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断了与十四之间的情感纠葛,牧洛笛的心里轻松了不少。眼看着后位大典将至,她干脆加快了自己的计划。
随着夜鹊给的药药力逐渐发作,牧洛笛又开始了一日比一日昏睡时间长的日子。为此,上官逸没少让太医来瞧,可整个太医院上下,任谁来瞧了都只能摇摇头,说此毒无解了。
若是其他任何情况下,她变成这个样子,上官逸或许还能迁怒一下“无用”的太医们。但他清楚,这是宜梦再度发作了,而让她中这宜梦的人,正是自己。
他能得到这奇药,自然对其药效也有几分了解。那时因为在下药不足日之前就停了,所以她才能好转,看起来像是毒性已解,与常人无异。
然而也只不过是表象罢了,那些药沉积在她的体内,并不会排出。到了日子,依旧会再度爆发。正因如此,上官逸才对孤蒲雨说出了她命不久矣的话来。
这种事情,上官逸这个外行人都了解一二,更别提夜鹊这个与宜梦关系匪浅的神医了。他所调配的药,正是参照了外人对宜梦的这种认知来的,否则上官逸那人又岂会是好骗的?
对此,牧洛笛倒是心知肚明,可每每睡的时间过长,醒来时见到乖巧地守在床边的顾若迁时,又不免担心会不会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对这孩子下手。
好在,淑妃莫秋对这孩子是宠爱有加,就算迁儿不愿亲近她,也常给他准备吃食玩具。是真心还是假意,牧洛笛自然看得出。
其实,她与莫秋的交集不过是那么一回,她开口提点了莫秋几句而已。那之后,就算都住在逸王府里头,但到底牧洛笛还是更多地和上官逸的兄弟姐妹打交道,对他的女人基本不会去关注。
所以此番回京,乍一看到莫秋,牧洛笛只觉得眼熟,没有立刻认出来。后来她带着阿来来访,牧洛笛才想起两人之间的那么一点交集。
看她神色,似乎再没了以往那种张扬,反倒是沉静了许多。对于孤蒲雨集宠爱于一身这件事也十分看得开,倒像是真把牧洛笛的话听进去了。
也是,就算当时莫秋只是觉得牧洛笛的话有几分道理,时间一久,难免会生出别样的理解来。但在白家轰然落败之后,这个教训的作用实在太大了,但无一不印证着牧洛笛的话。
有前车之鉴在,莫秋谨言慎行了许多,也正因如此,整个逸王府入宫之后,别的女人都还在美人答应的位份上,除了一开始就与众不同的孤蒲雨成了贵妃外,就只有她位份最高,赐号淑妃。
纵是如此,她也还是经常提醒家中要谨言慎行,不要步了白家后尘。但对于牧洛笛的提点,她是真的感激。如果不是听过那番话,纵使有白家这前车之鉴,但她莫家肯定会认为这些都是白家自己的问题。
如今她算是看透了,上官逸这个夫君,到底是没什么人情味的。在他面前,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和手段,还远远不够看。所以干脆什么也不做,干脆让自己变得简单再简单一些。
原本她以为白翳兮既然选择了和离,就不会再回到上官逸的身边。但让人意外的是,上官逸对白翳兮倒是异常的执着,甚至把后位特意空置给了白翳兮。
但这恰恰是最可怕的地方。一方面,上官逸冷静地继续出手对白家施压,丝毫没顾忌会不会伤到白翳兮;而另一方面,他又摆出一副情深无悔的模样,一心要让白翳兮做这皇后。
因为受过白翳兮的提点,所以她隐约觉得这个女人此番回来,不像是要和上官逸这样危险的人物旧情复燃的模样。如果能有机会帮上一把,也算是还了当年的提点之恩了。
不过,如果自己贸然说要帮忙的话,恐怕只能招来对方的怀疑,少不得要迂回一番。
抱着这样的心思,莫秋确实对顾若迁不赖,就算这个孩子明摆着并不欢迎她,却也是各种温和宠爱,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莫秋不知十四与牧洛笛之间的纠葛,只听说过阿来主仆情深以身挡剑的传闻,所以才将仍然活着的阿来带到了她的面前。
牧洛笛不清楚莫秋此举的原因,但不论是为着什么而来,她没什么理由避讳,所以和阿来谈话也没特意避开。哪怕莫秋是上官逸特意派来监视的人,她又没打算和十四复合,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反正彻底脱离上官逸这件事,牧洛笛也没打算借助十四的力量,自然也不会跟阿来提这个,来来去去也就只有了解十四夫妇的事情以及祝福感慨,就算被传到了上官逸耳朵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自己的计划,牧洛笛又不免想起了顾尘清来。如今和临风国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以他的性子,应该会亲自潜回京城来帮忙的。
原本她还想着自己这边的事情尽快了结了,赶去帮他的忙。没想到倒是他手脚麻利些,三下五除二就说服了白墨倾求和。当然,这其中白墨倾移情福淳以及福淳怀孕这两个因素起了决定性作用。
但既然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想来是要担心这边的。可牧洛笛担心上官逸那边没能得手,会不会回过头来,又再一次把她当成诱饵,来设计陷害顾尘清。
事实证明,这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白墨倾带着福淳亲自来求和之后,上官逸加强了皇宫的守卫,尤其是她的揽月阁,更是把守重重。
虽然没有限制她在宫里的行动,但暗处有没有派人一路盯着,她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耳力再好,人轻功到了不漏声色的地步,她这种水平也聊胜于无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见见顾尘清,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知道他还好好的就行。她不担心顾尘清搞不定那边的事情,她只怕这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重视自己的生命。
从有关顾尘清的梦里再度醒来时,四下漆黑一片,牧洛笛的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身边的顾若迁,看看他是不是好好地待在身边。
她会觉得顾若迁和顾尘清肯定有关系,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冷清的顾尘清对着孩子的好,也因为这一大一小长得确实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孩子还小,尚且看得不算真切罢了。
既然她都打定主意不管顾尘清同意不同意,都要好好陪他度过接下来的人生了,既然她都决定要亲自养这孩子,绝不再交出去了,那她当然就要好好看着迁儿,别让迁儿因为自己而出什么状况了。
可这一摸之下,却是触到了一双冰冷的手,指骨分明,显然不是迁儿那柔柔暖暖的小手。
牧洛笛呼吸一滞,虽然心里隐约感觉出了这双手的主人是谁,却又害怕自己猜错了,平白多添给上官逸几分猜忌和恨意。毕竟她对这两个男人的手都不熟悉。
于是,她只能开口问道:“你是谁?你把迁儿给弄到哪里去了?”
很快,藏匿于黑暗之中的人就开了口,不答反问:“刚才在梦里,你叫我名字了?”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牧洛笛还是听了出来,这正是先前她还梦见了的顾尘清。原本她是猜到了他会赶来帮忙的,但她也没想到这人胆子大到这种地步,竟然敢只身潜入皇宫,也不怕被这院子里的暗卫发现。
所谓艺高人胆大,当年宫宴他能够带着夜鹊悄然入宫给她看脚伤,没有惊动任何人,牧洛笛丝毫不怀疑他当初的轻功确实出神入化了。
但夜鹊说他现在只剩下三成的功力了,能不能施展高明的轻功自然挂了个问号。不过顾尘清不是什么容易冲动的人,就算有什么打算,也肯定会制定计划,不会像十四一样一旦火烧心头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如此一想,牧洛笛也放下了心来,他既然敢只身潜入,还这样坦然地跟她对话,就必然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的。
这一放松,却又难免想起他的问题来,当即是红了脸,忍不住转开了头,软声问道:“你把迁儿给弄哪里去了?他醒来要是看不见我,可得害怕的。”
会害羞主要还是因为牧洛笛也没想到自己在梦里竟然还叫了他的名字,叫了倒也罢了偏偏还被他听到了。眼下两人毕竟不是恋人,能不害羞才怪。
“你梦见我了?”波澜不惊的语气,带着几份冷清,但在冷清之中却又夹杂着几分惊喜和纠结,反问了这么一句,才解释道,“迁儿就在旁边的榻上,你不必如此惯着他的。”
说实话,他在这里见到迁儿也是十分惊讶的,夜鹊不希望让他过于担心这边,所以也没提这回事儿。而入京之后,他只联系了一下探子,了解了她在宫里的位置,就直奔皇宫,也没来得及先见夜鹊一面,自然是不知道迁儿跟了过来的。
但看向来如他一般不喜近人的迁儿对牧洛笛那依赖的模样,就知道这女人对迁儿必然是极好的,心里难免动容。他知道,若不是她认为这孩子是他的,就算喜爱,也不会多给自己添这负累的。
听说了十四娶亲之后,他忍不住替她抱冤,所以才会替她向十四解释清楚了那时她推开十四的原因和目的。虽然都是他推测出来的,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当然知道十四娶亲了,娶的人还是阿来之后,顾尘清也知道十四和牧洛笛是再无可能了。可他就是这么一副身子骨,到头来能给她的是幸福多一些,还是痛苦多一些,谁也说不准。他实在不想让她冒这个风险。
顾尘清知道,牧洛笛这个人,就算只有自己也可以过得自在开心。如此,他就更希望自己所带去的都是幸福的回忆,虽然当初给她的印象并不好。
原本他来就是为了带走顾若迁的,这个孩子不能成为她的负累,他必须带走。但没想到,只是多看了她一会儿,竟然听见她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连唤了好几声他的名字。
那依赖的语气,让顾尘清才下定的决心,又不免动摇了起来。毕竟他现在已然不比当初那般心无挂碍,想着要远离她躲避她,最痛苦的那个人还是他自己。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其实他有那一问,纯粹是下意识的举动。毕竟人就躺在那里清清楚楚地叫着他的名字呢,只要没聋的人都能听清楚。他只是不敢去推测这背后的含义,所以才下意识问了出来。
“嗯……”牧洛笛终究还是承认了,这时才发觉自己的手还轻搭在顾尘清的手上,虽然有那么一会儿了,却依旧冷得沁人。
于是,她也顾不得什么害羞不害羞的问题了,直接将他的手扯进了被褥里头,关心道:“你这手怎么冷得这般厉害?说过多少回了,你要多爱惜一下自己。”
顾尘清的指尖一颤,犹豫了一下,这才把手稍稍往回缩,不过遭到了牧洛笛强硬的拉扯。他虚虚地收了收手,终究还是没有收回手,由着她把手放进被褥暖着。
也不知是担心自己过于强硬伤到牧洛笛,还是贪恋那一点微薄的温暖。
见他虽然无话却没有继续挣扎,牧洛笛总算是回过头,透着黑暗看着他模糊不清的脸,认真道:“顾尘清,我是认真的。虽然现在不敢说我爱上了你,但我知道我喜欢你。我没什么以身相许的癖好,不管是那时对十四,还是如今对你,我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我知道。”顾尘清淡淡地应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的认真。
他知道她所求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自己的这一生一世实在太短,所以才更加犹豫;他知道被喜欢的人独自留在世上是多痛苦的事情,所以才更加不敢让自己成为她将来的痛苦。
现在推开她,她或许会难过,但也总好过将来痛苦。
思及此,他又平静开口道:“我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带走迁儿,并未想过要回应你什么。所以你也无需再继续用过往困住你我了。我会离开的。”
要毅然决然地拒绝人生唯一的光,痛苦是必然的,但他都可以一一忍受下来,只要是为了她好。黑暗也好,痛苦也罢,他都受着便是。
早已经习惯他拒绝的牧洛笛,此时倒是异常坚定:“顾尘清,我不置喙你的决定,但你也不能帮我决定。那时我说我会试着努力爱上你,但现在爱或不爱这样的话题我不想多说了,我只告诉你一句,我要你,我此生要定你了。”
不是为了什么报恩,不是为了什么爱不爱的问题,那些问题都太过复杂。牧洛笛现在就只是单纯想要顾尘清这个人,想要陪在他身边,想要他留在身边,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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