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卧榻之上的人断断续续低唤着。

　　阮芊芊本来单手撑着腮帮子想要打个盹，听着这一声立马起身倒了茶水，一路小跑着挨着床沿坐下，扶起躺在卧榻之上的顾雨萱，将杯盏递至她唇旁，喂着她喝水。

　　顾雨萱迷迷糊糊间半眯半睁着眼睛，看着这四周的装扮，顿时坐直身子往后一靠，失声吼道，“怎么是你。”

　　“顾小姐是我。”阮芊芊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直到她瞳孔不再涣散才继续道，“你还要喝水吗？”

　　顾雨萱耷拉着脑袋，双手撑着发涨的脑袋低声道，“送我去水月山庄，我要回去。”

　　阮芊芊本来走到楠木桌旁正要倒水，听着她这话，手上动作一顿，吸了吸鼻子，终究还是转身望着她，“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我送完你们回去的路上，到处都是血流成河。”顾雨萱不断摇着头，多希望那些记忆片段都是假的，不过是她的幻觉，可豆大的泪珠还是不止的往下落。

　　她一路小跑着冲向大厅，大哥被人用利剑刺中心脏，失血过多而去。而爹勉强撑着身子等着自己，他靠在自己耳畔低声说着，那一切都是血影盟干的。

　　她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爹，否则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顾小姐，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阮芊芊看着她接近歇斯底里的失声吼叫，变成后来的抽泣，看着她身子一颤一颤的，也不禁泫然，走上前双手搭在她双肩温声道，“顾小姐，我知道现在说再多都是徒劳无功。”

　　“你懂什么？”顾雨萱一把推开她，踉跄着起身，她要去找叶若尘，她要屠尽血影盟，转身冷冷一笑看着阮芊芊道，“你是南宫烈未来的王妃，你有爱你的人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无尚的地位，而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怎会懂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阮芊芊看着她拖着步子朝前走，拦在她前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若你想要走可以，从我身上过去，你现在身子很虚弱。若是被血影盟的人发现还留了活口，你的性命也有危险。”

　　“不劳你关心了。”顾雨萱愤愤说着，“你好生当你的王妃就是了，别忘了是我放了你和南宫烈，你怎么拦着我，难道这就是所谓知恩图报？还有，如果不是因为你和南宫烈，血影盟怎么会去我们水月山庄，话说回来，水月山庄有今日你也逃不了干系。我要，我要杀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说着她试图伸手用力朝阮芊芊心口挥去。

　　若是换做从前，她的功夫很了得，必定一招致命。可是她的手打到阮芊芊跟前，好似弹棉花似的。

　　一阵闷哼后，顾雨萱扯着嘴，面色苍白。入目她所想的所看到的，仿佛都是那一日。

　　水月山庄被血洗了，被一场大火烧的干净。

　　她被爹推向了暗道，才躲过了一劫。

　　她要复仇，为了那一百二十多人。

　　阮芊芊一任她如此说着凌冽的话语，毫不避讳她的质疑与讥诮，“对，我是脱不了干系。可是就算没有我，你们水月山庄依旧逃不了朝廷的追责。”

　　“滚，我不想看到你这张脸。”顾雨萱虚弱地靠在一侧，满心都是戚戚然。

　　阮芊芊并没有发怒，相反站在门外的南宫烈倒有些稳不住性子，想要夺门而入。

　　风飞扬立马拦住，低声道，“王爷，阮小姐可真是神机妙算。她料定了您的性子，听了这些话您若是冲进去，到时候就枉费了阮小姐一片苦心。”

　　南宫烈伸出的手缩回去，慢慢地右手抚摸着那冰冷的玉扳指。

　　他不想看到任何人误会她，她曾经过的那样清苦，他亦曾误会过她。

　　如今想来，他觉得她是那个最值得自己怜惜与爱抚的人。

　　“属下相信阮小姐，王爷也该相信阮小姐的。”风飞扬娓娓说道，毕竟女人之间更好交流。

　　这顾雨萱如今是水月山庄唯一活着的人，兴许能够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可是江湖儿女素来自由自在惯了，最不喜欢官府那些规矩。

　　阮小姐心细如尘，此事还是得她入手，风飞扬很信任她。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她所做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寻常官家女子娇滴滴惯了，而且她们素来都是习女红，怎么会懂阮小姐会的那些东西。

　　如今风飞扬可是越发认定，自己当初对她另眼相看是慧眼识人。

　　“好吧！”南宫烈转过身，犹豫了一会儿，他再也听不下去了，怕自己待会忍不住冲了进去，索性离去了。

　　风飞扬看着他如今时常因为阮小姐而波动情绪，倒是笑了一笑，这座大山终于也会有被人撼动的时候。

　　厢房内，上好的檀香正燃烧着。

　　阮芊芊唇角未泯，缓缓上前挽着她的手，任凭她如何甩开都紧紧握着她的手，莞尔一笑道，“你可听过三年前的黄河决口贪墨案？”

　　顾雨萱一怔，她这是在转移话题吗，不屑地瞥过她，没有搭理。

　　“三年前的黄河决口贪墨案，为人正直两袖清风的太常萧恒与其子萧玉俱被卷入那一场卷宗里。”阮芊芊眼神依旧坚定，她深信虽然顾雨萱有时候会很盛气凌人，但是她既然能够放了自己也说明她是个明事理的人。

　　顾雨萱唇角微微上挑，语气里满是讥讽，“谁让他们贪赃枉法，这是咎由自取。”

　　三年前的那桩案子，她也略有耳闻。当时她还小，只听得大哥与爹时常说着那皇帝派来的钦差如何害的民不聊生。

　　据说那皇帝明明下拨了十万两救济银两，这两父子倒好，私自克扣盘剥，最后能够用到百姓手上的只有不到三分之一。

　　阮芊芊看着她如此气氛难平，想来这事自己不用与她细细说着，倒不如直截了当说与她，目光悠然道，“那萧恒何许人也，他所管辖的地方，在他离任之后百姓都哭着争相送他。他为人清廉，而且他的儿子萧玉也是秉承了他的习性。”

　　“别说了。”顾雨萱强忍下怒气，冷冷看着她，“我没工夫听你说那些事情，你是皇宫里的人，你自然与他们是一伙的。你要替他们说话，那与我有什么关系，你扯得可真够远。”

　　“一点都不远，很近。”阮芊芊心中依旧波澜不惊，面上依旧揣着笑意，“当年那些官银就是被一伙爆匪给劫走了。”

　　顾雨萱顿时脸色一变，她同自己说这些什么意思，挑眉凝视着她。

　　“如你所想，正是你爹与你大哥策划了劫走赈灾官银，才使得萧家三百二十多口人被流放被斩杀。”阮芊芊一步步走向她，看着她眸光闪烁继续道，“这次陇西大旱，你爹与你大哥火烧官仓，害的百姓没有救济粮食，如今哀鸿遍野，顾小姐，请你告诉我，难道他们都是死有余辜吗？”

　　顾雨萱骤然间面色变了几遍，不住地摇着头，她不相信，不相信，一定是她骗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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