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宋煜很长时间没有往帝京送信了。
战事连连败退,三军遇急,他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好和锦绣交代的,总不能告诉她为夫没用,迟迟不能驱除殷国贼寇!
从怀里取出护身符,被血浸透过的护身符现在显得有点泛黑,上面的红绳因为长时间佩戴已经被磨得有点毛糙。
手指抚摸在护身符上,因为长期握着兵器的手已经不光滑,怕损坏护身符,他只能改用手背轻轻抚摸。
那朵胭脂花依旧娇艳欲滴,或许是因为染了血的缘故。
宋煜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下,才恋恋不舍重新挂到脖子上。
右将走进来,胖乎乎的脸上多了几分历练,或许是因为被殷国大军羞辱了的缘故,右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露出笑脸了。
皇室似乎忘了三军没有军师,一直任由他们三个人做主,就连军中文书都是自己盖章,全然没了规矩。
但是这样也好,少了一层束缚,仗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也不会有人来指手画脚!
三月,连着出了几天太阳,温度骤然升高起来。
八百里加急文书送进帝京,朝廷却迟迟没有动静,眼见粮草快要消耗完,幸好辛家送了一批过来解了燃眉之急。
军队里怨声载道,战士们的战甲已经破损,长矛不再锋利,朝廷却一直不闻不问。再加上几次战役溃败,军中气焰瞬间跌至谷底。
都说洛神的军队狡猾,但是和殷国一比,似乎有点不足为惧。
狡猾的殷国军队诡计多端,从不按常理出牌,好几次宋煜布置好了大局请君入瓮,对方都化险为夷,很巧妙地避开了。
又丢了两座城池之后,宋煜终于怒了。
“王爷,确定要动手吗?”右将回头看了眼不过三千的兵卒,实在有点忧心忡忡。
宋煜没有说话,沉默地看向远方。
三千兵卒藏身的地方是个低矮的山包,在山包的下方是成千上万的帐篷,挂着殷国红色旗帜的栏杆高高竖起,在大启的土地上看到这些只让人觉得万分刺眼。
“东西都带上了?”宋煜沉声问。
右将点头,仍旧有点举棋不定:“一旦动手就再无回旋之地,王爷要三思啊!”
宋煜没有说话,有点儿心事重重。
右将又劝:“末将问了军医,此毒霸道至极,一旦投到江河里面,很有可能下游城池的饮用水也会被污染,大启的百姓……”
宋煜摆手打断他的话,只说:“国土都没了,何来性命一说。”
然后斩钉截铁地下了军令:“传本王军令,准备投毒!”
三千兵卒悄悄从山包下来,摸到对面的河边。
这是一条不大的河流,河水很清,能清晰地看见河底五彩的鹅卵石和徘徊游动的小鱼,偶尔有一只河虾高高跳跃,从河底轻快蹦起,又倏的飞快落下,双腿一划,消失在石缝里。
上千个瓷瓶打开,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一滴不剩地投到河里。
在湍急的河水带动下,粉末瞬间消失。
河里原本自由自在游动的小鱼瞬间不安地摆动起来,躲在石缝里的小虾惊悚地弓着脊背踉跄而出,安静的河底瞬间变得热闹,无数活物倾巢而出,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痛苦翻滚蜷缩。
最终死去!
殷国终于退兵百里,一夜之间几万殷国士兵感染恶疾,久治不愈,最终殷王亲自下令,大军全部撤离,固守在百里之外的承堎城。
殷国军队暂时撤退,并没有让大启军营多出几分喜悦。
宋煜站在高高的河堤上,亲眼看见一只青鸟从高空掠下,似乎在叼食河道里的一条死鱼。狼吞虎咽下去,青鸟站在河堤上来回走了几步,立刻不安地尖声啼叫扑翎着翅膀,浑身却像是散了力般怎么也飞不起来。
最终重重倒地。
宋煜走过去,捡起青鸟,青鸟身体还温热着,长喙微微起伏,白色的瞳孔不断往上翻,喉咙里翻出咕噜咕噜的怪异叫声,最终挨不过去,一声惨叫彻底死掉。
宋煜的手轻轻覆在青鸟的身上,想要试图将它唤醒。
然而,掌心里的温度一点点消散,最终变得冰凉。
河风吹动青鸟的羽毛,连最里层的绒毛也被吹得不断摇晃。
挖了个坑将青鸟埋葬,宋煜回头看了眼不断翻滚的江河,突然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正确,但是城池久攻不下,三军以十万兵力面对前方殷国的百万雄兵!如此力量悬殊,不想出此计谋,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去打这一战!
正如他一开始告诉右将的,城池土地国家都没有了,留着性命又有何用?
下游的城池不断发生中毒事件,弄得人心惶惶,虽然军营严厉禁止士兵从河中挑取饮用水,但由于剧毒逐渐渗入土地,饮用地下水的不少士兵这几天也开始出现腹泻。
军医取了河水以银针试毒,银针从针尖一直黑到末端,军医推测,河水中已无活物!
虽然投毒的事被右将强行隐瞒下来,以至于下游城池的百姓都以为是河神作祟,没有人会将这件天理不容丧心病狂的事和英明神武的七王爷联系在一起,但是宋煜心里仍旧产生了浓浓的愧疚。
再次从胸口的亵衣里面取出平安符,凝视上面绣的栩栩如生的胭脂花,宋煜满腹惆怅。
他多么希望锦绣就在身边,想要好好问一问她,是不是她也觉得他做错了。
河风飒飒,他转身离开。
很多事情错了就是错了,就像投下的毒不可能消散一样,而艰苦的战役还在继续,还有大片的大启失地等待他去收复!
……
木婂进屋,锦绣在软榻上翻看一本兵法,据说是眉夫人给的孤本,很是难得,那些生僻的战术木婂是一个也看不懂,锦绣却看得津津有味,兴致上来的时候甚至亲自做了沙盘摆放大阵,玩的不亦乐乎。
“福晋,菊青悄悄托人送了信。”将刚刚烹煮的花茶放在案几前,这几天花铺和果茶铺子陆续开张,木婂帮着管理账目有些分身乏术。
“菊青?”锦绣沉了一会儿,有些纳闷:“她不是快临盆了吗?”
“菊青约福晋到十里坡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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