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灏泽长叹一句,抛下那句话后,就匆匆离去。
走了几步,他的心方渐渐静下来,月色很冷,他的心亦渐渐沉下去,父皇已半月未曾上朝,折子都是送进内殿去批,就算病到那种地步,还丝毫不肯放权。
朝中大臣人心惶惶,四个皇子各有千秋,大皇子北灏深年龄最长,虽然母妃出身不高,却深得父皇宠爱,二皇子北灏渔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却有强大的外戚相助,焉知不是以退为进?三皇子北灏沉与大皇子沆瀣一气,唯独他——却因母后早逝,年龄最小,故受尽排挤,甚至能够成人,都是死里逃生。
他的心是冷的,就连明玉都不知道,以为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兄长,除了她——上官凌,只有她知道,他满心的算计,为了最终的皇位,可以利用任何人,也可以不择手段。
北灏泽的拳头缓缓捏紧,她已回到苍祁国,不日就将在苍祁掀起一道巨大风浪,届时,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站在庭院之中,独自一人,身边再无那双清冷的目光,似能看穿他所有心事的女人,他竟感觉到一丝孤独。这种空落落的感觉让他心生不悦,他北灏泽岂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心绪波动?她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雨归来————————
舒琅轩内,北灏泽斜倚在床上,衣带半解,捏着酒杯,看着阶下翩翩起舞的众歌姬,脸上露出几分嘲谑。天下女子何其多,想到明国皇帝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迷得神魂颠倒,北灏泽不禁冷哼一声,纵然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又能如何?天下女人,多如尘沙,何至于用情深到那种地步!
要想做帝王,成就伟业,最要不得的就是儿女情长。
风有些冷,北灏泽眯了眯狭长的眸子,挥了挥手,众女迤逦退下。
黑厚的帷幕落下,一道身影从外面靠近,他腾地起身,抽出剑来拨开去。
“殿下,是我——南宫立!”原来是北灏泽的贴身侍卫,他抱着一个被子,半跪下来道。
北灏泽收起剑,冷声道:“何事?”
南宫立道:“属下方才见殿下不在,故而想帮殿下换个被子,这些本来都是上官凌操办的,如今他不在,属下才想到。”
“放下,你也去歇息吧。”北灏泽将被子接过来,黑色滚金边的被子,暗绣着翻滚的波涛岩石,他眸光渐紧。
上官凌——
仿佛那个一身白衣男装打扮的女子还站在帐外,目光清冷,傲然而略带伤情。
北灏泽眸色渐冷,翻身入睡。
次日天明,北灏泽携贺凌云、北明玉入宫请求北戎国皇帝赐婚。
老北戎皇帝看来真病得不轻,往日再不适也会出现在金殿上,再不济也是偏殿,这次居然在寝宫召见众皇子。帘幕垂下,里面隐约可以看见他的身影,偶尔传出一声咳嗽。
几个皇子跪在床前,看似恭敬不已,却都心怀鬼胎。
“父皇,儿臣觉得这桩婚事不妥,贺凌云本是明国大将,如今明皇祁振虎视眈眈,此时突然求婚,未必是好事。”大皇子开口道。
“父皇,抛开联姻一说,明玉既然愿意,就该成全,况且两国若因此交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北灏泽道。
“好事?只怕外面传的更好……”三皇子冷笑道。
北戎皇帝听了众皇子的争论,半晌才捂着胸口咳嗽了一下,闹声道:“都别吵了!!!”
大皇子北灏深与三皇子北灏沉冷下眸光,却也不敢再言语。
“老四这次出使明国,为的是两国交好,如今既然无事了,结亲也未为不可,况且你们以为朕老糊涂了,外面的风言风语瞒得住朕?”北戎皇帝闷哼了两声,像是拉破了的风箱,可是威严已久在那里,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贺凌云,看了半晌才道:“不愧是一表人才,明玉的眼光倒不错,起来吧。”
贺凌云领命,缓缓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为这件婚事争得一团乱的四个皇子,难怪北灏泽如此心思深沉,生在皇家,为了那未定的皇位,只怕不得不如此吧。
“婚事朕倒准了,只是婚事还是要大操大办一下,好久没热闹了,另外,传朕旨意,封贺凌云为驸马都尉,赐住驸马府,着钦天监定个良辰吉日,去吧。”
贺凌云微皱了下眉,未等开口,就听见明玉跪倒在地道:“父皇,那职位就莫封了,府也不用赐了,只要父皇允婚就好了。”
大皇子冷哼一声,目光里尽是鄙夷,但并未发话。
三皇子倒笑了一声道:“六妹也太过心急了,总不要失了皇家体面。”
明玉瞪了一眼他们,转回身冲老皇帝道:“凌云他是明国人,女儿嫁妇随夫,决意随他离去,恳请父皇恩准。”
“咳咳——”帐子里的男人似乎有些气恼,他的嗓子里呼噜在响,似还要说什么,却被痰堵住了,正在激烈咳嗽。
“明玉多谢父皇成全!”北明玉急急地开口,不给人喘息的空间。
老皇帝顺过了气,沉吟片刻,不知在想什么,最终道了句:“也罢,都去吧,让朕清净清净。”
北灏泽的手收紧了一下,眉眼里露出几分凉意,他未尝不知道父皇是什么用意,他一是不知道贺凌云是否真实归顺,二是怕他一家独大,均衡势力,所以先是只封贺凌云一个有名无实的驸马都尉,在明玉的要求下,也就顺水推舟了。
真是个不偏不倚的好父亲!
出了宫门,四个皇子行至宫门外,贺凌云骑上马,北明玉坐上马车,此事已成定局。
北灏泽的侍从也牵马过来,准备一道回府,这时大皇子唤了一句:“四弟,何必急着要走?”
贺凌云看到,不欲参与其中,道了句:“四皇子有事,凌云先行一步。”
说完,他骑马而去,并未去四皇子府邸,而是策马去城郊散心。
宫门外,北灏深一开口,其他两个皇子也都止住了步,一副看戏的模样。
大皇子见贺凌云离去,冷笑一声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四弟可是煞费苦心啊!”
北灏泽微微一笑,拱了拱手:“皇兄,这是哪里话,不过为六妹的事罢了。”
北灏深亦唇角微扬道:“四弟此去明国,确实了却了父皇的一桩心事,不过——明玉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有失我北戎的体面啊。”
北灏泽听了这话,面不改色,只浅笑一下:“皇兄顾念六妹,可见手足情深。”
旁边三皇子冷哼一声道:“大皇兄,若论手足情深,四弟和六妹是一母同胞,这次为了能够与明国交好,抢上头功,拉拢和壮大自己的势力,连六妹的清白都能搭进去,谁还能比得上呢?”
二皇子只蹙了蹙眉道:“这未婚先孕,终究于明玉的名声不好,好在父皇同意赐婚。”
北灏泽听罢,淡淡一笑回应道:“明玉得此佳婿,做兄长的自然欢心,哪里有众位兄长想的那么复杂?”
“哼,自己做事自己清楚。”三皇子脸色不悦,沉声道:“也瞒不过别人。”
北灏泽听了这话,牵过马缰绳,微笑道:“是,如何瞒得过三皇兄,那些送给小弟的美人,小弟心爱得紧,这就告辞了。”
说着,他扶着车辕,侍从扶他上车,遥遥地去了。
“皇兄,父皇身子越发不好,如今尚未册封太子,此次灏泽他弄出这么多事来,勾结明国为后盾,又拉拢了贺凌云,吃准了父皇此时不欲大动干戈的心思,立了大功,看父皇刚才的神色,只怕已动了立他为太子的心思。”三皇子急声道。
大皇子北灏深眸光暗沉,冷下声音道:“父皇身体康健,此话说得未免太早了。二弟,已至午时,不如与三弟到府上一同小酌如何?”
二皇子北灏渔拱了拱手道:“皇兄与三弟好雅兴,只奈灏渔近日纳了一个侧妃,急着回府,就不奉陪了。”
二皇子离开后,只剩下大皇子和三皇子。
“皇兄,二皇兄一向明哲保身,如今情势危急,我已抄出太医为父皇开的方子,你看——父皇的病灶已深入肺腑,连止血的药都下了,如果现在不下手,只怕诏书一下,就悔之晚矣了!”三皇子急得直跺脚。
“不急。”大皇子登上马车,冷声道:“只怕近日还有得乱的。”
“皇兄指的是?”三皇子灏沉不解。
北灏深冷哼一声道:“他能勾结明国,我们就不能联合苍祁国?苍祁国君登基不久,即将选妃,倘若此时,我们派人前去和亲,就能扳回一局。”
“皇兄说的是将五妹明玦嫁过去?”
大皇子微笑不语。
“只是五妹肯吗?”三皇子北灏沉迟疑了下:“她不是已经——”
“生在皇家,由不得她。”
两个人相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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