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深夜,云真一个人坐在庭院的桂树下,呆呆地望着天上的圆月。
楚玉说,最迟第三日就会回来,已经过了三更天,马上就要到第四日了。
她不知道怎么能联系得上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回来,一个人从吃过晚饭之后,一直等到现在。
她的心口跳得厉害,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会发生,而她的预感,一向都很准。
所以她才不敢睡,一直等到现在。
查尔巴干也一直陪着她,见夜已深,便叫婢女切了两块莲蓉双黄的月饼来,端到云真面前的桌上。
云真看了盘子一眼,又朝查尔巴干笑了笑,“你要是饿了,也跟我一块吃吧。”
她面前泡着的那杯桂花蜜茶,早就凉透了,她看着那轮圆月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凤允恭,凤允恭极爱吃桂花味的甜点,若她还在宫里,今晚应该是给他做了碟桂花软糕,还有桂花糕。
可时过境迁,凤允恭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看着心思单纯爱笑的小皇帝了,她和楚玉两人,还顾念着以前的情分,但是凤允恭已经顾不上了。
楚玉出发去找楚衡那晚,在她这赏心阁又待了会儿,两人都不由自主提到了凤允恭,提到凤允恭时,楚玉的神色非常的不好看。
那时她不忍心杀凤允恭,现在若不是为了楚玉下定决心,又怎么会能忍心?
楚玉是忠臣,而凤允恭是她表哥,凤允恭曾多次在她面前提及,祖宗的基业,不能毁在他这一代。
更何况,凤允恭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虽说以前被舒太后控制着,做出了一些有些愚蠢的行为,可他本质不坏。
她见查尔巴干在她身旁坐下了,伸手取了块莲蓉双黄月饼,禁不住微笑了起来,“若是喜欢吃,那就多吃几块。”
“属下确实是饿了,可这月饼,是郡主自己亲手做了要给楚大人的,属下怎么好意思多吃?”查尔巴干挠了挠头笑道。
云真只是笑着没吭声,自己也伸手拿了一块,因为楚玉不喜欢吃豆沙馅的,所以她才做了莲蓉的,可花了心思做的,楚玉却赶不上时候吃了。
她盯着切成四分之一块的月饼上的那个“好”字,忽然低声问道,“查尔巴干,你说,我为了楚玉,而背叛自己的娘,背叛自己的表哥,这样的行为,是对的吗?”
查尔巴干停下了咀嚼的动作,诧异地看了云真一眼,隔了几秒,吞咽下口中的东西,低声回道,“属下觉得,这得看这背叛是出于什么原因,属下总觉得郡主说过的一句话是对的,人都是自私的。”
“被逼到了一定境地,情势逼你们不得不这样去做,你们做了,是为了自己,你们已然仁至义尽,那还要继续考虑那么多做什么?你不仁我不义,这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属下私心里觉得,事情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郡主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查尔巴干所说,正是云真心中所想,只是方才想着凤允恭,才有了一刹那的犹豫。
她自己送了月饼到嘴边,吃了一小口,半晌点了点头,忽然笑道,“会不会觉得蛋黄的咸味太重,好像我糖放少了一些。”
“郡主是做给楚大人吃的,楚大人不喜欢甜食,或许不会觉得咸,属下也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觉着这味道倒是正好。”
两人还没说几句,忽然听得背后传来婢女的声音,“参见大人!”
云真心中猛然一惊,迅速抓着查尔巴干的衣袖起身,扭头一看,果然见一袭白衣从那边的拱门处走了进来。
“真儿呢?”楚玉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郡主在高台上。”婢女立刻回道。
云真望着楚玉从掩映的枝叶后头朝自己走来,心里一时又是开心又是惊喜,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楚玉看到云真的一瞬间,疲惫的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丝微笑,低声问道,“怎么这么晚还在外头,还不睡?”
“还不是为了等你。”云真撅了撅嘴,小声回道,“十五月圆人团圆,怎么着也得等你到四更天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
说完,好奇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看到别人跟在他身后,有些奇怪地轻声问他道,“怎么,没有找到二弟吗?”
楚玉走到她身边,从盘子里拾起一块月饼,吃了一口,才用极低的声音回道,“等进了房间再说。”
说完,又朝云真笑了起来,“你倒知道我喜欢吃偏咸一些的口味。”
云真会意,上下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身白衣都沾了尘土的颜色,点头回道,“累了吧?等吃完这块月饼就回房,我先叫下人去给你准备洗澡水。”
说完,朝查尔巴干使了个眼色。
查尔巴干知道云真是要下人准备好洗澡水之后,全都退下的意思,立刻吩咐下去了,叫守在门口的两个下人准备洗澡水去。
云真坐在楚玉身边,眼角余光瞟见多余的人都走了,笑眯眯地看着他吃月饼,又顺手给他倒了杯桂花蜜茶,“我在这里头加了茶叶煮的,不甜腻。”
楚玉应该是不眠不休地赶回来的,眼睛底下的黑眼眶极重,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缓了两口气,轻声道,“我此行去找他,原本是昨晚就该回来了。”
“那怎么会耽搁了整整一天才回来?”云真有些不解。
“因为一点事耽搁了,还有,我回来时,在四周围查看了一番,发现其实思州以及周围几个州县,就是块易守难攻的宝地,我们不需要迁移军队到别处去。”
楚玉边说着,边提起茶壶,在石桌上倒了些茶水,沾了水就在桌上趁着月色画给云真看。
“地图上画得不够详尽,只有自己去看了,心中才能有个底。当初前朝南迁,甚至拓展到了最南边的海边,这片地方却久攻不下,就是因为这里的地势特殊。”
“我们所待的的这片地方,地形十分特殊,有山有水,有各种各样的天然溶洞,就像是本州边境通往蜀国去的那段路一样,不适合大批的队伍行进,只要牢牢守住几处天堑,便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我有一个疑问。”云真望着他画的一小块简图,微微皱起眉头回道,“既然如此,到了最后,前朝是怎么在我们这里设下宣慰司的?”
“因为地广人稀,原住民少,前朝攻进的军队人数远超于他们,便被攻下了。”楚玉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吃完了,看着那两个下人退出了赏心阁,伸手便要去抱云真进房。
云真往后一躲,自己笑嘻嘻地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慢慢地,又松开了自己的手,仅凭自己腰部和腿部的力量,直立在原地。
楚玉不知自己走的这几天,云真身体又恢复了一些,见她能自己不倚靠着着任何东西站着,眼中随即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和狂喜。
“你能自己站着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晚。”云真眯着眼笑道,“我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想要起夜,就自己站起来了,往前走了两步时,自己也吓到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以内就能恢复,多亏得陆繁妙手神医,在她昏迷的一年多时间里,替她调养好了身子。
她伸手挽住楚玉的胳膊,轻声道,“玉哥哥,你说,我们要不要请陆大夫来参加我们的婚宴?还有三天时间,应当能赶得上。”
云真这么一提醒,楚玉忽然想起,他前几日还想着邀请梅翁前来,正好遇上楚衡出了这样的事情,倒是一时之间忘了邀请他前来。
他想了想,随即点头回道,“那好,等我洗完澡,就立刻修书一封传给他们二人,叫他们二人都来沾沾喜气。若不是他们,你我二人也不可能团聚。”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娘不同意我们二人成婚,也不知我们近日就要完婚,我们大婚那天,没有高堂做主,那便叫梅翁前来,代替高堂,可好?”
“倒是个好主意。”云真听着,不假思索地回道,“好,都听你的。”
云真吃完晚饭后便洗过澡了,自己一个人先去了楼上,替楚玉研好墨,散了头发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发时,楚玉便洗好一路风尘,上来了。
他先走到书桌前,提笔写好了书信,叫停在窗口的信鸽送了出去,转身走到云真身后,伸手搂住她,轻声道,“我抱你上床睡下罢,很晚了。”
云真梳着发梢,抬眼看了眼铜镜中的楚玉,“好。”
说罢,又梳理了几下,放下手中的梳子,转身勾住楚玉的脖子,凑到他的胸前。
楚玉低沉地笑了声,将她放在了床上,自己也跟着躺在了外沿。
云真自己伸手展开被子,替他盖好,顺势轻轻伏在了他的胸前,闷闷道,“玉哥哥,我有件事要与你说,是关于逢晴的。”
“现在说她做什么?不觉得扫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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