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都走光了,牧洛笛才抬起眸子,与十三对视一眼,却发现两个人眸中均有笑意。不用更多的言语,已经了解了彼此的想法。
“七嫂,十三在此真是要多谢了。”十三大笑着摇摇头,朗声道,“若不是你用此妙计,我今儿个只怕是要死在你这儿了!”
听他没正行的话,牧洛笛也是缓缓笑开了:“呸,说什么死不死的!要不是你频频踩我衣角,我才懒得得罪了十四来救你呢!倒是可怜了十四,板凳都没坐热就被我给气走了。”
“福晋!你……你是故意的?真是太过分了,我去追回十四爷……”阿荷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咬咬牙,一跺脚便要出门去。
“好了,菜都凉了,先撤下去,换几样可口的家常菜吧!你家十四爷等会儿就会回来的!”牧洛笛笑着阻止了阿荷,这才吩咐阿兰道,“今日她们可见着什么合心意的东西了?若是有,就说今儿个的事情叫她们看笑话了,一点小小的心意,还希望莫要传到宫里头去,没的丢人。”
阿兰笑着应了,这便退了下去。阿荷则是别扭地站在一旁,一脸愤愤不平:“十四爷真的会回来?难道福晋和十四爷一早便串通好了的?”
“当然不是!他才回来,我如何与他串通?”牧洛笛失笑,却是一脸笃定地分析道,“不过,他既然来了王府,定要去拜会王爷,你也知道这个时候,王爷通常是和谁在一起用膳的。他未必是个脸皮厚的,但也不是个傻的,恼一会儿便想通其中的关节了。自然会找个借口溜回来了。”
见阿荷还是一脸不平,干活也干得不情不愿的,牧洛笛只好求饶道:“好阿荷,我们且等着瞧,你的十四爷若是真不回来了,你再恼我也不迟。”
十三见状不由失笑,戏谑道:“瞧别家的丫鬟对主子都是毕恭毕敬,就数你身边这阿荷脾气大了,哦,对,还有十四身边的清莲。这一恼起来啊,就连素日情分也不顾了。”
闻言,阿荷面上一红,麻利地收拾了桌上的东西,随便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见阿荷走远了,牧洛笛这才收回眸子,不由叹道:“话说回来,若非眼下形势这般不好,我也许真能够遂了她们姐妹俩的心思。可如今,我只想着她们能和这些是是非非离得远些,到时候也别拖累了她们。”
“知你将她们当作姐妹,但你终要想清楚,她们是不是真的值得你如此用心良苦?”十三也是眸光一敛,淡声说道,“阿牧,你为人真诚坦荡,这是我所欣赏的。可你有时执念太深,容易伤了自己。”
牧洛笛自嘲一笑:“若是做什么事情都要先思量思量值不值得的问题,未免累了些。真要说起值不值得,你如此待我,又可曾想过这个问题?”
十三皱皱眉,眸光却是清亮:“若说没想过是假,但决定与阿牧你相交的那一瞬,倒真的只是想要这样做罢了。阿牧,那么久了,你终究没能够当这里是家,你终究没有下定决心成为白翳兮。”
他笃定的语气让牧洛笛敛眸低笑:“十三啊十三,你为什么要这般了解我呢?我费尽心力对所有的皇亲贵胄好,在旁人看来大约以为我是为了你那七哥吧!即便我亲口对他们说过,我求的不过是一世长安,他们也是断断不信的。”
“有的时候,我真的恨自己这般清楚。”十三闻言想要笑笑,却终有些勉强,“因为清楚,才知你心里不快乐。可明知你心里不快乐,我却无能为力。如此,反不如什么都不知来得好。”
牧洛笛淡淡看着十三,许久才抿唇笑笑:“是,有时候我也恨自己这般清楚,清楚我们是同类人,为着不是自己的追求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也同样的不快乐。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够远离这场杀人不见血的战争。可是,你不能,我也不能。”
“什么你不能,我不能的?十三哥和七嫂这般亲近,倒显得我来的不是时候了。”十四的声音如期而至,左右不过半个时辰,也不知将他们的话听了多少去。
渐渐敛去脸上的情绪,,牧洛笛当即吩咐了人去小厨房告诉阿荷准备几样精致可口的饭菜端上桌,这才笑道:“你若再不来,怕是有人要饶不了你这七嫂了。你非要这样说的话,倒叫我没了脸。况且,我就算与十三来往多些,这亲近二字也万万不能随意说出口,否则还不知要徒生多少事端呢!”
说的在情在理,十四只好挑挑眉,笑道:“是了,是了,这下我可以好好吃饭了吧!再不吃饭,我可是要饿死在逸王府里头了。”话落,自顾坐在了牧洛笛的旁边,还不忘戏谑道,“十三哥,今儿个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待如何谢我?”
“谢你?”十三悠悠一笑,“我瞧着七嫂这的阿荷跟你家清莲一个脾气,倒是适合伺候你,不如我替你向七嫂讨了去,留在你府上伺候?”
十四闻言,从牧洛笛手中接过茶盏的手一顿,下意识抬眸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也是满脸戏谑地看着他,心下有些不悦,嘴上却道:“七嫂这般疼她的丫鬟,想是不愿意让阿荷一辈子就毁在我这手里了。若是不然,七嫂既愿意让旁的女人入府,如何就不肯把身边的阿兰也给了七哥。”
他的话让牧洛笛和十三皆是一顿。往日里,牧洛笛总觉得他是个急急躁躁,事事不上心的人,没想到竟也有这般眼力。想来,阿荷对他的那几分心思,他也是一早便知了。
上菜的阿荷脚步一顿,脸色已是窘迫至极。牧洛笛见状,只好笑道:“说得是,我家阿荷这般好,我倒真舍不得。你们就是存着心思想要把我身边的人都要走是么?再说,七爷见着那些女人,多少也要惦着点我的好,比起让他成日里觉得我一无是处的不是要好得多吗?”
十四的眸光淡淡扫过阿荷,不知在想些什么。阿荷上了菜,便立马落荒而逃,不敢再看他一眼。牧洛笛也只好敛了眸,一边假装喝茶,一边给十三使着眼色。
见气氛尴尬,十三只好转移了话题:“你见过七哥了,七哥有什么话说?我这些日子也忙着,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便给七嫂逮这来听嫂子们的教诲了。”
“七哥倒没什么,只是他怎么会答应娶那些女人,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十四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自顾自动筷子吃了起来。
十三失笑:“七哥这般聪明,定然是有益处才会接受。如今京城里都在传逸王爷被美色所惑,五哥那里,还有父皇那里都是松了一口气。眼下,父皇的注意力都在白家。我们还是少和白二哥来往。”
他眸光一转,落到牧洛笛身上,“你也少和白家人来往,别的事小,若是惹来猜忌,我也不知白二哥能否护得了你周全。”
见他说得郑重,她也知道他所指是什么,只得点点头,将前两日白墨倾有信件送来的事情给瞒下了。十四不知其中关节,自然也就想不到那么多,只是赞同地点点头:“就是,七嫂是我们上官家的人了,白家现在处在风口浪尖,还是别惹火上身的好。”
牧洛笛一敛眸,看见腰上别着的玉笛,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十四,谢谢你从边疆送回的礼物。下一回你直接送给王爷吧!至于要将东西分给谁,全由他做主好了。毕竟如今这府上也不只是我一个女人了。”
十四闻言先是一喜,继而又有些恼:“嫂子真就要和我这般疏远吗?不过一些没用的玩意儿,你若是不喜欢,下回我再不送就是,何苦拿这些话来呕我呢?倒显得我十四和那些只懂收受贿赂的贪官一样。”
说不上是什么心思,总之,她对他不似对十三这般亲近,这就他觉得十分恼火。十三哥自然是好的,可他对她不也没有坏心思么?他虽是聪明的人,到底关心则乱。不过此时,他尚未意识到这一点。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约就是指十四这般的吧!
“你瞧瞧,这个十四,每次话说不上几句就急眼。”牧洛笛跟十三相视而笑,继而向十四柔声道,“你要是真的为我好,那就多在七爷面前说说我的好话才是。那些东西,我知你是想哄我开心,但我既是你嫂子,到底避讳着些。我的名节事小,可要是坏了你们的大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说起来,十四虽是个性子急的,到底不会因为细枝末节的东西发脾气,今儿个也不知是怎的,这牧洛笛的话是句句让他觉得好气又好笑。
见他突然小家子气起来,就连十三也忍不住拿他开玩笑:“说的倒是,难怪那些东西嫂子要让十七随便挑呢!就十四这脾气,横竖看来嫂子都会比较喜欢十七那性子的。”
眼看十三蓄意挑起十四的火,牧洛笛有些不解地看向十三。十三却只是耸耸肩,面上波澜不惊,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目的。好在十四已经吃完了饭,当然也揣了一肚子的火,只得面色阴沉道:“七嫂就是这样处理我特意为你挑选的东西的?那些都是我一个一个收罗起来的,若知是如此,我……”
“你待如何?那些东西再好,终究不如你的心意重要。知是你亲手制作,笛子我一直留在身边!比起那些名贵的东西,这玉笛更合我心意。”牧洛笛见他火头上来,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见她态度诚恳,再垂眸见到她腰上别着的玉笛,果是他亲雕的那一支。这一下也就作罢,十四嘴角虽有了笑,嘴上却还道:“下一回若是再将我赠你的东西给别人,那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这儿得到一点儿好处!七哥那里我会帮你的,你也不用处处谨慎着,看得我都难受。”
这个十四倒真是个爽快的。牧洛笛失笑,见天色已晚,这便下了逐客令:“是,是,是。无论有什么火儿,咱明儿个白天慢慢发行不行?这天色不早了,这会儿你们俩也该回府了。”
天色已晚,两人这也就应了,一起出门去了。牧洛笛将他们送到揽月阁门口,这也就回了。
出了逸王府,上了马车,十四这才一脸严肃道:“我刚从边疆回来,白将军此次大获全胜,可有探子来报,说父皇已经暗下圣旨要令白将军屠城。我有些担心……”
“屠城?父皇怎么会下如此命令?此事你和七哥谈过了么?七哥怎么看?”十三闻言脸色微变,急声问道。这十四之所以不在揽月阁提起这事儿,显然不是对阿牧有所忌讳,而是怕阿牧担心。可见,十四心里并不讨厌阿牧。
“七哥说,这是一个机会,可能一箭双雕。让我暂且按兵不动,可这屠城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儿,这对于安定民心大为不利啊!总之,我是不赞成。”十四有些恼,口气自然也就冲了点。
十三完全理解他的心理,可是这件事情远远不是屠城那么简单的,不由叹道:“怕只怕,白将军和你抱着同样的心思。他虽是武将,勇猛刚烈,但宅心仁厚,如何会去杀害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
听了这话,十四已然知道了七哥所谓的一箭双雕只怕是在暗示父皇已经开始对付白家了。“那我们怎么办?白家是帮还是不帮?我看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七嫂的好,既然她是上官家的人了,白家的事情还是不要牵扯到她身上去。”
“我们如何帮?难不成要忤逆父皇的意思?”十三眉头越发皱得紧,“我自然是希望七嫂能够不卷入这件事情当中,只怕七哥并不会这么想。七哥的心思,有时候,我也猜不透。”
两人说话间,宫门已经到了。十四只好咬咬牙,恨声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正好我要入宫,不如我去劝劝父皇?”话落,便要下车。
见他这般冲动,十三立即阻止了他:“你既说父皇下的是密旨,如今去劝,岂不是摆明了你有探子在父皇身边吗?别犯傻,暂且听七哥的话,静观其变吧!”
若不是十三提醒,十四差点忘了这一茬,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眼下,只能压下心里的烦闷,下了马车,进宫去了。
十三心事重重,连叹了好几声,这才坐着马车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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