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嫣忧心忡忡地交代着,那边菊青已经梨花带雨地去了书房。
小厮立在书房门口,板了脸,也不管菊青妆容散乱披头散发,就那么欣身作了一揖,冷道:“王爷说了今儿不见客,侧福晋请回吧。”
菊青面上一沉,眼珠子吧嗒吧嗒往下砸,不去管鬓角凌乱的步摇,胡乱地将散发往后一拨,扬起一张早被泪水浸透妆容混沌的脸,哭诉道:“王爷!王爷!臣妾心里苦啊!王爷……”
小厮本就不大明朗的脸色这会儿又沉了几分,他下意识地往书房门口挪动几步,然后声音拔高些许,喝道:“王爷为了侧福晋的事今儿个还在皇后娘娘那里受了一顿排揎,侧福晋就不能体谅王爷的难处吗?”
菊青一听这话,再看小厮不大好看的脸色,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哭意,依旧是可怜万分的模样,小声怯懦道:“我……臣妾……王爷……”
小厮皱眉。
跟在辽东王身边这些年,他的眼界不是寻常奴隶能比的,对于面前这位侧福晋,他实际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小门小户出身,噢,连门户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运气不差的丫鬟,耍了些小聪明缠上王爷,就期冀着能一跃上枝头,成为人中金凤凰。
这样子的人,宫里宫外都太多了。有称心如意,但更多的是……
他不觉得菊青能成为前者,她连最基本的敛声吞气都做不到,又如何去成为那人上人?
菊青还满脸局促语无伦次地站在原地,小厮已经沉了脸准备撵人。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突然开启,穿着常服的宋哲禄出现在门口,一双潋滟的眸子熠熠生辉,直直落在了菊青脸上。
他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耐,稍纵即逝,已然恢复正常,温漠道:“让她进来。”
辽东王虽然没有多余的话,但是脸色并无半点温和之色,菊青有些忐忑起来。
进了书房,菊青见辽东王迟迟不说话,犹豫了一下,顿时先发制人委屈地哭喊起来:“王爷,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今儿个一大早,福晋就派人来抱走宁远,还说……还说以后都不让臣妾见孩子!王爷,宁远可是臣妾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福晋她……”
辽东王淡淡瞥她一眼,将她后面的话压下去:“是皇额娘让宁远寄养在福晋名下,你有异议?”
提到辽东王说起皇后,菊青顿时面色一僵,喉咙里的话再也吐不出来。沉默半晌,继续不甘心地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哽咽道:“皇后娘娘让宁远寄养在福晋名下,那是宁远的福分,可是……臣妾毕竟是他的生母,福晋让我们母子二人永不见面,是否太残忍了些?”
菊青是知道审时度势的,当下她柔了几分,决定打感情牌来让辽东王心软。
辽东王侧眸看着她,他对菊青的确没有几分感情,可是这个女人却为他生下了府邸的长子。这是功劳,任何人也不能磨灭的功劳。
当即舒展了眉梢,道:“这事本王只会与福晋说。”
菊青咂咂嘴,急速道:“还有……宁远尚是在襁褓中的乳娃娃,福晋就请了教习师父,今儿个还念什么三字经。宁远睡不好觉,哭得声音都哑了……”
话才说到一半,还没来得及讲到王语嫣的错处,辽东王就面色阴冷地厉声质问她:“福晋懂得难道还没有你多?你一介无知妇人,大字不识一个,知道什么!”
皇额娘说的果然没错,这个女人不仅身份低微还目光短浅。襁褓中的婴儿就不能启蒙学三字经了?他才刚刚睁眼,皇阿玛就让人将他抱到隆阳殿听内阁大臣们辩论时政。
“宁远是本王的儿子,以后是要承爵整个王府的,岂能与寻常子弟相提并论。莫说是现在学三字经了,过些时候本王还要去终南山请武功高强的师父来!”
菊青哑然失色。原本应该是高兴王爷说要让宁远承爵的,可是她却如何也笑不出来。
辽东王的脸色太难看,语气也太过尖酸刻薄,她知道自己今日是来错了。非但没有给王语嫣上眼药,反而让王爷对王语嫣刮目相看。
她懊恼自责地低下头去,辽东王已经别过脸去:“回去吧,有时间找福晋的麻烦,不如自己安安静静地在院子里多读几本圣贤书。你目光短浅毕露,纵然将宁远交与你也会叫你养歪的!宁远的事以后就不用插手了,福晋安排的很好,本王很放心。”
菊青面如死灰地出了院门,独自摩梭在花园里,折腾了一上午,然后转身去了姑苏灵那里。
墨水居没了往日光华,因为姑苏灵诞下的只是女儿。女儿,格格,这个府邸最不值钱的。
汝南侯夫人很久都不来墨水居了,姑苏家以往时常派来探望的婆子也许久不曾登门,大家似乎遗忘了这位曾经盛气凌人的姑苏姨娘。
菊青走进墨水居的时候,那些丫鬟婆子全都低眉顺眼。
小厨房似乎在烹煮什么草药,一股子刺鼻的味道,站在廊下都能清晰地闻到。
有个婆子神情慌张的解释:“姨娘最近有些上火,熬的驱火药。”
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她却没有点破,由着丫鬟带领进了正屋。
姑苏灵躺在贵妃椅上,听见丫鬟的禀报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睑,又飞快垂了下去,略略沉默,慵懒的说了句:“臣妾这几日身子不爽,没办法起来给侧福晋请安,还请侧福晋见谅。”
菊青没有动怒,选了姑苏灵对面的软塌坐下。
丫鬟端了时兴的水果上来,菊青的贴身丫鬟彩儿比照着菊青平日里的口味挑了颗橘子,细细剥好了。
菊青尝了些,立刻赞叹:“好甜!”
姑苏灵的声音就冷冷响起:“甜的人吃什么都是甜的,苦的人吃什么都是涩的。”
语气酸酸的,有些阴阳怪气。
菊青装作听不懂,笑道:“姨娘的日子惯来是蜜里调油,我们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姑苏灵一听这话,顿时怒的从贵妃椅上坐起来,远远地斜睨着她,讥诮道:“你也来笑话我不成!”
菊青缓缓说道:“我有什么资格笑话你,连自己孩子都护不住的母亲,我才是那个最可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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