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程峰和骁龙就离开了,带三千人进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皇室的凉薄已经让那些难民丧失了信心,有人甚至干脆赖在帝京街头,阻挡那些权贵的马车过去,除非给一袋粮食,不然怎么打骂都不肯起来。
锦绣教给程峰的方法很简单。
说服难民里有威望明事理的年轻人,再由这些年轻人发动身边的难民。
向他们保证会照顾好他们的妻子孩子还有爹娘,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地进入山里头。
在说服了五百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之后,优先安排了他们的家人去庄子上,旁的人一见如此,立刻跟着答应进山。
当然也有居心叵测的是非之辈,在难民里大肆造谣,说朝廷是想分散开他们,然后全部绞杀。
对于这样子的人,眉夫人没有留一丁点情面,直接让刑部的人将其扭送大牢。
每个愿意上山的人,锦绣还单独给他们一袋粮食,这就很好地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三千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山,帝京皇室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支言碎语,就连惯来小肚鸡肠心胸狭隘的辽东王也对此表示缄默。
难民的离开能缓解护卫营和巡防营的压力,同时也避免了那些难民暴动对皇宫打主意。
进山的进山,去庄子的去庄子,锦绣让骁龙带了一批物资回去,主要是铁质的狩猎工具。
大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城门口的粥棚也搭了起来,锦绣和眉夫人还颁布了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帝京城有愿意提供房舍给难民的,每户能得到一袋大米。
现在的粮食早就炒的比玉器还贵,一袋大米可是一家老小一个月的口粮!
如此诱惑之下,不少贫穷的帝京百姓都表现出了巨大的热情。他们腾出空置的房屋,换来大米。
同时,那些身体不好的难民也能得到温暖的居所,至少在这个寒冬里不必忍受寒气折磨。
大米和各种粗粮熬制的粥味道并不好,但是依旧受到那些难民的垂涎,大家在各府邸小厮婆子的指引下排好队伍,等到清粥发放。
眉夫人和锦绣很认真地计算存粮,觉得大概能撑过这一冬。
每天的粥只发放两次,只能堪堪填饱肚子,至少不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施粥之举中,不断地有权贵世家加入。他们未必有这样的善心,只是想落个好名声,万一皇室哪一天想起深究,那么这些世家就能打着乐善好施的名声得到皇室的青睐。
反之,全城的高门大户都在施粥救济灾民,什么都不做的府邸,到时候皇上会怎么看?百姓会如何议论?
有关脸面门第的事,大家都显得积极而郑重。
锦绣开始忙的脚不沾地,粮食处置,难民安排,每一样都需要亲自过问。山上粮食不够,还要想办法筹措一份送上去。
每天天蒙蒙亮就乘坐马车出城,一直要忙到夜里,就连程峰也顾不上其他,他们也就不会注意到沈家母女的动向。
沈夫人带着沈馨一起去了辽东王府,见的正是辽东王。
“妾身携小女沈馨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见堂下跪着的母女俩,辽东王其实有些吃不准。
沈家很早以前就依附在皇后的势力下,也就等同于是辽东王的助力,只不过一直是沈石南在中间往来,却没有接触过沈家的女眷。
沈夫人显得很是低眉顺眼,沈馨则低着头,时而好奇小心地悄悄瞄一眼,看起来格外活泼可爱。
辽东王的目光在沈馨身上停了一会儿,才开了口:“都起来吧。”
沈夫人目不斜视地起身,沈馨则一脸忐忑地跟在沈夫人身边,似乎有些怯怯的害怕,但是总忍不住偷瞄。
辽东王略略勾了勾唇角:“夫人远道而来,本王应当设宴款待的。”
沈家好歹是有爵位在身的,值得他这样礼遇谈话。
沈夫人却不敢托大,当下屈了屈膝,开口道:“侯爷一直念叨着王爷,千叮咛万嘱咐,让妾身一定来给王爷请安。”
又说:“妾身带了一些峻州的特产,听说王爷喜欢喝茶,峻州的茶叶浓烈,不知是不是合王爷的胃口。”
辽东王轻点下颌:“烦劳夫人费心了。”
然后让小厮赐了座,并且上了茶。
沈馨则一直是副天真烂漫的小女儿模样,捧着茶杯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天真无邪,惹得辽东王频频侧目。
沈夫人则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就缓缓地将茶盅放回案几上,略有几分哀伤地说道:“妾身这两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原本是想让石南来帮王爷,谁晓得那孽子……”
辽东王恰到时宜地露出感伤之色:“没有照顾好令公子,是本王疏忽,还望夫人谅解。”
沈夫人连连点头:“不怪王爷,是那孽-障不争气!怨不得谁!”
然后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息了心情,才道:“没能帮到王爷,侯爷觉得很是愧疚,特意让妾身给王爷送一点东西,也算弥补那孽子欠下的债!”
辽东王诧异。
沈夫人继续说道:“眼下国库空虚,三军出征,粮草先行,侯爷猜测王爷现在最缺的应该是粮食。”
这一句真的说到辽东王心坎里了,自然是缺粮的。要不然他早就阔气地把城门口的难民打发了,何至于闹得皇家一点颜面都没有。
三军出征的粮草,都是他费尽心思在底下各郡县收刮上来的,开战至今,四处怨声再起,百姓流离失所,就连皇阿玛都省了大兴寿宴,宫中一切从简。
他从未觉得像今年这样憋屈。
沈夫人暗暗观察辽东王的脸色,并不急着开口,而是等辽东王焦急地追问了,才不紧不慢道。
“峻州虽然每年的粮食产量不高,但是侯爷从前年就开始存粮,到今年已经足足存下几十万担。”
“多少?”辽东王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沈夫人抿抿嘴,闲闲一笑:“大约五十万担。”
辽东王张着嘴巴,像一条不会呼吸的鱼,愣愣地看了沈夫人好一会儿,才深深吸了几口气,声音有些颤抖:“这么……多?”
自然是多,一个朝廷官吏一年的粮食不过几百担,而且还是三品以上的官吏。
所以当沈夫人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辽东王才会如此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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