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牧洛笛的一番话,上官寒果然眉头一拧,脸上的表情也有了变化:“可朕瞧老七对你可用心不少,今日若朕允了你,任你们和离了,你这随白家去了流离之岛,他怕是要将这账算到朕的头上,这对朕而言,可未必是好事。”
牧洛笛嘴角一勾,笑道:“你们父子之间的账还少吗?您既没法将白家身后的势力连根拔起,那相比起让他们都站在王爷那边,倒不如直接从我下手,杀鸡儆猴?毕竟,我为尽孝而去,皇上有足够理由站住脚。”
“呵,朕犹记得当年你为了嫁给老七跪在朕的面前苦求,没想到今日你如此坚持地跪在这里,却是为了和离。朕如何敢信你今日竟是在朕与老七之间,选择了帮朕?”上官寒多少有些感慨。说起狠,他自认自己老了,连儿子都比不上了。
可如今这么一瞧,还有更狠的呢,他这儿媳对别人如何且不提,可这心硬起来,却连自己的一辈子都可以弃之不顾。这等魄力,他可真是自愧不如了。
他如何知道,牧洛笛正是为了追求自己的人生,才会提起和离之事。
事到如今,牧洛笛也不怕对他说些实话:“说实话,兮儿对皇上不是没有怨的。但至少皇上没有食言,没有对白家下杀手。旁人怎么对待白家之事,我顾不上,可王爷毕竟是我的夫君,却对白家如此狠心。心再热,被如此冷待,也会冷下来的。”
说到这里,她抬眸看了上官寒一眼,才继续道:“况且,兮儿也并非在帮皇上,我与王爷追求不同,我只希望一家人能在一起好好生活,所以今日皇上同意和离,让兮儿去陪伴家父,那也是对兮儿最大的成全。”
恳切的语气,让上官寒也没了理由拒绝,毕竟此事对他确实有利。眼下她又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呈上的万民请愿书还在他手里头,他也不好太不给这个面子,自然是提笔写了诏书。
白雨茉向来是个没主见的,上官寒都开口答应了,她也没了话。不过好歹当姑姑的,这一晚自然是将牧洛笛留在了宫里头,等到明日再直接快马加鞭去追赶已上路数日的白家一行人。
不过,这和离的诏书倒是连夜送往了逸王府。诏书送到时,上官逸正在跟兄弟几个商量着对付上官祈的事儿,素来就不苟言笑的脸上表情更是阴沉得吓人。
但诏书毕竟是诏书,他也不得不接下了圣旨。待宣旨的公公一离开,他便将手中诏书狠狠掼在地上,冷哼:“好个十七,让他替我看个人,竟能把人给我看进宫里头去了。”
这显然已经是迁怒了。好在,十三早有心理准备,回神迅速,立马解释道:“此事怪不得十七,他向来听七嫂的话,七嫂三言两语就能把他给糊弄过去了。不过,既然形势一触即发,我倒觉得七嫂此时能远离京城是好事情。如此,七哥少了掣肘,也能安心。”
“十三哥的话确实有理,可七嫂身子那般柔弱,如何受得了流离之岛那种地方?七哥,要不我们还是去求求父皇,至少让他们能换个地方发配吧。”十四先想到的却是那瘦弱的身子骨禁不起风霜,连忙提议道。
这十四都开了这个口,其他几位王爷都不是睁眼瞎,多少看出了上官逸对白翳兮的执迷,也都连声附和。之前他们不愿当这出头鸟,是不想费力不讨好。可眼下不同,既然有人起头,那这个人情自然要卖。
虽然恼火,但上官逸也不得不承认十三的话十分在理。反正不久的将来,这天下都是他的,他再将人娶回来就是。此时她若在这里,遇到需要在她和天下之间做选择的事时,他少不得要纠结。她不在,也好。
思及此,又难免想到她那身子骨,想着欠她的,这一生都还不清,此时若能如她一些心愿,也算是对她的弥补了。
兄弟几个商议定了,第二日一早便齐齐进宫,一起求见圣颜。至于他们如何劝说的,牧洛笛倒不清楚,只知道最后押送她的人得到的消息是改流离之岛为北荒之地。
北荒之地虽然也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但环境较之流离之岛却强了不少。至少流放此处的犯人都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突然改变路线,牧洛笛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王爷们入宫的时候,她还没被押走呢。这上官寒说来也挺可悲的,身为最高权力者,看起来好像无论对谁都都有绝对的统治权,但最后却也不得不受制于这一切。
这其中,十三、十七的谏言自不必说。十四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但与她也算是交好,应该不至于害她。上官逸对她的感情虽然不及自己的大业,但这种当口,对自己刚和离的妻子生死不问,传出去也是有损他名声的事情。而其他的王爷,在上官逸这一边的,自然要给他这个面子。
况且,白家背后还有无数的门生,不论其真实品性如何,但能力与势力都不容小觑。虽然白宇炜早早就提醒过他们不必顾及白家之事,但他们也都在睁大眼睛看着,谁才是更加值得期待的君王。
这种时候,上官逸受到的影响无疑是最大的。因为白翳兮曾是他的妻子。其他与白家无甚特别关系的王爷都能站出来求这个情,他就算不想,也只能表现得比所有人都要积极。
尽管他向来是最讨厌被迫做事,但既然有所求,也就少不得受其辖制。这点他本人是最清楚不过的。诚然,牧洛笛是在赌,赌他会站出来帮忙,但并非是拿他对她的感情在赌,而是反复想了很多,把其中的枝节都基本理清了才敢去赌。
毕竟,感情二字之于上官逸,实在太过脆弱。这种东西,在他的野心和志向面前,甚至是丢弃起来也毫不犹豫的。她反复地确认了那么多次,如何还敢寄希望于他的感情。
不过这些都是个人的想法,就目前而言,结果是最重要的。
相比起白家其他人,牧洛笛算是最轻松的流放者了。由于要追赶前者的缘故,她基本是用囚车装着赶路的,白家一行步行本就慢,如今为了等她,改道之后反倒是休息的时间多,赶路的时间少。不过,真实原因是为了等,还是押送的官员也想偷偷懒,就不得而知了。
半个月后,押送牧洛笛的队伍终究是赶上了白家一行人。
原本还想着自己这一路算是最舒服的流放者,哪里想到竟然晕马车晕了一路,基本上一天吃的东西都是吐完的,一路上都是吃不好睡不好。等赶上白家一行人时,人已经瘦了一大圈,看着竟比他们都还落魄。
“兮儿,你这又是何苦?”白宇炜心疼女儿,当即是感叹连连。
言语中的关心这般诚挚,牧洛笛只觉眼眶一热,赶紧勾了一个笑,安慰道:“爹,我可不想一个人留在那个杀人都不见血的牢笼里,如今我们一家人能够团聚,是再好不过的了。”
女儿固执,当父亲的再了解不过。诚然,当初若不是女儿执意要嫁七王爷,他是绝不会让她进入帝王家的。如今,女儿得以脱身,倒也算不上坏事了。
这边白宇炜红了眼眶没了话,倒是白维衡拉着妹妹前前后后瞧了好一会儿,才心疼道:“瞧瞧你,身子本就弱,这一顿奔波,更是瘦得没影了。”
“往日没在外头奔波过,竟不知自己马车坐久了吐的厉害。”白宇炜这回总算是没把她再往外推了,牧洛笛总算是彻底笑了出来,甚至有了心情拿自己来打趣了。
不过,转眼看到君儿小小个站在那里,没有撒娇,没有抱怨的模样,牧洛笛的笑里头又多了些心酸。虽然是个有骨气的人都敢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种话,但事实上,在这个时代,仍有那么多无辜的鲜活的人,被牵累其中。
执法社会,虽不能说就能终结犯罪行为,但至少谁犯罪谁负责,不像眼下命比草芥,一家老小无一幸免。
思及此,牧洛笛招招手,温柔道:“君儿,来姑姑这里,让姑姑好好看看你。”
虽然她本人没多少与君儿相处的经验,但在那省亲的两个月里头,至少看出了君儿在父母爷爷面前都十分乖巧,但对着这个姑姑却意外地喜欢撒娇。
或许是白翳兮本身就没大没小,牧洛笛又好说话的缘故,小孩子反而更喜欢亲近她。十七如此,君儿也是如此。
果然,听到这话,君儿立刻扑进了牧洛笛的怀里,撇撇嘴就要掉眼泪,但看到大家都在,这才糯糯地问道:“姑姑,我们要到哪里去?这些哥哥都好凶,姑姑你来了,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们了。”
“好孩子,你放心,姑姑会好好保护你的。但你也要答应姑姑,要勇敢,快快长大保护娘亲,好吗?”牧洛笛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温声叮嘱道。
但话语里的温柔都是给君儿的,眸光落到押送的将士身上却染了些冷意和傲然。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总是从一些微妙的地方去寻求内心的平衡。白家虽不至于墙倒众人推,但多年权势,留下的仇人也绝不会少。如今落难,少不得有些人,借此奚落虐待一番,好似这样就能高出白家一等了。
但他们寻求平衡的同时,却不是抱着拼命的态度去的。所以当接收到牧洛笛眸中的冷意时,却也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但后退之后,却又觉羞恼,立刻就想发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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