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桑这话刚落下最后一个音,魏博良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一阵白过一阵,而于桑却仍不知不觉的,和廖氏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廖氏都觉得女儿的话不大中听了,拉了于桑,瞥了她一眼道:“如何能这样说话?真是惯坏了。天色当真不早了,快随博良回去吧。”
如此,于桑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于桑说话的那句话,好似被这三月的春风吹走了一般,她自己混不在意,魏博良也不再提起。
魏家的中馈当然是掌在嫡长媳白氏手里。白氏不愧是为夫人亲自挑来的大儿媳妇,主持中馈全不在话下,还抽出时间关心子女的学业,倒也当的一句贤妻良母。
魏家祖上是陕北人士,而白氏也出身苏北,因而整个魏家的饭菜都口味略重一些,爱吃盐。
本来于桑觉得,也不过回头多喝两杯茶罢了,可这两日吃起来,却越发难以下咽了,好似这咸味也比往日重了不少。
连着两日,她都食欲不振的,又逢上阴天下雨,连带着她心情也不好起来。回想着娘家各种甜软的小点心,恨不能立即甩了袖子回到木鱼胡同。
魏家的午膳是要在魏夫人那里一道吃的。于桑自是不能破了例,带着柔云,捂着肚子扶着腰便去了。
“哟,四弟妹来了呀,快坐,快坐,娘还没到呢。”三嫂冯氏当先瞧见了于桑,连忙搬了椅子让她坐下。
若是往日,于桑还是会说一句“多谢三嫂”的,可她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便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冯氏看她一副“当仁不让”的模样,不由在心底哼了一句。不过她这个人,自然不会因为这一点儿小事,把自己弄得尴尬起来,当下还是围着于桑的肚子,与她说这说那起来。
说话间,魏夫人的大丫鬟已经来到了大厅。
“四位太太,夫人这会子头疼的紧,歇下了,让太太们带着少爷姑娘直接用饭便是,不必等她了。”
白氏当先起了身,道:“我去看看娘。”
魏夫人的大丫鬟连忙拦了她:“大太太不必去了,夫人已经歇下了,说是不要旁人相扰呢,太太快带这姑娘用膳吧。”
她都这样说了,白氏也不再坚持,嘱咐了两句“好生服侍夫人”的话,便招呼着众人用膳了。
于桑一看婆母不来了,就打了两分退意,可旁的人都安安分分的,她也不太好意思,便又不乐了两分,落座了。
待饭菜都上的齐全了,大嫂子也当先动了筷子,于桑却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这一桌子碟碗,竟每一个她想吃的,都是些咸辛之物。
她皱了眉头,吩咐了柔云去与她盛一碗粥来。菜不合口,也只能喝粥了,大不了多放两勺糖便是。
可柔云盛了满满一碗回来的时候,于桑差点摔了筷子,这粥,竟也是青菜咸米粥。
“咦?弟妹这是怎么了?不舒服?没胃口?”冯氏一抬眼,便瞧见了于桑皱巴着脸的模样,连忙问道。
听她问话,不知怎地,于桑心头竟有一股怒意窜了上来,她强忍着,转头朝白氏道:“大嫂,我总觉得这饭菜里的盐放的越发多了,一日比一日多。大嫂也知晓我爱吃些甜软的东西,怎地竟让灶上做些个似咸酱般的菜饭呢?便是连粥水,也是咸口。我委实难以下咽了。”
她说着,似是表明自己的决心,将筷子重重地放了下来。
场面一度十分寂静,连两个小孩子也不敢发出声音了。
白氏不知说些什么好,灶上这饭菜也不知做了多少年月了,从前也没见谁说过什么,今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于桑怎么就突然发难了?
难不成仗着他大哥金榜题名,自己又进门有喜,便不将她这个大嫂放在眼里了?
她的丈夫再不济,也是正经的嫡长子,她这个主持中馈近十年的嫡长媳,也还轮不到她一个刚进门的媳妇教训!
白氏沉默不语,三嫂冯氏却接上了话:“这……咱家饭菜一贯重口的,弟妹莫不是回家一趟,回来就吃不惯了?”
“我哪里如此娇气了?”于桑怒道,可她极力压着脾气,又解释道:“我也知晓孩子们惯爱吃着有滋味的饭菜,可饭菜也该有咸有淡不是?”
这话倒是说的有些意思了,他们家最好咸口的可不就是大嫂家的两个儿子?
白氏深深地看了于桑一眼,然后点头道:“定然吩咐灶上多与四弟妹上几个可口的饭菜。”
于桑见她说了这话,便不再多说,勉强着挑了口,吃了一顿饭。
用过饭,丫鬟们撤了饭桌,上了茶点来。因着茶点多还是甜味的,于桑便没当即走开,落了座吃茶。
大嫂白氏和二嫂付氏都拉了各自的孩子说话,冯氏儿子还小,这两日又受了些寒,便没带出来。
白氏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都到了进学的年龄,只这个四岁大的小女儿魏蔚时常跟着她。
付氏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也进学去了,小儿子正是眼前这个,三岁大的魏箜。
魏箜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见着什么都觉得有意思,这会儿,他一转头就瞧见了于桑身后的一盆白色山茶花上,停歇了一只黄色的蝴蝶。
“咦?”他眼睛放光,甩开付氏的手,迈开小短腿跑了过去。
他这猛地一跑,眼睛又紧盯着白山茶上的蝴蝶,不自主地,左脚竟踩在了右脚上,小身体瞬间失了平衡,整个人朝前扑了过去。
厅内众人皆大吃一惊,可个个都离得有些距离,没一个能伸手拉住那孩子的。而距离小魏箜最近的,正是稳坐在圈椅上的于桑。
于桑也被他这猛然一扑吓了一跳,再一看魏箜已经张这双臂朝她扑了过来,那方向,直扑她的肚子。
说时迟,那时快,于桑双手护住腹部,急急向偏去。一阵带着奶腥味的风扑过,只听“砰”地一声,小魏箜已经一头撞到了于桑坐着的圈椅上。而他撞上的地方,正是于桑方才落座,后又闪开的,还带着热意的地方。
有一瞬间,于桑大呼庆幸,她捂着肚子,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又尖又响的哭声冲破了她的耳膜,而二嫂付氏急促的叫喊也到了耳边。
“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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