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边的良好氛围很快就被略带沉重的声音打断了。只听那人朗声道:“七福晋,这好歹是五王爷的生辰,您就送个花篮,恐怕说不过去吧?”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看了过来,就连在远处应酬的上官逸也有些尴尬地看向了这边。
羽国习俗,夫妻作为客人分开送礼,双方的礼越贵重,越能显示出对主人的尊重和喜爱。
可白翳兮在京城是出了名的飞扬跋扈、不知礼节。会出现这种情况,本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惜,偏偏就有人要拿这个说事。平日里倒也罢了,可这会儿偏偏还有影国和临风国的使臣在。这与其说是想让白翳兮难堪,倒不如说是为了让上官逸难堪。
这边,十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仍淡声道:“卫大人,七嫂本就是不拘小节的人。听你这话,倒像是说七嫂不将五哥放在眼里一般,却是何意?”
那卫庄明显是当出头鸟的,神色间虽然微微有些慌张,却还是镇定道:“十三王爷的话,下官不敢辩驳,可下官也实在不敢妄担这罪名。正所谓,礼不可废。我羽国地大物博,礼仪之邦,福晋毕竟是福晋,身份尊贵,至少要清楚这一点才是。”
那边,白维衡又是个护短的,听了这话,立即冷笑道:“卫大人这话是指白家不识礼数,教导无方?”他虽是个武官,可说起文绉绉的话来,倒也毫不含糊。
有些担忧的白墨倾刚看过来,就发现那女人虽然一脸茫然但那姿态又明显是在看戏,顿时失笑。总是以礼教为先的礼部尚书卫庄,即便在朝中,也鲜少有人能斗过他那张利嘴。可见识过她那噎人的本领后,他倒是有些期待这个女人会说出什么话来辩驳了。
而本该顾及羽国名声的左相顾尘清,却只是浅笑着端着酒盏,一脸轻松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这里发生的事情跟他没有半点关系。身在朝廷,日日看戏,他早已经习惯了这些话语中的明枪暗箭。他的眸中隐隐有些期待,想知道那个让人莫名轻松的女人会如何解决这些杀气腾腾的问题。
虽然有些顾忌白维衡,但卫庄的目的没有达到,只好梗着脖子,硬声道:“下官自然不敢指摘白家的不是,然而国有国法,身为臣子,维护国之礼法,正是下官应该做的。若是认为下官此言有误,此举不当,大可向皇上进谏。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歪。”
“嗤……”听到这里,看了许久戏的牧洛笛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却又立即抿唇忍住了大笑,挥了挥手,走上前道,“我说老头,你是礼部尚书,又不是祈王府的管家。所谓礼轻情意重,既然五哥都没有说不喜欢我的礼物,也不曾嫌弃我这花篮,你又何必搬出礼法来吓唬我?”
她一脸坦然,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多尖锐。如果这个祈王爷直接设计让上官逸难堪,她绝对不会出面说半句好话,只会乐不可支地看戏。可若是想要以羞辱她的方式来羞辱上官逸,那她可就不乐意了。
听闻此言,卫庄铁青了脸,正欲开口,却又被牧洛笛的话打断。
“你说我不懂礼节,那无所谓。反正所有认识我白翳兮的人都知道,就连在宫里,我也向来是没什么规矩的。但我送给五哥的生辰礼物,五哥都还没有说什么,你倒先提起礼节来了,是想说五哥不懂礼节呢?还是想说,你有权利管上官家的家事呢?”
“呵,这礼部尚书卫大人吶,还真是懂礼节呢!”一段凌厉的话说下来,还不忘甜甜地冲前边导演这场戏的上官祈笑道,“五哥真是的,这外人都欺负到自家人头上来了,也不帮着兮儿说些好话。莫非,五哥是真的不喜欢兮儿的礼物?那兮儿可就真要伤心了。”
她说着伤心,脸上却没有半点伤心的神色。可这话锋一转,自然轮到上官祈尴尬了,他只好干笑道:“哪里,哪里,兮儿送的东西,五哥当然喜欢。卫大人身为礼部尚书,也不过是出于职责所在,兮儿就别跟他一般见识,扰了兴致就不好了。”
让上官祈尴尬了的牧洛笛心情自然好转,嘟了嘟嘴,冲卫大人一挑眉,道:“既然五哥都不介意你管他的事情,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是不知卫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这下子,我没什么废话可讲,就可以洗耳恭听了。”
闻言,卫庄顿时冷汗涔涔,连连道:“不敢,不敢!”话落,赶紧退回了自己那一桌去。在嘴仗上鲜少败绩的他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这个虽然跋扈却看似无害的七福晋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文字陷阱之中,可见白家人果然都不简单。
搞定了这个找茬的,牧洛笛心情大好地转过身,冲十三俏皮地一眨眼,落落大方地回到了自己的桌位上。刚落座,却见白家大哥已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而白家二哥虽然也在低声闷笑,眸中却满是探究。
至于那边的左相大人,低垂着头,也看不到表情。但从他颤抖的双肩可以看出,这场戏的精彩程度,确实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十三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本就不想卷入这些是非之中,这一回虽然是为了出那一口气,怕只怕会后患无穷。往后,你还要当心些,这个卫大人可不是只有嘴上功夫。”
牧洛笛闻言,也不由懊恼起来。这才提醒过自己要收敛锋芒的,立刻就破功了。其实这回就算是她不出面,上官逸也不是那种会任人宰割的人,必然会做出反击。再说还有白家人在,自然会护她。虽然她是利用了白翳兮本就蛮不讲理的性格做掩饰,但细心之人,必会发现种种问题,终究还是容易引火烧身。
这不,上官逸凉飕飕的眼神就已经飘了过来。虽然他没在自己的位置上,却也一直在暗中注意着她这边的动向。这个福晋,似乎跟他原本以为的有些出入,在刁蛮任性之下,似乎还隐藏着她鲜为人知的聪慧。
谁知,这十四却是不怕死地凑了过来,开心道:“七嫂,真有你的!我早就看那老匹夫不爽了!成天就知道什么礼啊节啊的,真真是臭不可闻吶!”
他这一句却恰恰帮了牧洛笛的大忙。只见她一脸茫然地看向十四,诚恳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根本就没想过针对卫大人呀!”她说话的声音不小,恰好又处于一个冷场的瞬间,就显得格外明朗。
除却几乎想要将头埋进桌子里的卫庄以外,其他那些憋着满肚子的笑意,正在猜测这福晋有几分本事的官员们立即恍然大悟。原来并非传说有误,只不过是这福晋目中无人,直来直往的举动歪打正着罢了。
十三闻言,不自觉地抿唇而笑。她说得那么自然,那么无辜,由不得人不信。可仔细思量一下,便知她话里的意思不过是:这人哪,不作死就不会死。
到底是传说有误?情报有误?还是这根本就是另一个人呢?十三越发觉得捉摸不透了。
见气氛怪异,上官祈轻咳几声,拍了拍巴掌,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这才笑道:“本王这里有些舞姬,舞姿一绝,诸位要不欣赏欣赏,那可就是白来祈王府了。七弟,你可要好好看看啊!”
他特意点名上官逸,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牧洛笛也不愿深究,只道看自己的表演就好,只好烽火不落在她的身上,她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去。
话音刚落,就有一群舞姬袅袅娜娜地进了大厅。牧洛笛定睛一看,服装倒是有些熟悉。有些像是肚皮舞的裙子,露着小蛮腰的那种,于是多少来了些兴致。
十三见状,却是立即朝她笑了笑,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七嫂的雅兴了。”说罢,冲十四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悄悄出了大堂。
听他这话,怎么有点戏谑的感觉呢?牧洛笛不解,眸光扫过酒席,见顾尘清和白墨倾都已经不在席上了,顿时想到的只有一句话:这些个男人真没眼福。
然而,不出一会儿,她就立刻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开始面红耳赤起来。这,这跟肚皮舞完全没关系,好吗?看着这些舞姬身上本来就不多的衣裳是越来越少……那上官祈还特意让上官逸好好看看……牧洛笛有些尴尬地起身想往外走,谁知上官祈却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情况,突然道:“我看七弟挺喜欢这舞的。兮儿莫非是不喜欢?我记得逸王府有一群舞姿更妖娆,更有本事的舞姬,兮儿难道没有看到过?”
不就是刚才的礼部尚书成了一步烂棋,现在想反将她一军么?只可惜,她根本就没打算和他下这盘棋,自然不会奉陪。
“五哥的话可真有意思!每次宴会都是如此,这舞早已经不新鲜了。我不过多喝了些酒,这会儿有点晕,想出去醒醒酒。要不然待会儿,若是做出了什么失礼的事情,卫大人又岂能叫我舒坦?五哥偏袒卫大人,我也没话说,总不要叫他抓到错处就是。”
她的话分明在讽刺上官祈和卫庄唱了出蹩脚的双簧,却又说得在情在理。上官祈脸色虽然很不好看,但又不好发作。而躲在一旁的卫大人差点没泪流满面,这叫什么?躺着也中箭?
上官逸似乎也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可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神色自然地过来牵住了自家娘子的手,放轻了声音,道:“我陪你去。”
他本以为,白翳兮做那么多,不过就是期望他多关注她一些,听到他这么说,一定会立刻开心地拉着他脱离这**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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