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若非良人
子夜时分左右,苏白白就被颠簸醒了。
远观马车车身后,如珠帘般流落下一地的星光,距离宋城的藏身处似乎还有段距离。
夜紫说过,宋城一直由她安排人悉心照料在城外。那里有一片极易辨认的桃花林,灼灼十里,异常红艳。所以苏白白见到那十里桃林的时候,先是发出了一声惊叹,然后便是到达目的地的暗自狂喜。
夜紫起身将宋初栀轻轻摇醒,看着她迷糊地望着她,一脸不解,心中顿生了些爱怜之意。
马夫将马车拴在桃林附近一棵颇为壮实的树桩上,安抚着马吃粮草静静在一旁候着。
苏白白看出夜紫心中的一丝焦虑,倾身握住她的手:“娘娘,时候不早了,摄政王撑不了多久。”
“儿女情长,向来不在朝朝暮暮,可我还是放不下,相信初栀也一样吧?”她点了点头,蹲下身子弯起眼角问还在迷茫中的宋初栀,“初栀可知道我们要去哪?”
“阿紫婶婶,初栀,不知。是要去给初栀买好吃好玩的吗?”宋初栀一向便喜欢面前这个容貌亮丽,给予自己如此多的爱与关心的婶婶,她在她的庇佑下长大,自然性子随她一些。
“那婶婶告诉初栀,我们这次要去见初栀的爹爹宋城。”夜紫摇了摇头,指着桃林身处隐隐现出身形的小屋子告诉宋初栀。
“那,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会不会像婶婶这样疼初栀呢?”宋初栀得到回答后,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半晌后复又抬起头,一张小脸搅成一团。
夜紫听到初栀的话,微微一愣神:“阿城是个很好的人,会像婶婶这样疼初栀的。”
苏白白心里泛着苦楚,与之宋初栀对父亲含义的懵懂,她心里却更像是在滴血一般。
幼年间,夜紫给予了宋初栀过多的爱,以至于她父亲变成了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可她不同,她没有过父亲,母亲当年瞒着全家人与人私奔生下了她,抚养她到大学毕业便得病去世了。
所以,她穿越后才能那么没心没肺,因为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关心,她于别人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她心里也有过期盼,对父亲、对爱人、以及对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的母亲。
说多了都是泪,苏白白揉了揉鼻头,忍不住打断面前二人在这里制造这些让人眼眶发红的情境:“娘娘,我们进去吧。”
夜紫再三看了宋初栀一眼,便毅然决然拉着她往桃林深处走去。
秋夜微凉,但桃花未尽。朵朵桃花打着朵透着夜的凉意,落下满地繁霜,苏白白伸出指尖一触,皆是入骨的冰凉。
入了屋子后,也不见得屋内多了几分暖意。宋初栀一个劲地喊冷,夜紫紧紧将她抱住,二人一步一晃地走入了内屋。
屋内床榻处躺着一个眉宇刚强的男子,入目之处皆是满眼的苍凉,由于长久卧病,肤色微微泛白。苏白白心中一紧,看着夜紫身影不稳跌坐在床榻边时,瞬间便有泪落下。
“阿紫。”他神智虽一直不清醒,但口中仍喃喃有词。
“我在。”她亦倾身相握。
方才她便问了照料摄政王的宫人,摄政王清醒时偶有几次,到多数神智丧失,一直念着皇后的闺名,一直都未有停下。
所谓苦命鸳鸯,也该有个善终了。常年追剧狂苏白白表示,若是没有善终的电视剧,她绝对会抽出菜刀直接杀去编剧家举刀就砍。
这年头,再玛丽苏的电视剧都没有看真人现场版来的令人感动。
可现实就是有那么狗血。
“初栀,快来……”喊爹两个字还没念出来,宋城便直接挣脱了夜紫的手,力度大得惊人,她被他硬生生甩在地,几乎动弹不得。
“阿紫呢?我的阿紫呢?告诉她,阿城在这,阿城在这……”宋城剧烈地咳嗽一阵,眼里有着绝望与深深的哀恸,双手四处摸索寻着他的阿紫。
苏白白别开头不忍再看。有时候,明明你与我近在咫尺,可又仿佛隔了亿万个光年。
宋城依旧咳嗽着,夜紫慌了神连忙扑上前抱住只剩下半口气的他,轻轻啜泣。
“阿城,我在,我一直都在。”她顺了顺他的气,感受到他气若游丝,不由得更加绝望了,可再绝望,也还是挤出个笑容给他。
她说过,阿城最喜欢看她笑了,最最喜欢了。
她在笑着,在哭着,可依旧那么美。隔了薄薄的江南雨雾,又像跨了上千年寻来一样,她美得令人惊心。
初栀搞不清楚状况一直站在那里哭,苏白白一边观戏的同时,一边还要安慰这小丫头,着实麻烦得不行。
宋城眼中的薄雾散了些,许是眼前的人与他记忆里的佳人刻上了一个模子,他手竟微微有些发颤:“阿紫,是你吗?”
看到他认出了自己,夜紫拼命点了点头。
“忘了我吧。”他开口,珠玉一般的声音。
夜紫愣在一处,半晌后才呆呆地问他:“为什么?”
“我所非良人,你把如花年华耗在我身上不值当。”他闭上眼睛,重重叹了口气。
夜紫明白,他累了,是真的累了。可他为什么要她忘了他?埋怨么?还是真的不爱了?可她一直爱着他啊!
如果能忘,就不会记挂这么多年,一直到如今都难以忘怀。
她哭着摇头:“不要,这一世我为你而活,下一世下下世我们还要在一起,没有谁能把我们分开。”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宋城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叹了口气,使出最后的力气扳开她的手,轻轻摇头。
“我只想你欢喜一世,可我终究不能伴你到老,是我护不住你。可若来世我还是想试一试,试试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他话音刚落,便咽了气。
他咽气时,嘴角尚弯有一丝弧度,眼角尚流有一滴泪。
夜紫抱住他的尸身哭的像个泪人。苏白白抱起宋初栀早早地出了屋子,去看外面的桃花树。
至于宋初栀为什么会跟着她走,是因为苏白白说外面的桃花落了就有桃子吃了。
所以为了香甜的桃子,万年吃货宋初栀便跟着苏白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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