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青还是照实回答:“父亲年纪很大了才有我这个女儿,母亲在生产过程中差点丧命,亏空了血气,一直身子不大好。家里的仆人不多,院子也不大,父亲偏要在院子里挖个池塘,种植荷花。还说荷花是花中君子,出淤泥而不染……”
提起程家,程青青的脸上满是柔和和怀念,总有说不完的话。
“我是母亲拼着性命生下来的,自幼便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出嫁时,母亲哭得快背过气,父亲亦是老泪纵横……”
“可想回家看看?”锦绣突然开口。
程青青一时语咽,没有弄明白锦绣的意思。心里却多了几分警惕,她以为锦绣是想将她支开,西蜀到程家路程遥远,山路难行,很容易遭遇不测……
程青青心里七上八下的,锦绣的声音再次传来:“当然,程大人和夫人愿意来西蜀的话,西蜀王府也是万分欢迎的。”
程青青彻底懵了。
锦绣道:“程家只有程福晋一个女儿,程大人和夫人百年之后连侍奉香火的人都没有……且程福晋出嫁一年有余,大人和夫人必然是牵肠挂肚……西蜀人杰地灵,如果大人和夫人愿意来西蜀颐养天年,我可以安排人去程家接他们过来。”
程青青愕然。
不管她是不是程家唯一的独女,自古就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说,出嫁冠夫姓,她已经不算程家人。按礼教信条,她甚至不能在夫家提起母家的。
锦绣却说让她把父亲母亲接来西蜀……让他们在西蜀颐养天年……
程青青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心里早已乱作一团,有惊也有喜,更多的是茫然。
锦绣直接开了口:“我想在西蜀开设私塾,程大人如果愿意来西蜀指点一二的话,西蜀王府将不甚感激。你与大人夫人不必相隔两地,家人时常能聚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
虽然锦绣有利用程大人的意思,但是程青青却实打实地心动了。
做了母亲,更能理解父母之苦,也更加想念他们。人生苦短,父母年事已高,程青青甚至不知道他们还能有多少日子可以活,可惜她已经嫁做人妇,兴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程家……思念涌上心头,多少个夜里因为想念而哭湿枕头。
今日听锦绣这么说,程青青下意识便脱口:“我、我待会儿便修书一封……”说着顿了一下,略微皱眉:“不过父亲年事已高,这些年都不大开设课程了,来了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锦绣笑:“你们一家人团聚便好。”
程青青感激不已,临走前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问了:“那玉枕……”
锦绣一愣,旋即红了脸:“忘了给你送过去。大夫说最近不能受凉,就没有用玉枕了,待会儿让木棉……”
“不用了!不用了!”程青青连连摆手,突然紧张起来:“我……我留着也没用,还是福晋您用吧。”
锦绣没有坚持,让木婂送她出门。
走出主院程青青就后悔了,可是话已出口,她总不能再回去将玉枕讨回来吧。心里翻江倒海,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又想起锦绣说要接父亲和母亲来西蜀,不由得长长叹一口气,心里多了几分愧疚。
……
商宴好几次在院子里闲逛,每次只要一靠近内监的住所,便会有小厮跑过来,歉意地告诉他:“大人,这两处被封锁了,您还是去其他地方转吧。”
商宴不解:“神神秘秘的,里面有什么?”
小厮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有两个帝京来的内监,分不出真假,福晋下令将他们幽禁起来。”
商宴大感诧异:“还有这样子的事?”
小厮胡乱点头,又神秘道:“这不马上就要到半月期限了吗,很快会有结果的。不过……约摸用不了半月……”
商宴心中一跳,下意识地追问:“什么意思?”
小厮自顾说这话:“其中一个张内监昨晚自杀了!明显就是心虚畏罪,还好发现的及时,已经救了回来。等会儿程管事要过来审问,呵,等他尝过了我们府里的私刑,看他招不招!”
看着小厮笃定的样子,商宴心里突然乱了起来。
西蜀这拨人,别的本事没有,贪生怕死那是一顶一的。特别是这内监,贪财好色又胆小怕事,当初家主不知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窝囊废!
商宴心里憋了火,却也没有多少焦急,转身便离开了。
程峰打开房门,张内监献媚地跟在身后,程峰正想叮嘱他几句,却看见张内监面色一变,整个人顿时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额头上的青筋高高绷起,双目充血如怪兽。
程峰暗道一声不好。
……
张内监死了,突然暴毙。
府里乱作一锅粥。
商宴走在人群里,见一群家仆神情僵硬地匆匆而行,便随手拦了一个。
“发生什么事了?”
那仆人手里还拿着一双白烛,见拦自己的人是商宴,不耐烦的神情顿时收敛几分,干笑起来:“商大人。”
作揖后解释起来:“是张内监,突然暴毙了。这不……还没弄清楚他的身份,万一真是宫里派出来的,我们西蜀王府总归是不好交代。程管事让我们先设灵堂。”
商宴愕然:“上次听一个小厮讲,说那内监还闹过自杀。难道这次……”
仆人忙摆手:“那倒不是,的确是暴毙,死状很惨。大人,我们还要急着赶过去,就不与您说了。”
商宴摆摆手,仆人立刻疾步离开。
商宴独自站在无人的石径上,露出一个冷笑来。内监是否贪生怕死不重要,会不会绷不住吐出秘密也不重要,因为他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至于内监为什么死的……商宴抬起手,一只小小的蛊虫在他掌心痛苦挣扎,然后死去。
家主用人,自然是要藏蛊于所用之人身体里的,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只要催动蛊母就能将中蛊之人杀死。
掌心向下,蛊虫被随意丢弃,他冷冷一笑,迈动步子,软靴从蛊母的躯体上踏过,所有的证据都彻底消失。至于内监的死因……西蜀这群庸医能看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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