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天地仿佛都失了颜色。
谁也没有料到,宋煜竟然会这时候悄无声息地回来,人们一度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那具泡的肿胀的尸体就是他。
锦绣的泪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心里隐忍的痛苦、惆怅、委屈在这一刻犹如决堤般倾泻而出。
木婂和林夕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宋煜走近了,锦绣忍不住伸出手,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他身上,他不躲,就那么直愣愣站着,轻声不断说着“对不起”。
等到锦绣发泄累了,才一把将她搂到怀里。
他的心亦是一阵阵抽搐的疼,他知道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她一个人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将她一个人留在西蜀是他的错,当时事出紧急……
他深吸一口气,虽然穿着厚实的秋衣,掌心下仍是能感觉到她消瘦凸出的骨头,看着她憔悴尖尖的下巴,他恨不得狠狠煽自己两巴掌。又想起在回来的路上听暗卫说起西蜀王府的事,只觉得心都要滴下血来。可以想象,她一个人经历了多大痛苦,而他却没有在她身边,不能与她一起面对分担。
他自责懊恼着,就听她低敛着脑袋,十分歉意地说了声:“对不起。”
“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他心被狠狠扎了一下,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锦绣,我来晚了……”
……
木婂立在院门口和林夕说话。
“钱郡?”木婂略感诧异,却也没有过多追问,只是难免心中有些怨气:“为何不透点消息回来,福晋为了王爷掉了多少眼泪啊!”
林夕讪笑,有些窘迫:“事出紧急,在钱郡不敢透露风声,你们不知道当时有多么凶险,王爷差点就回不来了。”
木婂冷笑不已:“再凶险也比不上福晋经历的,女人生孩子犹如鬼门关走一遭。”
明显能听出木婂话里的怨气,林夕有些尴尬,忙转开话题:“这……这不回来了吗。”
木婂顿了一下,声音发冷:“是啊,回来了。王爷回来了,西蜀的烂摊子也该解决了,王爷已经安排人去解救锦程公子了?”
林夕一时语凝。
木婂不禁嘴角一抽,话中儹越地多了几分鄙夷不屑:“王爷不知道西蜀发生了什么事?既然知道为何还不去救锦程公子,怎的,真的打算让禁军将锦程公子带回帝京?”
林夕大窘,开始招架不住,连连摆手:“我……我一做奴才的,岂能揣测王爷的意思。总归王爷会替福晋着想便是。”
木婂冷哼一声,理一理裙摆,转身离开。
林夕跟在后头,不断喊她:“这事没想象的那么简单,王爷也不好做啊……”
木婂与林夕不欢而散,实际上锦绣和宋煜也因此有了争执。
锦绣将玉枕和程青青的事说了一遍,宋煜听完只是缄默地皱眉,什么话也没说。
锦绣有点不敢置信:“锦程做事鲁莽犯下大错,但我的确是因为那个玉枕才中毒流产的,锦程……”
宋煜终于抬起了头,秋日的阳光温吞,轻柔地打在他脸上,将他半边脸掩映在一片阴翳里,只能看见另外半边脸上那只精亮如黑曜石的眸子,闪烁着丝丝令人费解迷茫的光,他缓慢开了口:“玉枕我让暗大去查过了,没有发现问题。”
锦绣大惊:“真的!木婂和锦程都看见了的,乔先生用特殊的药液将玉枕里的毒素泡了出来,银针都变黑了!”
“锦绣。”他竭力耐着性子和她说:“你我都知道乔先生的医术和手段,万一木婂和锦程都被骗了呢?”
锦绣瞪大眼睛。
宋煜接着道:“乳娘将府里的事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也受了很多委屈。可程青青的事……当真不好妄下结论,你放心,我一定彻查,不会凭白冤枉了谁。”
锦绣的心突然凉了一大截:“那锦程呢?倘若王爷认定程青青是被冤枉的,锦程是不是也要偿命呢?”
“锦绣……”
宋煜才刚开口,锦绣就猛地闭上了眼睛,她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将眼睛睁开,翻滚的水汽悉数咽了下去,声音也多了几分疏离:“谁要敢动锦程,就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宋煜愣了一下,很快解释:“你放心,我不会让锦程有事的,外头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安心养好身子。”
说着伸出手来,想摸一摸她的秀发。谁知她一个侧身避开了,淡道:“那臣妾要多谢王爷了,臣妾在此静候王爷佳音。”
宋煜僵愣了许久,只能长长叹一口气,缓步离开。
锦绣的倔强使得二人第一次相见有些尴尬的分离,木婂从外头走进来,见锦绣眼眶微红,不禁心头大骇。
“福晋——”
锦绣忙摆手:“沙子进了眼睛,不碍事的。”视线落到木门上,想起宋煜先前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心早已沉到了谷底。
明明是相思想念,再见却形如路人。
她仰起头,看高空,难得的晴空万里,却无端给人一种沉闷感。
满鼻的桂花香气,第一次让人这般厌恶。
……
迢氏在书房和宋煜说话,气氛一度陷入沉闷。
“玉枕王爷也验过了,该说的奴婢也都说了,信不信全在王爷。”迢氏口气有些不好。
宋煜此刻心烦意乱着,锦绣和迢氏明显各执一词。
锦绣认定了是程青青在玉枕里动了手脚,致使胎儿中毒,锦程气不过才去找程青青麻烦的。
可乳娘却觉得是殷国的奸计,殷王图谋不轨,特意派乔先生来,闹出这样一起子虚乌有的事情,逼得程青青撞死在香炉上。
“王爷,乔先生开的滑胎药奴婢还留着,城里的大夫都说了福晋有很大机会诞下孩子的,他凭什么说福晋的孩子保不住?”
“程福晋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看在眼里,虽然曾经是做过不好的事情,但是奴婢觉得她决计不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事。私刑也用了,丫鬟婆子的口供都是一样的,是锦程突然闯进院子胁了忧哥儿,程福晋为了忧哥儿才无奈撞死。”
“若不是做贼心虚,乔先生为何要悄无声息地离开西蜀?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殷国那群卑劣小人的手段,锦程也好,福晋也罢,都被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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