出城,一直等到现在,可还没等到赫连锦派来接应的人。
赫连锦之前吩咐过,子时就带着侯清晓离开。可眼看就要到子时了,如果接应的人再不来,她们该先带着侯清晓走,还是继续等下去?
正在犹豫着该不该问侯清晓的意见,一只素手忽然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缝。
侯清晓从车厢里钻了出来,有些迷茫地看向女侍卫,轻声问道,“王爷呢?不是说他跟我们一起走吗?”
赫连锦,肯定不会跟她们一起走了。此次谋反,是否能成功,尚且未知。
若非这样说,侯清晓又怎么会肯离开?
“王爷走前吩咐我们说,若是他子时还没来,那就叫我们先行一步。”女侍卫勉强笑着回道。
“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子时……”侯清晓抬头看了眼天上凄冷的圆月,轻声又问道,“王爷去做什么了?”
女侍卫想了想,为难地答道,
“要走,自然是要带着二爷和三爷一起走,王妃也知道他们两人,二爷拖家带口的不知要磨蹭到几时,临走时又一时找不到三爷的人,肯定要耽误些功夫,我们早些走,他们后脚跟上来,不妨事的。”
侯清晓也不知赫连锦为何忽然要走,问他,也只是说事情败露了,若是此时不走,将来就得株连九族,一个都活不了!
说是已经和侯敬商量好了,要带着她和二弟三弟,先去北梁暂避一段时日。
他什么时候跟她爹商量好的,她一点也不知情,可是赫连锦做出决定实在突然,昨晚才告诉她要离开,她也来不及再做深究。
“王妃进去罢,夜风凉得紧,若是子时王爷还不来,那我们就先走。”女侍卫见侯清晓毫不知情的模样,还是自己暗暗做了决定。
“好,我们先走也好,不然走在后面也是拖累王爷。”侯清晓仔细想了想,点头回道。
正要缩进去之时,那边的城门忽然开了条缝,有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奔到他们面前。
侯清晓看着,认出来前面那人就是赫连锦,愣了下,随即跳下马车。
赫连锦脸色有些凝重,下马走到她面前,低声匆匆嘱咐道,“你先走,跟着她们一起,三弟那里出了些小问题,我一时走不了了。”
“那你们几时能跟上来?”侯清晓伸手轻轻拉住他的一只衣袖,轻声问道。
“不用担心,天亮之前一定能跟上你们,你就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他朝她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若是我一天两天没跟上,也不要着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侯清晓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太寻常,抬头望着他,犹豫着问道。
赫连锦见她满脸的担忧,心里虽然有些不舍,又有些沉重,还是朝她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三弟被舒常宪他们扣住了,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他不管。”
她信以为真,叹着气回道,“我早就告诉你,舒家人不可信,你也不听我的话,现在可好?难怪一整天都没见到三弟。”
赫连锦不等她说完,打断她的话头,又道,“不妨事,我知道他们将三弟关在了何处,待会偷偷去把他救出,就能一起走了。”
侯清晓愣了下,伸出手去替他拉了一下肩上的披风,又重新系好,做完这一切,才又问他道,“当真吗?”
赫连锦无声地看着她的动作,看见她又抬头期待地望向自己,只是抿着唇笑了,点了点头。
他盯着她,目光一直不曾离开她,侯清晓比起半年前,瘦得叫人心疼,脸颊甚至都有些微微凹陷了下去,可他直到这一刻才发现。
“那王爷千万小心。”侯清晓自知做得太过,赫连锦又要讨厌她,给他系好披风,随即松了手,朝后退了一小步,“去吧,我会一直等着王爷。”
他听到她最后一句,心情忽然更加沉重。
这一别,也许永远都见不到了,可他还欠着她的,他怕这一别就是生死两重天,没有机会再补偿她。
到了最后,方知对自己最好的人是谁,他在这一刻彻底醒悟过来,希望不会太晚才好。
“走吧,上车,我看你离开。”他沉默了一会儿,朝她挥手道。
马上就要子时,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侯清晓顺从地点了点头,正要回到马车上,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又扭头冷不丁问赫连锦道,“那我妹妹呢?王爷为何没有带她一起?”
赫连锦愣了下,才明白她说的是云真,“我会带她一起走,她晚上在宫里当值,倘若走得太早,我怕会被凤允恭察觉出端倪。”
“那好,王爷千万带着她一起。”侯清晓说完,抿着唇背对着他上了马车。
其实云真会怎样,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如果赫连族的人都走了个干净,却只留了云真一个,那后果她不敢去想。
她知道对云真心软是个不好的预兆,两人应当是仇敌一般的关系,可一想到她们走了云真或许会死,还是狠不下心来。
赫连锦看着她上了马车,钻进车厢,慢慢往后退了几步,他看着她仍旧恋恋不舍地掀着车帘望着他,心里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还是笑得无所谓。
侯清晓最终还是对云真解开了心结,倘若能早一点,就好了。
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他选择了这条路,走到这里,已经无法回头,纵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的结果可能是死无全尸。
侍卫调转马车的瞬间,他心中一动,盯着侯清晓,轻声叫她道,“阿晓!”
有多久,赫连锦没这样叫过她了?她已经记不清了。
侯清晓心里一阵发酸,扭过头来看着他,“嗯,怎么了?”
“我早就已经原谅你了,我知道,这一切大部分的过错在于我。以后无论怎样,你都要好好的。”
他说完,不再看她,抽出腰上的长鞭,亲自狠狠抽了马车一鞭子。
领头的马被抽得嘶鸣了一声,一时吃痛,随即发了狂般往前奔去。
“王爷!”侯清晓只来得及看赫连锦最后一眼,叫他的声音随即在夜风中飘散,没一会儿,马车便消失在远处。
他盯着马车消失的地方,又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扭头,朝身后的侍卫沉声道,“回城!”
马车狂奔的一瞬间,杳杳一把拉紧了侯清晓,将她扯进车厢,侯清晓被颠得一阵七荤八素,脑子里却还在回荡着赫连锦的最后两句话。
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忽然对她说这些话?只有以后再也不能相见需要诀别的两人,才会说这种话吧!
不对!赫连锦一定是在骗她,一定不是因为赫连墨出事了,而是他!他一定是要去做什么!
“停车!停车!!!”她猛地反应过来,随即甩开杳杳的手,掀开车帘车,一把扯住赶车的女侍卫的手臂,“回头!我要回城!”
“可是王爷早已吩咐了,不准我们回头,属下若是不遵守命令就是死路一条。”女侍卫随即放慢了速度,沉声回道。
边上跟着的骑马的侍卫,随即赶到马车旁,似乎想跳上马车。
侯清晓望着他们有些异常的行为,心里更是清楚,赫连锦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她来不及考虑,忽然一把拔出头上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脖子,“不许靠近我!我说让你们回城没有听见吗?!谁敢碰我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王妃!”
“回城!!!”侯清晓怒道,手中的簪子竟毫不犹豫地刺进了皮肤一分。
杳杳不知她为何忽然会这样,侯清晓手中的簪子死死抵着自己的喉咙,鲜血已经从伤口处渗了出来,顺着洁白的脖颈往下滴落。
她看着侯清晓一脸决绝的模样,也不敢拦,只得朝那几名侍卫惊叫道,“王妃说回城!耳朵聋的吗?”
侍卫随即停下了马车,几人面面相觑,可倘若她们不回去,看侯清晓这拼着性命的架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赶车的侍卫咬着牙暗忖了一会儿,随即朝周围的人沉声道,“回城!”
一炷香之后,她们又折返回到城门外,空荡荡的城门外早就没了赫连锦的身影。
侯清晓仍旧是用性命相逼,逼着她们将马车赶到城门旁,亲自跳下马车,用力捶起了城门,“开门!我们要进城!”
敲了许久,也只有她的叫声和城门空洞的回响回应她,像是一个守门的将士都没有。
她更加心急,拼尽全力捶打起城门,“开城门!”
边上的侍卫,也觉出了不对,明明今晚守城门的几个将士,早就已经换成了他们的人,怎么会听到侯清晓的声音毫无反应?
“王妃!”那赶车的女侍卫当机立断,一把揪住侯清晓的胳膊,“好像有些不对!我们……”
话音未落,城墙上忽然燃起了一排火把,城门也在此刻打开了。
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站在城门后,不带丝毫温度的一双眸子,盯住了侯清晓,“清妃既然走了,就不该回来。”
“李庚?”侯清晓倒抽了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群穿着盔甲的人便从城里飞快地涌了出来,团团围住她们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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