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血渣子的同时,愣了一下。
怪不得会这么痛了,方才事情危急,他倒没有发现药瓶碎在了怀里。
他想起人参片还在怀里的纸包里放着,随即掏了出来,打开,用手摸了下,还好,陆繁是用油纸包着的,血没有渗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相当吃力了,勉强摸到一颗还没压瘪的药丸,塞进嘴里,和着血吞了下去,自己封住了胸口穴道,以免失血过多而死。
他仰着躺在石地上,刚缓了几口气,忽然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东西触到了自己的脸。
睁开眼一看,云真不知道何时爬到了自己身边,揪下了一小块米饼,送到他的嘴边。
“真儿……”一时之间,他欣喜若狂,猛地抓住她伸到他眼前的手腕。
而云真,却一动不动,任由他抓着,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手里揪下的那一小块米饼,没有任何恢复意识的样子。
楚玉默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中的狂喜,渐渐淡了下去。
他以为,云真能给他喂食,便是清醒过来了,毕竟陆繁说,云真不能自己动手做事。
可她这么做,大约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一两岁的小儿,尚且知道去逗逗小狗,给小狗喂骨头。
可至少,她现在自己会主动吃东西,不再木讷得像个石头人。这也是可喜之事。
沉默良久,他还是张嘴,乖乖吃下了米饼。
云真收回手,撕下一块,给自己喂了一口,慢慢慢慢地咀嚼完,又相当费劲地撕下一块,递到楚玉嘴边。
楚玉愣了下,继续顺从地张开嘴,吃了下去。
如此反复,云真自己吃一口,给他喂一口,直到手上的东西全都吃完,嘴不再动了,自己撑着石地,慢慢躺了下去,躺在了楚玉身边,似乎是要睡觉了。
楚玉扭头看着她,见她确实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睡得一脸恬静。
他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颊,云真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睡熟了。
望着她恬静的睡颜,他忍不住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他虽然没用,还是保住了她性命。
他相信,两人重逢之后,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两人都能活下来,便是一个好的征兆。
他太累了,挨着云真,只是想闭上眼睛缓一会儿,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过去。
一睁眼,便听到清早山林间的鸟儿鸣叫着,外面已经天亮了。
他只觉得胸口不再痛得那么厉害,伸手一探,确实不怎么流血了,陆繁的药,确实有些用处。
艰难地坐起身,想要去给云真打一壶水来洗脸,他想静悄悄地起来,不吵醒她,站起来的同时,才发现云真眼睛是睁着的,呆滞地盯着他看着。
“醒了?”他朝她露出一丝微笑,柔声道,“是不是在想,我怎么比你还懒?”
半晌,云真迟缓地眨了下眼,没动。
“乖乖等着我,今天肯定比昨天快,我打一壶水来,给你洗了脸喝了水我们就上路。”他在她面前半蹲下去,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又从破碎的包袱里掏出一套换洗用的中衣中裤,拾起地上的匕首,转身朝山涧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到半路,发现昨天砸老虎用的水壶滚落在地上,并没有摔碎。
他笑了笑,捡起来一同带到小溪边,先是重新打了一壶水,然后脱了鞋袜,脱光上半身的衣服。
晨光照在他身上,照得他胸前和手臂上的伤口骇人得紧,手臂上的伤倒没有什么,吃了陆繁的药,已经结了层血痂,伤口并没有到深可见骨的地步。
胸前的伤却不断地往外慢慢渗着血水,他知道那是药瓶渣子碎在了肉里的缘故。
他将匕首刀鞘塞进口中,死死咬住,俯身撩了点溪水,洗净上面的血污,自己用匕首,低头一点一点挑去碎渣子。
挑光最后一点的时候,甚至痛得眼前直冒金光,几乎看不清自己的手。
他吐出刀鞘,大口大口喘着气,又忍痛,洗干净胸前的血水,将陆繁的药丸搓成碎,敷在伤口处,又将干净的中裤撕成几条,牢牢绑在伤口处,就这么简单地处理完了伤口。
陆繁的药,虽管用,磨成碎融进血肉之时,却痛得叫他几乎要发狂。
他拼命地忍着,穿好干净的衣服,拎起水壶,捡起昨天傍晚丢在山涧边的一捆干柴,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山洞前,没发觉有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
山洞里面有些暗,他走进去才发现,云真自己已经坐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手中捧着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力不表现出自己痛苦的样子,慢慢走到她面前,丢下手里的东西,柔声问她,“手里是什么?”
云真迟缓地抬头,看向他,同时伸出自己的手。
她手心里,原是放着几颗沾着干涸血迹的,他掉在地上的药丸。
他一愣,又看向云真的眼睛。她的眼睛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可他知道,她一定是在慢慢复原了,她竟知道,这药丸对他来说是保命之物,替他一颗颗捡了起来。
他伸手接过,小心翼翼放进荷包里,微笑着轻声道,“我的真儿真聪明。”
他正要起身,去给云真烧一壶热茶,云真不知何时扯住了他的衣袖,不让他起身。
“怎么了?”他有些惊诧地望着云真的手。
云真另一只手,迟缓地指向自己的裤子。
他不知她想做什么,想了一下,以为她是指自己的裤子脏了,伸手碰到她衣角的时候,惨白的脸忽然泛起一阵红晕。
云真是要方便,她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异味。半个下午,加一晚上,她肯定是憋得很痛苦了,是他蠢,之前没有照顾过人,没思量到病人也要方便的。
他愣了许久,伸出手去摸了下云真的头,柔声回道,“没事,陆繁叫我给你带了一套干净衣裳,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他俯身,吃力地将她抱到一旁的巨石边缘坐下,又将她的干净衣服放到她手旁。
想要叫她自己换,可转过身来,等了半晌,身后的云真却没有任何动静。
他抿着唇,回头看了一眼,云真却还是刚刚坐下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她不会自己换衣服,她甚至连自己吃东西都很费劲,又怎么会换衣服?
他愣住了,和她对视良久,心中更是不知所措。
可湿衣服穿在身上,肯定是不好受的,这天并非十分热,要等裤子自己晾干,还不知等到什么时候。
“我既……把你当成是自己妻子,这一路,总会有不方便之处,真儿,你别生我的气。”
他踌躇了一会儿,走到她面前半跪下,低声道。
云真望着他,许久,点了下头。
他深吸了口气,咬着牙解开她的腰带,替她脱下裤子,做这一切的时候,眼睛甚至不知道该看哪里,别过头摸索着替她脱掉,又摸了干净的裤子替她换上。
云真始终乖乖的,该抬屁股时就抬一下,该伸腿就会慢慢朝他伸腿。
替她重新系上裤腰带的时候,他的手甚至是在颤抖着的。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碰到云真身体的隐私之处,在她神智不清醒的时候做这些事,更是有一种不安和负罪感。
他收回手,在她面前又蹲了一会儿,半晌才冷静下来,伸手抓住她的一双手,轻轻推向她的小腹,轻声道,“真儿,以后想方便的时候,就指指自己的肚子,好吗?”
云真也不知道是理解,还是没理解,他话说出许久,才木讷地点了下头。
楚玉觉得她应该是懂了,他指她的肚子,她就应该懂,若真的不行,那他就每隔一两个时辰,问她一次。
“今天想吃米饼,还是想吃烤鱼?”他继续问她。
她虽不跟他说话,但他总觉得,自己在跟她说话的时候,云真会看着他,像是能听得懂,他能感觉到,她还是活着的。
等了许久,云真自然是没有回答。
他望着她,笑了起来,“那好,我们便还是吃米饼,山上危险,谁知道还会不会有野猪山熊出来?等翻过这几座山头,山下有房子,我替你向好心的农妇讨口热的吃,他们肯定会给。”
说完,又等了一会儿,松开她的手,缓缓起身,给她烧参茶。
他的水壶是刷了一层清漆的葫芦,烧得太过,怕会烧着了,等水有了些许温度,也有了一些参味的时候,转身给她喂了几口。
云真乖乖的,他喂,她就喝着,虽然会洒一点出来,还是灌下了好几口。
“能给我喝一口吗?”他伸手去帮她擦嘴角的时候,柔声问她。
云真低眸望着他,半晌,又点了点头。
云真愿意给他吃她吃的东西,并且,似乎越来越能听得懂他说话,昨天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她并没有这样,陆繁也将她的病情说得十分严重。
那现在的情况,是否证明,陪在他身边,她真的一点一点在恢复意识?
即便是身上的伤口,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想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将脸埋在了她手心里,轻声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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