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回道,“雪娘死了,上个月,她从皇塔最顶层跳了下来,阿衡在场,亲眼看到的。”
这回,云真听清楚了,楚玉确实说的是雪娘,她没有听错。
她禁不住呆住了,失了魂一般,怔怔地望着楚玉,许久,轻声反问他道,“千真万确吗?会不会是弄错了?”
楚玉知道这个消息对于云真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雪娘是自小陪在云真身边长大的,虽然身份是婢女,实则像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雪娘为了云真而多次强闯入宫,第一次被舒太后罚得差点丢了性命,这些事他都是知道的。
而云真有多看重她身边的两个婢女,他心中也是清楚的。
但是雪娘就是千真万确死了,楚衡在场亲眼所见,又怎么会弄错?
他郑重其事地朝云真点了点头,沉声回道,“千真万确。”
这一霎那,云真心里涌上来一股不知什么感觉,虽然跟雪娘一起长大的不是她,可是原主所有的记忆还有残存的感情,都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知道雪娘对自己好,是因为对原主的感情深,可她后来对自己好的种种,那都是真实存在过的,都是她亲身经历的,掺不了假。
可雪娘不是托给炎叔他们照顾的吗?炎叔他们答应得好好的,说会照顾好雪娘,怎么就死了?炎叔他们一个个都那么高的本事,炎叔又喜欢雪娘,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雪娘怎么就死了呢?
她心中满是震惊,脑子里也有些乱,隔了会儿,又颤声问楚玉道,“什么原因?”
楚玉拉着她的手不敢松开,认真注意着她的情绪变化,他怕她会像上次听到赫连锦的死讯时那般吐血昏迷。
可炎叔他们,自从听闻云真还活着的消息,便预感到了今后会有变数,一直想着要回到楚衡或者是他身边,只是因为楚如烟的缘故,所以迟迟不动身。
如今楚如烟被太妃带到了相国寺庇佑,凤允恭即便是想动她,也不敢造次,炎叔他们便商量着,要来思州了,可能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即便是他不说,过些天云真看到了炎叔他们,发觉他们没带着雪娘,云真也要问起,与其炎叔他们说,不如他说出口。
好歹,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同时说出口,总比单独告诉她这个噩耗来得好。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神情,见她并没有悲伤到无法自持的地步,才轻声回道,“你这昏迷的一年多时间里,我忘记告诉了你一件事,在你的册封大典上,你娘皇塔圣女的身份就是废了,雪娘,是下一任的皇塔圣女。”
“怎么会是她?”云真更加觉得震惊,急道,“雪娘是北梁人,怎么能做南晋的皇塔圣女?”
“这是舒兰和舒太后的意思,正因为她不是南晋人,进入皇塔的第十八层,便会受尽折磨,我不知这第十八层里有什么,只知道,进去了之后,身心都会受尽折磨。”
“而若非是皇族中人和皇上钦封的皇塔圣女,是不得长久住在皇塔之中的,舒太后便强令皇上封雪娘为圣女,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雪娘禁不住折磨,三个月之后,便从第十八层上跳了下去。”
“阿衡得到消息,赶回去想要阻止的时候,雪娘正好从皇塔上跳了下来,没能来得及救她,她的尸骨也摔得粉碎,阿衡用一床锦被将她裹起来,存放了七天,给她做足头七,已经烧了,骨灰盒就葬在了你们之前住的那处房子第二进院子里的古松底下。”
到头来,还是她害死了雪娘,她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人,死了。
她退让的结果,对舒兰他们手下留情的结果,便是害死了雪娘。
她的一双手,紧紧扣紧了自己手心,抠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她有多恨舒兰和舒太后,便有多悔恨,有多心疼雪娘。
倘若她在宫中的那一年,能下狠手,除了舒兰,也容不得她如今仗着自己家族的权势,再次猖狂起来!她只恨自己当初没有狠心!
“阿衡也恨他们,他若非是恨舒兰恨舒太后,也不会答应我答应得如此爽快。”
楚玉见她变了脸色,立刻伸手,将她搂进自己怀里,他打心底里的心疼她,云真与他一样,命运待他们不公,身边重要的人,总是不断地离他们而去。
他有些遗憾,在候清晓离开云真身边的时候,他没能陪在她身边,没能好好地安慰她。如今雪娘离开了,他一定会陪着她渡过这次难关。
几乎是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便感觉到云真在他怀里轻轻颤抖起来。
他知道她哭了,却没点破,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她,一字一句用力道,“真儿,我与阿衡,一定会叫他们血债血偿!”
云真是没有瞧见楚衡如今的模样,一年没见,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从前他引以为傲的弟弟,已经不复当初意气风发。
他不知道他和云真走了之后,楚衡和雪娘到底发生了什么,楚衡会变成这样,楚衡也不愿跟他细说,话也比以前少了许多。雪娘的离开,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他一边伸手轻抚着云真的后背,一边轻声道,“真儿,阿衡说了,这辈子他都不会娶亲,他说,他一定会永远陪着雪娘。”
可是人死了,再做到这个地步,又有什么用?
云真死死咬着下唇,极力地压抑着口中的呜咽,她也不知,自己留给雪娘的那些嫁妆有什么用。
哪怕是当初她把雪娘留在身边,不推出去,不推到炎叔他们身边,或许雪娘跟在她身边,跟着她和碧水离开,还能有活路。
她这辈子做下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让逢晴陪在楚玉身边,而非是让雪娘跟着楚玉离开。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有多么混蛋!
“我会叫舒兰付出代价!”她咬牙切齿道。
舒太后定然知道她身上有舒家的血脉,她也是舒家的后人,并非是外人,舒家人不但要杀她,还逼死了她最珍视的姐妹,她如何能不恨得发狂!
楚玉正要安慰云真,门外忽然传来查尔巴干的声音,“楚大人,九斤方才来说,朝廷来了人了!正在宣慰司府里等着呢!”
朝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楚玉心中一惊,立刻松开云真,低头看向她。
与此同时,云真也抬头望向了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倘若是凤云如派人来提她走,那该怎么办?她和楚玉的计划不过只是大致商量了一下,根本没料到朝廷会这么快派人来!
“别慌,我先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楚玉沉声道,边说边套上衣服。
他来不及准备更多,下床草草用冷水洗漱了下,只说了句回来再商量,便匆匆走了出去。
云真脑子还有点发懵,在床上坐了许久,又自己穿好了衣服,朝门外候着的查尔巴干道,“查尔巴干,叫人来服侍我起身!”
婢女在身后替她梳发时,她已稍稍冷静了一些,忽然想到一件事来,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咬着牙冷笑了起来。
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了,逢晴一定是告诉了凤允恭她们,她和楚玉的婚期在即,所以朝廷才会这么着急地派人前来,恐怕这次来的朝廷官员,任务就是带她回去。
“郡主今日想梳什么发式?”婢女在她身后小心翼翼问道。
云真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以及身后的那名婢女,沉思良久,回道,“不必梳发髻了,将我的脸色画得惨白没有血色最好。”
拿婢女虽然不明白云真为何要这么吩咐,还是按照她的意思做了。
她在云真脸上涂了两层白粉,又加了一点点胭脂,看着是那种人体自然呈现出来的苍白,云真才作罢,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又在唇瓣上点了一点点白粉,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装扮好了,又朝门口的查尔巴干道,“你将轮椅推来。”
云真这两天,几乎已经不怎么用轮椅了,查尔巴干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可奇怪虽奇怪,还是顺从地推来了轮椅,让云真坐在了上头。
“郡主要去哪里?”
“先去看看准备工作都做得怎样了。”云真冷声回道。
她这么一说,查尔巴干便知道她是要去找逢晴的麻烦了,其实他方才站在门口时,听到九斤的通报,就怀疑是逢晴所为,不然这临安城的大人,未免也来得太巧了些吧?
他没做声,立刻推着云真,往逢晴这两日待得最多的地方寻去,主仆二人找了一路,果然在花厅外头看到了逢晴的身影。
云真示意查尔巴干不必进去,而是就待在花厅外头的花圃外圈,一声不吭地盯着里头的逢晴。
看得出来,逢晴干活干得很卖力,准备工作也做得相当细致。逢晴是个聪明人,不可能把这些楚玉吩咐她做得事情搞砸,她不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云真在外头盯着她看了许久,逢晴似乎也察觉到外头有人盯着自己看着,随即扭过头来,看向云真的方向。
她见是云真站在外头,愣了下,随即放下手里的彩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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