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竹笙官制并不大,都没资格上朝,后宫皇后也不能插手前朝,故而在端王的回护下,秦竹笙半点坎坷都没受过,皇后在凤坤宫如何气的摔东西,暂且不提。
又一年的宫宴,雾濛濛这一年以端王妃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后宫之中。
往年,她都是让阿泯捎带的,到底还是有人说闲话的。
而今年,便没人再多论一句。
雾濛濛自打从西疆回来,这还是头一回进宫。
进宫之前,阿泯说了,她不用多客气,和皇后面子上过的去就是了,就是贤妃的脸面都不用给,总是宫里头也没太后,她还是可以嚣张的。
雾濛濛心头安定,这种随时随地都有人遮风挡雨的感觉,叫她觉得窝心。
因着不想去参加年三十的宫宴的郁郁心情都缓和了几分。
宴请王公大臣的殿里头,有诰命的女眷和皇后都在偏殿,与男宾那边中间只一镂空的雕花木屏风隔开。
雾濛濛惯例给皇后请安后,她的位置是王妃规制,下头的,才是各家皇子妃。
她该是一众皇家媳里年纪最小的,偏生地位最好,真真叫人有些不痛快。
贤妃在皇后下手位置,原本她还端着姿态,等着雾濛濛给皇后请安后,就该来与她福礼。
但雾濛濛硬是当没看到她,她不待见贤妃,盖因这做母亲的不像个母亲的样子,叫她家阿泯吃了多少苦头和委屈,是以她看都不看她一眼。
特别,她给皇后敛衽行礼后,还很乖巧的皇后敬茶。
这举动,都叫皇后讶然。
不过能看着贤妃面色铁青的模样,皇后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是以她不光笑眯眯地喝了雾濛濛敬的茶,还在一众诰命女眷的注视下,退了手腕一鸡血玉的嫣红色镯子套雾濛濛幼细的手腕上。
她雍容和蔼的道,“好孩子,往后常到凤坤宫来与母后说说话,不然母后要想你小九了可如何是好。”
雾濛濛嘴角隐晦地抽了抽,深觉这后宫女人各个都能得奥斯卡。
不过,她面上腼腆矜持地笑说,“儿臣谢过母后,本来儿臣是想时常来给母后请安的,不过王爷说,母后掌管后宫,忙得很,不叫儿臣来叨扰了母后。”
皇后脸上的笑更和蔼了,她还拉着她小手拍了拍,“小九自来都是个孝顺的,从前本宫怜他小小年纪就出宫开府,没个人在身边知冷知热的,如今倒好了,有你这样个小心肝儿在,本宫觉得呀,小九待人都更和气了。”
雾濛濛真心不怎么笑的出来了,她便低着头,装着性子怯懦不好意思。
皇后适才松开她手,让她回座位。
贤妃气的胸口起伏,盯着雾濛濛的目光就差没喷出火来。
雾濛濛视她的目光为无物,提着裙摆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就从身后婢女赤淡手里接过暖手炉,窝着诸事不管了。
这厢好一些的夫人看看小小一团的端王妃,又瞅了瞅面色不善的贤妃,谁的心里都有小九九了。
四公主随后过来的,她冲雾濛濛眨了眨眼睛,然后坐到公主位置。
不大一会,凤鸾也来了,如今她绾着妇人发髻,许是初初新婚,眉目间的娇媚色怎么都掩住不住。
一看就是被秦竹笙宠爱滋润了的,小日子过的很是不错。
雾濛濛心头偷笑,打算一会找着机会定要笑话她。
但她也不先自个照照镜子,她眉眼间的清媚之色,比凤鸾的只多不少。
四公主也是懂这些的,她看着两个手帕交,竟觉得心头有些郁郁寂寞起来。
不过,这心情也是一瞬间而已。
每年的宫宴就是那样,无非吃点冷菜,听龙椅上的皇帝和皇后说几句,再跟下面的各家交流一下感情。
要雾濛濛来说纯粹是受罪,虽都是御厨做的菜,也都是精致的,可这种场合,礼仪上就是不能多用的。
雾濛濛觉得无趣,好在她进宫之前,和阿泯一人先垫了一碗热腾腾又味道鲜美的虾皮馄饨,不然这会干坐着真是难受。
席至一半,雾濛濛琢磨着再有一会的功夫,阿泯那边就该差人过来接她了。
然,就在这时,众多的妃嫔中,四妃之一的淑妃倏地开口道,“秦凤氏在哪?我可是好多年都没见着了。”
皇后夹菜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淑妃说,“淑妃怎的这会想起秦凤氏来了?”
淑妃是十皇子生母,进宫的早,又是出自四大家族的皇商的凤家,故而还是颇得皇帝的宠爱。
加之这些年,十皇子传出颇有文采的名声,让向来喜欢诗词的皇帝龙心大悦,这两母子在宫里的日子,倒过的和德妃七皇子一样,半点不差。
同样碍皇后的眼。
淑妃年约三十有余,她保养的好,一张丰腴的圆脸,很是富态雍容,跟朵娇艳的牡丹花一样,加之她天生有把娇滴滴的娃娃音,一开口说话,软糯糯的犹如乳莺初啼,在床笫上,便多得皇帝欢心。
她这会弯着眸子,娇娇滴滴的说,“皇后娘娘,臣妾还不是此前听闻凤家堂堂长房嫡女竟然下嫁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心头疼惜的厉害,想问问是如何一回事罢了。”
凤鸾再是迟钝,也晓得淑妃讲的人是她。
她起身提着裙裾福礼道,“秦凤氏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看着凤鸾,很是欢喜的模样,还冲她招手,“快过来我瞧瞧,哎呀说起来,我还是你长辈来着,莫要跟我客气。”
对于淑妃,凤鸾哪里会不知道。
当今还是皇子那会,凤家最开始并不看好,所以当皇子求娶凤家女儿的时候,凤家就选了个不起眼的庶出姑娘嫁过去。
谁能想到那之后的几年,当今顺利夺得九五之尊,那本是卑微的庶出姑娘,再诞下皇子后,就被抬成了四妃之一。
不过,凤家人并不出堂入仕,更多的是好几百年的皇商资历在那,是以也没啥事会求到淑妃头上,故而淑妃与凤家都没往来。
一直到十皇子启智,并逐渐传出文采出众的名声,凤家其他几房才和淑妃有接触。
对凤鸾来说,她既没有受到淑妃的庇护,也和凤家其他几房不是一路人。
所以在凤鸾眼里,淑妃就和个路人差不多。
今个宫宴,淑妃跟她露出这样亲密的一面,就显得和个黄鼠狼差不多。
淑妃嫌凤鸾离的不近,她去拉她的手,眉目慈爱的道,“好孩子,这些我在宫里头,也不好出宫,真是苦了你了。”
凤鸾嘴角上翘,面上疏离。
淑妃又问,“那秦家的对你如何?”
凤鸾矜持回道,“夫君待我很好。”
淑妃好似不信,她微微皱眉,“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还自立门户,能有甚前途,不若和离了算了,我凤家女儿,金堆银砌的长大,可不兴吃那种委屈和苦头。”
淑妃这样贬低秦竹笙,皇后也是秦家人,倒让她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凤鸾有点不耐烦,她又不是真的傻子,十皇子若想要有实力夺嫡,非的凤家金山银山的支持他不可。
而如今,凤家最重要的命脉是在她长房手里头,她又嫁了人,淑妃约莫是巴不得她吐出来。
凤鸾脸上神色淡淡,她抽回手,“淑妃娘娘,秦凤氏与夫君琴瑟和鸣,是要白头到老的,还望娘娘能祝福呢。”
听闻这话,淑妃嘴角的笑意也减了,她点点头,“你还年轻,以后总会明白的。”
凤鸾冲淑妃屈膝,“娘娘,没事秦凤氏就退下了。”
淑妃点头,偏殿里的人,都若有所思地看着凤鸾。
雾濛濛却不想叫自个的手帕交大庭广众下吃这样的委屈,总是阿泯说了,她只要和皇后面子上过的去,其他人都不用理会。
所以她仰起头,纯真懵懂的跟皇后说,“母后,儿臣此前听了个笑话,想跟母后说说,也叫母后开怀。”
皇后扬眉,“哦?是怎样的笑话?”
雾濛濛软娇娇的开口,她的声音不大,可整个偏殿里的人都能听清楚,“儿臣此前在西疆的时候,曾与王爷路过个小村子,村里有个老人,他总在讲故事,儿臣那会贪玩,就磨着王爷去听了一回。”
见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在听,雾濛濛瞥了淑妃一眼,继续说,“那老头讲,村子里以前有个很灵验的庙宇,虽然破败,可供奉的却是掌管姻缘的月老,但有那么一个无知妇人,她儿子娶了个贤惠但家世不算太好的姑娘,两人很恩爱,日子么,往后自然会越过越好的,但这妇人硬是要拆散这两人,让自己的儿子娶另外一个大户人家姑娘,儿子不从……”
“有一天晚上,就带着妻子去庙里求月老帮忙,那妇人也追到庙里,闹死闹活要拆散这对恩爱鸳鸯……”
“古话曾说,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亲。”
“那天晚上,那妇人在闹腾的时候,天降惊雷,一下劈在庙里月老泥像上,月老相塌下来,将那无知妇人压在地上,从此,这妇人手脚瘫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来,还要儿子儿媳的照顾……”
雾濛濛说到这,她还眨了眨眼,问皇后,“所以,真真的是毁了座庙,也不拆一桩亲,月老宁可自个泥身不保呢。”
她讲完,整个偏殿鸦雀无声,各家夫人都时不时瞄淑妃一眼。
淑妃刚才的话,可不就是在毁人的亲么?
皇后欢快地笑了,她嗔怪雾濛濛一眼,“你这孩子,就会逗本宫开心,确实是个好笑话。”
她说完,又去看淑妃,“淑妃,你说是不是?”
淑妃干笑几声,引在袖中的手几乎将帕子都给扭烂了。
凤鸾遥遥冲雾濛濛咧嘴一笑,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雾濛濛却是不知,她在这头给了淑妃难堪,偏殿那一边男宾那边,十皇子正不知死活的挑衅她家阿泯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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