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众大夫几乎是提心吊胆挖空心思用尽了毕生所学,才勉强达成一致,想出了一个兴许可能的办法。
大夫中最年长,也最德高望重的老者被众人推举出来,胆战心惊地和迢氏交涉:“福晋如今的状况很不好,所幸胎儿已经有六个多月,只要能坚持到七个月,诞下养活的几率就很高。”
迢氏眼底闪过一丝期冀,但是面容依旧生冷:“怎么做?”
“熏艾。”大夫表情变得郑重起来,认真道:“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艾草的,但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只有熏艾才能延缓胎儿滑胎,只要能拖到七个月,我们再用药催产。”
大夫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但是……我们不能保证孩子是不是能养活,毕竟孩子在母体内受了重创,先天就比其他孩子要弱许多,很有可能一生下来就……就……夭折!”
迢氏狠狠地颤抖了一下,沉闷半天,才开口:“孩子存活下来的概率有多大?”
“不到三成。”
迢氏沉默了。
大夫没有说话,最坏的结果他已经告诉对方了,至于是不是要冒险,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
“福晋……福晋的身体会受影响吗?”迢氏问。
大夫点头:“熏艾本就凶险,稍有不慎就会造成血崩。”
迢氏再次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熏艾吧。”
才刚开口,门就被推开,木婂冲了进来,吼道:“不行!不能熏艾!”
大夫有些尴尬,忙拱手:“小人去偏厅等消息,倘若你们决定熏艾,请尽快下决定。”
大夫匆匆离开。
木婂再次强调:“不能熏艾!太危险了!”
迢氏目光恢复冷静,淡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只有熏艾孩子才有可能存活下来。”
木婂冷笑:“孩子重要还是福晋重要!你口口声声为福晋着想,熏艾那么凶险,万一福晋有个差池……”
“这么多大夫待命,危险已经降到最低了。”迢氏再次强调:“这件事不是你一个奴婢能决定的。”
木婂大笑起来:“我是奴婢,你难道不是奴婢?你凭什么替福晋做决定!孩子没了就没了,只要福晋能康健,安安稳稳地在西蜀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迢氏眸光一沉,到底什么也没说,只道:“先去看看福晋吧。”
锦绣一直到入夜才幽幽转醒,迢氏扶着她坐起来,且回头去看了眼木婂:“去弄点热水来。”
木婂怔愣了一下,这才出门。
等木婂端了热水进屋,正好听见锦绣在和迢氏说话:“熏艾吧,哪怕是搭上我的命,我也想他能安稳生下来。”
迢氏叹了口气:“福晋,您受苦了。”
木婂立刻扔了手里的木盆,气冲冲地走进屋,劈头盖脸便呵斥起迢氏:“你为什么要当着福晋的面说这些?你明明知道福晋是不可能放弃孩子的,你这是逼着福晋去冒险!”
迢氏眼皮一跳,冷道:“生与不生都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孩子是福晋的,福晋当然有知情权。”
“你……”
锦绣立刻出声打断她们,并且训斥木婂:“你在做什么,怎么和乳娘说好的!是我决定要熏艾,就算遭遇不测那也是我自己的决定,怨不得别人。他是我好不容易才怀上的,也是一条生命,我不能就这样放弃他。木婂,你还理解不了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木婂疯狂地喊了起来:“我是不能明白!因为我的主子只有您一个!您既然认定王爷还活着,那为什么坚持非要留下这个孩子!您未来的日子还那么长,您还可以生许多个孩子,为什么要孤注一掷!”
“木婂——”锦绣声音突然软起来。
木婂却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只知道福晋您糊涂了,她们眼里只有孩子,何曾有过您半点安危!福晋,您做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木婂说完这番话,便冲进夜色里。
迢氏立刻站起来,正要追出去,却被锦绣拦了:“由得她去!左右我的话她是不听了。”
迢氏停下来,叹了口气:“木婂也是吧为了您好,只是这丫头太钻牛角尖了。”
锦绣没有说话,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迢氏赶紧将床榻上的玉枕抽出来,换上一个绸缎枕头,说道:“大夫说福晋现在必须保证体温,远离凉性的东西。这玉枕暂且先不用,等身子调养好了再说。”
锦绣顺着绸缎的枕头躺下去,没有力气再多说一个字。
……
木婂一口气冲出了府,顺着街道慢慢走,泪水干了又再次溢出来,她不是觉得委屈,而是心疼锦绣。
迢氏口口声声说为了锦绣好,她不明白,真正为主子好的话,不是该瞒着主子将孩子引产下来吗?那个孩子折腾得福晋都快脱了形,而且存活下来的概率只有三成,为什么要为了这渺茫的概率去冒险呢?
还有王爷,这么久了为何一直杳无信息?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不告诉福晋?夫妻不该是一体的,什么话都能说吗?
福晋一个人,怀有身孕,还要操劳西蜀的大小事情,每天都累得不行,王爷难道看不到吗?
不知为何,木婂突然对宋煜失望起来。她觉得锦绣的付出很不值得。
西蜀夜晚的街道空旷无人,两边的房舍早早便熄了灯,视线变得模糊。
木棉突然有些害怕起来,转身准备回王府,突然从旁边的小路上冲出一个黑影,黑影浑身酒气冲天,突然就拽住了木婂的手。
木婂慌了,拼命去捶那个醉汉,谁知醉汉更加猖狂,竟然一只手将木婂抓住,然后用力去扯木婂的衣裳。
木婂吓着了,大声呼救,可惜四处静谧,即便是房舍里有人也不会在这么晚出来多管闲事。
木婂以为自己恐怕要完了,哪晓得那醉汉竟然突然一声闷哼,居然直直倒地。
在醉汉的身后,有个朦胧的影子,那人欣然而立,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声音却是淡淡的格外好听:“西蜀王府怎么走?”
木婂僵在原地,好半天才指了一个方向,她还来不及问对方姓甚名谁,黑影便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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