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沉香阁,汤嬷嬷往香炉里添了香粉,伴随着青烟袅袅,屋内渐渐盈荡开馥郁的香气。
锦绣深深皱起的眉峰缓缓舒展开来。
汤嬷嬷转身说道:“福晋今儿何必说那些话,汝南侯府就一位世子,又是汝南侯夫人心尖尖上的,从不许受半点委屈。”
这是提醒她,汝南侯世子在侯府的地位,得罪狠了,只怕要遭记恨。
锦绣深吸一口气,她也不愿得罪那姑苏斯,只是觉得和硕可怜。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还要遭遇这起子事,只怕平日里没少被姑苏斯骚扰。
按了按眉心,开口道:“不碍事,皇后娘娘深明大义,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动怒。我自南江的时候便听闻汝南侯公正不阿,为人正直,不可能因为这点子小事而与我一个妇人过不去。”
皇后摆明了是不想和硕与汝南侯府牵连,姑苏斯纵然心里不满,也不敢拿这件事做筏子。毕竟,汝南侯府如今的强大,还全仰仗着皇后的照拂。
汤嬷嬷见她心有打算,不好再说。想着皇后与汝南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怕暗地里惹人嫌恶啊!
汤嬷嬷叹了口气,正想说点什么,菊青气鼓鼓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梅儿也是满脸紧绷。
“怎么了?”锦绣问二人。
一回府她便拿了当来的那一千两银子让菊青发给有需要的下人,难道下人们起哄闹事儿?
菊青神情愤愤,不说话。
锦绣便将目光投向梅儿,梅儿心有惴惴,小心地觑了菊青一眼,又见锦绣和汤嬷嬷都盯着自己,这才忐忑着小声开口。
“是芭蕉苑,芭蕉苑的人闹了起来,直接撵奴婢和菊青姐走人。”
菊青顿时面上一黑,看向锦绣:“福晋是好心,当了自己的首饰发放月例,奴婢就到芭蕉苑问了问,有没有需要先支银子的,福晋您猜那些下人怎么说?”
“那些下人竟然说如今秦姨娘有了身子,是这府里最尊贵的人,月例自然要一分不少地先发给芭蕉苑!您说说,芭蕉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一个姨娘还能越得过福晋您!”
这话看似是向锦绣倒苦水,实则是说给汤嬷嬷听的。
汤嬷嬷听完这话,顿时面上一滞,再开口时已是面带寒霜:“是秦姨娘亲口说的?”
汤嬷嬷的眼睛太过犀利,菊青有些不敢对视,于是惶惶挪开眼,吱吱呜呜道:“倒……倒不是秦姨娘亲口说的,是……是……是秦姨娘的贴身丫鬟梓桐,梓桐是秦姨娘的陪嫁,她的话便等同于秦姨娘……”
“瞎说什么!”汤嬷嬷语气忽然拔高,目光冷冷,瞬间有了在宫里的气势,压得菊青半天说不出话。
“既然不是秦姨娘亲口说的,那便是底下的人乱嚼舌根子。你既是福晋房里的大丫鬟,又岂能以一己之欲而胡乱揣度他人,传出去了,到底是你的面子受损还是福晋的清誉不要!”
菊青惶然。
她根本没想过汤嬷嬷会是这种反应,在芭蕉苑的时候的确是梓桐嘀咕了几句,她也没给对方好脸色,直接收了银子就走人。她想着回来在汤嬷嬷面前告一状,汤嬷嬷身份尊贵,纵然是给了芭蕉苑苦头吃对方也不敢说什么。
哪知……
汤嬷嬷面容依旧严肃,眼睛如刀子般深深注视着菊青,就连梅儿都吓得一阵阵瑟缩,哪里还敢说半句话。
这么看了好一会儿,汤嬷嬷才收回视线,淡淡的不知是说给锦绣听的还是教训菊青:“这还只是在王府,若是宫里头,奴婢出了错,主子也是要受牵累的。”
锦绣见差不多了,忙打圆场:“嬷嬷,菊青这丫头向来心直口快,您就饶过她吧,她也知道错了。”
汤嬷嬷的目光还在菊青身上,菊青心里是恨死这老婆子了,面上还不敢有半点不满,甚至还要做出几分委屈可怜的样子告饶:“嬷嬷,奴婢知道错了。”
梅儿跟着诚惶诚恐道:“奴婢也错了,嬷嬷您不要生气了。”
汤嬷嬷这才收回视线,轻叹一口气,神情逐渐松泛下来,恢复往常的慈和。
“我这也是为你们好,祸从口出,大意不得。”
菊青根本没有听,心里暗暗咒骂着。她不服气,这婆子不过仗着是从宫里出来的,就成日耀武扬威!大家都是奴婢,凭什么她就要比所有人高贵!
汤嬷嬷又是太后身边的人,以至于自己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的。菊青暗暗想着,得想法子将汤嬷嬷弄出王府才是,她才不要留着这老东西来膈应自己!
汤嬷嬷不知道菊青心里所想,转而和锦绣说起话:“马上开春了,下人的春装什么的都得准备着,府里还有些地方需要修缮,福晋最好找了管事来问问……”
正说着话,小丫鬟阿桩跑了进来,喊道:“福晋,福晋,不好了!秦福晋动了胎气……”
锦绣心里咯噔一跳,怎么就动了胎气呢!
……
赶到芭蕉苑的时候,太医已经来了,程青青和吕姨娘也都在。
锦绣正准备去里屋看秦姨娘,却被她的丫鬟梓桐挡在了门外。
“福晋安好。”梓桐面上倒还算和善,语气却有几分不清不楚的冷凝:“太医说了,姨娘现在身子孱弱,不方便见客。”
菊青不满,讥诮道:“什么见客不见客的,敢情福晋还成了王府的客人?”
边上站着的吕姨娘便拉了锦绣一把,小声道:“福晋还是算了吧,臣妾和程福晋也没能进去。”
锦绣想了想,没再坚持,与程青青和吕姨娘一道坐到客厅的黄梨木圆椅上。
锦绣注意到,程青青和吕姨娘都穿的是家常小袄,显然二人都是得了消息急巴巴赶过来的。
程青青朝锦绣屈了屈膝,感激道:“臣妾院子里的丫鬟都得了福晋发的月例,幸得福晋,莫不然绿筠轩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吕姨娘也跟着起身,行了福礼,说道:“多亏福晋替臣妾解了这燃眉之急。”
锦绣摆了摆手,目光一直落在里屋的东珠玉帘上,也不知里头是什么情形了。
一直没有丫鬟来上茶,菊青干站了好一会儿,正要发怒,却见汤嬷嬷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只好将满腔子的怒火咽了回去。
好在不一会儿太医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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