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允恭倒也聪明,知道她跟谢原关系不错,所以想让她来劝说赫连锦。
之前赫连锦进宫来,凤允恭倒从未让他们两人碰过面。
她忍不住又看了凤允恭一眼,见他的脸上带着些许期许,暗暗叹了口气,朝赫连锦回道,“自然是留在京中好,谢大人耿直不屈,堪为南晋朝堂典范,这样的人不留,该留谁在身边呢?”
“是,这样的人,自然是留在临安城的好,平日也能替皇上多分担一些国事。”赫连锦面不改色地望着她,平淡地回道。
“皇上若是因为这件事,吩咐臣一句便好,何必要这样劳师动众?”
他说完,吃了口菜。
这样一来,倒显得凤允恭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凤允恭朝他笑了笑,回道,“你同意便好,多吃些,别饿着了。”
赫连锦依言沉默地吃了几口,忽然放下碗筷,静静望向凤允恭。
“怎么了?锦王有何事要说?”凤允恭被他看得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奇怪地问道。
“皇上,臣听闻皇上让楚相带了几千柔然俘虏回来,此事可是真的?”
凤允恭知道这个消息,总有一天会泄露出去,人尽皆知,倒也没有隐瞒,想了想,点头回道,“是,朕是让楚相带回了柔然俘虏。”
“也不知皇上要怎么处置这些人?”
云真在旁听着赫连锦这貌似不经意的发问,心里却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
赫连锦是什么身份?只怕一旦帮外人说话,便会让凤允恭对他更加戒备,随便找一个理由就能寻了他的错处。
比如帮着异国俘虏,定是心生异心,意图谋反。
就这一条罪名,就能削去他的王爵头衔!
之间凤允恭沉默了下来,还没说话,赫连锦又道,“臣以为,怀柔政策才是上上之选,若是皇上亲自到牢中,赦免了他们的罪过,柔然只会对南晋更加心悦诚服。”
凤允恭听见又有一人劝他不杀俘虏,脸色又渐渐的阴沉了下去。
“不过臣所说的怀柔政策,是指,派一部分守军押送他们回柔然,看着他们,以免他们再生事端,若是怕柔然民风彪悍,守军镇压不住,那便派一部分斗兽师镇压在那里,也就不怕他们了。刚柔相济,必能让他们对南晋既是敬畏,又是惧怕。”
“如此一来,若是北梁,或者周边的寨族想要举兵南下,有柔然相护,便再无后顾之忧。”
赫连锦说的,倒是头头是道。
云真仔细回味了一下他说的话,觉得很对。
然而又觉得有些奇怪。赫连锦怎么忽然转性了?他为什么要帮凤允恭出谋划策?
她疑惑地看着赫连锦,不巧,赫连锦转过眼来,意味深长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她猛然间反应过来!赫连锦难道是为了帮她,帮庭梧?
凤允恭要杀柔然俘虏的事情,是韩知客告诉庭梧的,赫连锦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你说的,不无道理。”凤允恭沉吟了半晌,回道,“不过,朕该派谁前去驻守呢?”
“这个好办,臣这里倒有几个合适的人选,就看皇上如何抉择了。”赫连锦笑着答道,“至于谢大人的事,臣也会看着办的。”
说着,起身回道,“臣吃饱了,皇上若是没有其它事要吩咐,臣便退下了。”
凤允恭向他提出一个要求,赫连锦趁机向他反提出另一个要求,两人之间便是公平了,听着,竟然有些要挟的意味。
就像是,如果凤允恭不考虑他的提议,他便不会帮着谢原留在京中,这种意思。
“倒没其它事了,你退下罢。”凤允恭顿了半晌,朝他答道。
赫连锦丝毫没做停留,转身就走。
云真咬着牙,沉思了几秒,随即跟在他身后,追了上去。
“王爷!”她捧着他的披风,在长桥底下追上了他,“你的披风忘记带上了。”
赫连锦听见云真叫他的声音,停在远处,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扭头望向她。
云真有些别扭,也有些不情愿,展开他的披风,替他披在了肩上,边替他系着带子,边轻声道,“多谢王爷出手相帮。”
“你未免有些自作多情。”谁知赫连锦竟然毫不留情地回道,“你怎知,我让皇上饶了那些俘虏,是为了你和乌洛兰庭梧?或许有我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云真顿时愣住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赫连锦却一下伸手,抓住了云真和他一样冰冷的指尖,“你这种心狠的女人,想来我帮你再多次,你也不会放在心上,那光是我一人追在你身后,又有什么意思?”
说完,狠狠拉开她的手,甩了开去。
“看到我对你有些利用价值了,你便做些这样的小动作,来补偿我。可是就在半个时辰前,你已经伤得我体无完肤!云真,你总是说我自私,你自己又何尝不自私?”
云真被他甩得一个踉跄,缓了口气,低头回道,“是,王爷说得对,我就是这样的女人,只要是人,谁又不自私呢?但是,不管王爷的目的是什么,还是多谢王爷,在皇上面前说了那样的话。”
她说完,随即扭头,转身飞快地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
赫连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许久未动,忽然撇了远处一眼,沉声道,“出来吧。”
楚玉从二层长桥尽头处,慢慢现出身形,低头面无表情地望着赫连锦。
虽然长桥上方有雨棚遮挡,他肩上还是落了一层薄雪,看来站在那里,有好一会儿了。
赫连锦看着他肩上的雪,忍不住冷笑了两声,朝他站着的地方靠近了一些。
“本王此时倒是好奇,当初如烟提出的那个条件,是她提的,还是你提的。楚相当真是老谋深算,一步步,让云真走向你!”
“难道,她不是从一开始就想离开王爷吗?”楚玉平静地低头看着他,“如烟,只不过是想要了了云真的心愿而已。据我所知,云真连休书,都自己亲自早早写好了。”
休书,是楚如烟前两月去找云真玩时发现的。
楚如烟若是没有看见那封休书,还有云真藏在枕头底下的,那张绣了“楚”的手帕,也不会自作主张,提出换云真自由这种条件。
早就写好了?
赫连锦狠狠盯着楚玉的眼底,闪过一丝波澜,“那也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是我多管闲事吗?王爷做出伤害她的事情,还少吗?若是像上次在水上行宫一样,王爷不由分说就打她一巴掌,她不会轻功,从桥上掉下去,也就粉身碎骨了。”
楚玉瞟了眼长桥的高度,轻声回道。
说完这句,也不再跟他继续啰嗦下去,转身,慢慢消失在远处。
赫连锦看着他的背影,却是气到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玉竟然知道云真不会轻功。
他甚至是在前天晚上,看见她用梯子爬屋顶时才发现这个秘密,楚玉竟然也知道!
他为娶楚如烟,倒是损了夫人又折兵!楚玉不仅没有被他拉拢,还失去了云真!
他的让步,竟成全了云真和楚玉两人!
楚玉,当真是留不得了!
·
有了赫连锦帮忙说话,凤允恭竟然一时都没再提如何处置战俘的事。
除夕前几夜,麻辣烫的生意倒是淡下来了一些。
云真看天都淡黑了,也没几人来吃麻辣烫,打包炸鸡回去吃的人,倒是比吃麻辣烫的还多,便暗忖着今晚上早点关店门。
杜景在三楼休息室里,许久都没动静,云真忍不住扒着楼梯栏杆,朝上喊了声,“老大!你下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没过一会儿,杜景便走下楼来,奇怪道,“怎么了?什么事?”
“你看,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你不要回蜀国过年吗?”云真扳着手指给他算了遍,“过了今天就是二十八小年夜了,你就算骑着千里马回去,也要两三日吧?”
“不然你明天带着伙计回去吧?反正我们这也不是正常的酒楼,这几日生意已经比前些日子冷清了许多,人手够用。”
杜景站在楼梯上,想了想,笑着回道,“其实我原本是打算除夕夜里走,既然你已经有了打算的话,那我明夜就走吧。”
“为什么要夜里走?不如明天白天就离开吧,夜路难行。”云真随即笑眯眯回道,“老大,你回去一趟也不容易,不想念家人吗?此刻应当是归心似箭了啊!”
家人?杜景笑了笑,没吱声。
他已经早就没有家了,又何来的家人?回去,也只是对着那几张冷冰冰的面孔,他从未有过想家这种感情,自记事起,就没有过。
“你成亲了吗?家中可有夫人孩子啊?若是有的话,我待会去亲自做点糖葫芦,你给带回去给孩子吃,孩子就爱吃酸酸甜甜的东西,况且你们那里应该不怎么长山楂吧?自己做的又干净又好吃。”
云真继续热火朝天地自己yy,“我再去给嫂子买点御珑斋的胭脂,或是给你姐姐妹妹的也行,前些天雪娘和凌波她们买了一种,又香又好用,我觉得挺好的……”
“我没成家。”杜景忽然打断了她,淡淡回道,“家中也只有我一个孩子,不需要这些。”
云真愣住了,脸上的笑也变得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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