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真立刻朝他跪了下去,“皇上,奴婢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却知为国基本,民心不可动摇的道理,全天下的人都在说,只有南晋皇帝最好,最为仁慈!”
“奴婢身在北梁之时,无时不在向往南方,看到皇上时,更加觉得自己嫁来南晋是个正确的选择,哪怕王爷不宠奴婢,奴婢也从没后悔过!然而此刻,奴婢却在为之前的献计后悔万分!”
“奴婢献计,是为了能帮助皇上,帮助南晋,帮助无辜的百姓免受战乱颠沛流离之苦!却不曾想,竟然会让更多的家庭支离破碎!会让如此多的勇士,尊严被踩在于脚底之下!”
凤允恭没吱声,只是默默盯着云真。
“哪怕皇上今日会因为奴婢说的这些话而动怒,而想要惩罚奴婢,奴婢也不会后悔!皇上在百姓的传言之中,是个惜才之人,敢于打破成规,谢大人便是个最好的例子!奴婢也是个例子,皇上为何当初要听从奴婢的建议,改造诸葛连弩,派斗兽师征战沙场?”
“还有,谁人不知谢大人的出身卑贱?却能仕途无阻,一路高升到三品大员的位置!只是因为他有旷世之才!那么那些柔然的将士呢?他们又何尝不是精英中的精英!”
“皇上若是能放了他们,以礼待之!只会让全天下的人更加心悦诚服,对南晋心向往之!南晋的江山,也只会更为稳固!”
云真说着,朝凤允恭磕了两个头,“还请皇上饶了那几千将士的性命!”
楚玉被她一番话说得目光渐渐肃穆起来,慢慢搁下筷子,一掀衣服下摆,也跪在了云真身边,“谢大人身受重伤,这次无法拼死劝谏皇上,这次,便由臣来代替。”
“皇上若是不肯答应云真的请求,臣就一直跪在这里。”
他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凤允恭的脸色却变了。
“楚玉!朕以为你能懂朕的心思!”
楚玉眼底波澜不惊,抬头望向凤允恭,“皇上说,谢大人的厌食症,是因为心病,他的心病,有五成是因为这件事,不然也不会拖着重病之躯,跟臣回到临安。”
“皇上若是不肯,那就是在亲手逼杀谢大人。谢大人若是死了,皇上便是罪魁祸首。”
楚玉这几句话,却是带了威胁的意思。
云真吓得出了一层冷汗,伏在地上,斜眼看着楚玉的衣角。
“那护国神器,需要千万人的鲜血淬炼,临行之前,朕,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吗?”凤允恭咬着牙沉声回道,“你们一个个的这样逼朕,真当朕无计可施吗!”
护国神器?怎么牵扯到护国神器?
“皇上!”
云真见凤允恭这次真的是勃然大怒,怕他伤害楚玉,随即硬着头皮,仰头回道,“若要护国!不杀战俘才会叫人心悦诚服!这才是真正的护国之法!”
“皇上在做出要杀这些战俘的决定时,有没有想过乌洛兰庭梧!皇上不禁辜负了她,还要灭她全族!皇上有没有想过她要怎么办?早知如此,皇上为何当初不杀了她!”
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这些日子,没有一个人,敢在凤允恭面前提起乌洛兰庭梧的名字,只有云真。
逢晴一看凤允恭的脸色,心中大惊,随即领着一群宫人呼啦啦跪了下去。
云真反正有免死金牌,索性豁了出去,继续道,“我若是乌洛兰庭梧,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皇上!绝不会原谅这个她付出了多年心血,却一再伤她的男人,往死路里逼死她的男人!皇上没杀她,却比杀了她还叫人寒心!”
她和凤允恭的目光在半空中,深深绞视着。
凤允恭的眼里不仅有震怒,还有后悔,踌躇。
整个殿中,安静到能听得到凤允恭为了压抑自己的怒气,而深呼吸的声音。
云真却是笔直地跪在地上和他对视,丝毫不畏缩。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怎么了?一个个的都跪在地上?”
凤允恭朝门口看了一眼,是舒贵妃进来了。
她见殿中更是跪了一群人,愣了愣,朝凤允恭行了一礼道,“皇上,这是怎么了?臣妾听闻谢大人回京了,这是喜事啊,怎么弄成这样?”
云真听到她的声音就烦,斜眼都不愿瞟她一下,仍是正气凛然道,“皇上,还望皇上三思!”
“楚玉,你带谢原回京,原是这个缘故。”凤允恭收回望向门口的目光,又扫了并排跪着的楚玉和云真,“你们是想,联合起来逼朕,是吗?”
“若是这样,等过完年,仍旧送谢原回沛州罢。”
“起身,这件事,朕会另行考虑,你们都退下去,朕看见你们连饭都吃不下去!”
凤允恭咬着牙说完,随手一挥,站起身来,转身背对着他们。
凤允恭这话的意思,就是松了口,就是这件事还能有商量的余地!还有机会!
云真悄悄松了口气,随着众人一起站起身,转身往外退去。
走到舒兰身旁时,舒兰微微侧头,瞟了她一眼,轻声道,“不知上次下毒之事,皇上可有查出端倪?”
凤允恭背对他们的身形,顿时一僵。
云真和她对视的眼底,也闪过一丝凶狠。
“早些查出端倪,也不会有人再说,皇上偏心于奴婢,包庇奴婢了。”云真盯着她看了几秒,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淡淡回道,“舒贵妃说,对不对?”
“那是自然,云夫人是没有听见,最近宫里是怎么传的,纸包不住火,只有查清楚了,流言才会不攻自破,本宫啊,也是为了云夫人的名声着想。”舒贵妃也朝她笑道。
这口口声声的云夫人,云真听着,却知道她有嘲讽之意。
“是啊,奴婢也想着能早日揪出真正的下毒之人,这两天奴婢可是忧心地连觉都睡不着呢!娘娘睡得着吗?”
云真说着,又望向她身后跟着的宁儿,“看到香梅死的那么惨,晚上可有做噩梦?若是睡得不好,对孩子可不好呢!”
“睡得很好,劳烦云夫人替本宫担忧了。”
云真却不想再跟她说下去,又朝她白了一眼,随即走出殿门。
舒贵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憎恶。
云真低着头走出门口,心里早就把舒兰骂了几十遍。
她倒是口口声声说得好听,说什么谢原回来了,是喜事!要不是炎叔告诉她说,谢原就是被她哥哥联名上奏踢走的,舒兰这张伪善的脸,倒确实让人辨不出真假。
也不怪凤允恭识人不清,只能怪他身边的妖魔鬼怪,实在太厉害!
这么一想,谢原倒不能住在宫里,还不如回去住。
不然她这病怏怏的身体,不就随舒兰怎么揉捏了?
正在沉思间,忽然发现拐角处堵了个人。
她抬头一看,见是楚玉,没吭声,绕过他就往后走。
“还生气呢?”楚玉一把悄悄拉住了她衣角。
云真又扭头看向他,没吭声。
此行,他的脸似乎瘦了一些,看着也比先前憔悴了一些。
“是我的错,我不该不提前跟你说,你也别生如烟的气。”楚玉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难过,有些落寞,满脸的悔恨。
“你那红包,我待会还给你,不知道你今日回来,所以没带在身上。”云真想说不生气了,嘴里却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在别扭。
“别,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就当是我给你赔礼道歉的,行吗?”
楚玉从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云真看着他焦急的眼神,差点就心软说好了。
然而一想到她跟他之间的身份差别,还是狠下心抽走自己的衣袖,咬牙低声回道,“不行!楚相何苦对我这样一个弃妇这么上心?也不怕旁人笑话!”
说完,转身就走。
“我不怕!”刚走两步,就听他这么回道。
要冷静,要镇定,不要被美色所迷惑!
云真默默念叨了一遍,逼着自己不要回头,快步回了御膳房。
她在走廊下削了两个梨,渐渐的也就镇定下来,手脚利落地迅速给谢原炖上一锅红枣燕窝,还有冰糖雪梨。
随即又送到了崇政殿门口。
舒兰已经不在了,凤允恭一个忍坐在龙案后,静静地看着折子,只是半天也没翻过去一页。
云真知道他有心事,送了份冰糖雪梨到他手边,“皇上,清心润肺的。”
凤允恭皱着眉头,扫了她一眼,才继续翻开折子的第二面。
她低了头,转身退下,走到内殿里。
谢原正睡着,凤允恭大约是怕人打扰她,一个服侍的宫人也没留。
云真轻手轻脚走到床头边,把两份东西搁在床边的小几上,刚要抽手,在外面等着谢原醒了再进来喂她,谢原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谢大人,吃点吧,没放很多糖,不腻。”云真随即坐在了床沿边,边扶她起身,边轻声道。
谢原没有推辞,费劲地坐起身来,云真随手在他背后垫了两个垫子,亲手拿起盛着冰糖雪梨的碗,舀了一小块梨,送到谢原嘴边。
谢原顺从地张嘴,慢慢嚼着。
云真无声地又朝她靠近了一些,用最低的声音朝她道,“谢大人,晚上不要住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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