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嫁的人,是启国的七王爷,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宋煜。
南江虽与帝京相隔十万八千里,但这并不妨碍宋煜的大名传遍大江南北、世人皆知。当然,声名不都是好的。
比如宋煜八岁就当着宗亲的面扒了婢女的裤子,比如宋煜十二岁偷了番邦进贡的大烟,比如十五那年就嚷着出宫自立门户,又比如十六岁公开招纳断袖余桃……
再比如,也是去年闹得最厉害的,宋煜纳了碧柳招的虞姬,光明正大地养在了王府。这事儿一出,满朝哗然,宋煜沦为各权贵世家的笑柄,皇室的脸面差点没处搁。皇帝气得让侍卫将其抓到了大理寺,那色胚竟然当着大理寺少卿的面问:“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圣贤尚且如此说,本王有错么?”
问得大理寺少卿面红耳赤,圣上听闻这话直嚷着要宰了这畜生!最后还是太后披头散发、以死要挟将宋煜保了下来。
当然,这些不过是世人谈论的胡乱话罢了,谁不知圣上最喜欢的就是这七皇子,太后也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地疼着,唯恐受了半点委屈。所谓的惩罚不过是皇家一个态度而已,至今那虞姬还养在王府,据说已经封了姨娘。
想到这些锦绣就有些头疼,饭是再也吃不下了。忆起出嫁的头几天,方氏难得的摆出菩萨般的面容,眉眼里却暗藏杀机,缓缓说:“娘的乖女儿,你做了七福晋,可别忘了多去看看你姐姐,姐妹家总是要多走动才好。”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还有王语嫣呢!
王语嫣是王家的嫡女,方氏花了大力气养出来的宗室贵女,几乎将整个启国的适龄青年才俊都相了个遍,最后不知五福公用了什么法子,竟让王语嫣嫁给了二王爷宋哲禄。
太子死后,二王爷水涨船高,呼声渐渐高涨,封了辽东王之后,王家的野心也逐渐起来了。方氏也好,五福公也罢,都是盼着二王爷为储君的,不然也不会在真正的王莞宁死后秘而不发,心安理得地受了皇室的聘书,再将她这外姓人顶包送去帝京。
她替代了王莞宁,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暗中帮助二福晋王语嫣,以确保辽东王登上大统。
也是谁也不曾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了个程青青非宋煜不嫁,还闹出了上吊这等惊世骇俗之事。程书礼毕竟曾授课于圣上,同时也是宋煜的半个老师,圣上不知是碍于面上还是情谊,竟然许了程青青入嫁七王府,为平妻!
当时消息传来国公府的时候,方氏发了好大火气,差点砸了一套御赐的琉璃采文八宝玲珑盒。婆子、丫鬟们好不容易拉着,方氏才渐渐平息怒火,若无其事地对锦绣说:“路上的石头,如果有绊脚的,要想法子将其粉碎。”
眼底的杀机根本没有半点掩饰。
那时候锦绣就知道,这个程青青啊,恐怕也是个麻烦。她不怕麻烦,怕的是方氏借刀杀人,毕竟哥哥锦荣还在她手里!
还有三王爷八王爷,生母都是身份显赫之人,随着太子一死,又有几家能安分呢?
锦绣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烦闷,正准备撩起珠帘透透气,却听见轿外有侍卫高喝:“有山匪!”
话刚落,马车一阵晃动,差点将锦绣颠了出去。还没缓过神便听见菊青哭爹喊娘的声音:“救命啊!马车……小姐还在车上呢!”
马车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受惊的马儿不要命地在官道上飞驰起来。等到锦绣强撑着撩起珠帘,才发现车夫早没了人影,马车前的横踏上残留着一滩猩红血迹。
她面色凝重,约摸车夫已经遇难了。
通往帝京的官道,此时竟然鬼使神差的没有一个人,发狂的马儿越跑越快,整个轿顶不断发出“嗡嗡嗡”的响声,似随时会散架似的。
她稍稍一愣,双手死死扣住轿口,借着不断倒灌的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尝试着去抓缰绳,奈何马儿跑得太快,那细长的缰绳在风中不断左右摇晃,几次颠得她差点摔下马车。
就在此时,马儿一个后仰,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带动着整个轿子往后一斜。锦绣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重重磕在黄梨木的轿厢上。
还不等她站稳,那马儿竟然一声厉吼,拐进了旁边的草地,在湿漉漉的草坪上发疯似的跑了起来。
锦绣有一瞬间的怔愣,等到她反应过来,马儿已经拖着轿撵跑出了好长一截。她死死扣着轿撵底部,让自己飞快冷静下来。
昨天在驿馆休息的时候,她曾听护卫提起,这地儿属于青州和逐鹿郡的交界处,两边被绵延的百麓山脉隔开。他们今日马不停歇就是要赶在日落前翻过百麓山。
也就是说……
思绪电闪雷鸣间,凉风将玉帘高高吹起,车厢外的情景显露无疑,锦绣满脸惊惶,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受惊的马儿不知何时拐到了百麓山的一处断崖附近,瞧着马匹的速度至多还有十息就要冲到断崖处。
锦绣不知哪里来得力气,硬是挣扎着从轿厢内站了起来。一阵头晕目眩,隐隐能听见外面传来“嗒嗒”的马蹄声,有人大声地呼喊,“快,跳,跳下来!”
锦绣这时候满脑子都属于放空状态,只想着一定要活下去!倘若她死了,方氏一定不会放过哥哥!
半点没有拖沓,几乎是本能地撩起玉帘,朝着外面纵身一跃。
这么一跳她又后悔了,马儿跑得这么快,自己这么一跳,恐怕不死也要残废。
跳出的那一刻,能感到轿撵呼啸而过带来的强大气流,她还在思考到底要用手着地还是脚着地,就莫名跌入了一个柔软的胸脯。
刚想抬头,便有温润的气息撒在头顶:“别动,要想活命的话!”
微微一愣,眼睛不自然地朝周围瞟了一下,这一看不打紧,身体不自然地就软了。
原来她跳的马儿已经冲出了悬崖,巨大的轿撵擦着他们的头皮上方掠过,重重落下,底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不由腿再软了几分。
男人顿时就有几分吃力了,事实上男人只是借力抓住了悬崖边的一根藤蔓,那藤蔓不过拇指粗细,要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实在有些牵强,以至于藤蔓不停地左右摇晃。
等到锦绣反应过来之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姿势多么尴尬!原本是男人搂着她的,或许是太害怕了,她竟然整个人如八爪鱼般挂在了男人身上。
自古男女有别,这姿势又……这么的暧昧!锦绣当场就红了脸,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我……你……你……”
男人逐渐将剧烈晃动的藤蔓稳定下来,看着女人毛茸茸的头顶,以及那粉到耳根子的侧脸,顿时竟有几分心情大好,鬼使神差地狭促问道:“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准备怎么对小生负责呢?”
锦绣乱糟糟的头像是被人迎面泼了盆凉水,满腔子的感激尴尬顿时荡然无存。她微微蹙眉,这人怎生这般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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