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濛濛真心鄙视九殿下,前一句才承诺了的话,后一句就自个打脸。
她真想问他,脸疼不疼?
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客姑姑今个拿了教条来,黑漆漆的教条,半臂来长,小指粗细,一看就戾气非凡。
“瞧见院子里的宫娥没有?”客姑姑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用了口。
雾濛濛探头看向外面,果然院子里站着一溜的宫娥,各个双手拢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站姿既优雅又好看。
“殿下对你的要求不高,去,学着先站一个时辰。”客姑姑敛着眼睑,面无表情的道。
雾濛濛啥也没说,她提起裙摆蹬蹬跑出去,寻了最边上的位置,有模有样的站着。
一刻钟后,客姑姑拎着教条出来,她用审视的目光将雾濛濛上下打量了番,本以为她做不好,却不想竟学了个七八成样,居然是个灵秀的。
客姑姑小小的纠正了她拢手的动作,破天荒的勉力道,“勉强尚可。”
雾濛濛绷着小脸,眼观鼻,不喜不悲,小小年纪倒也沉的住气。
晌午时分,雾濛濛被领到训教坊用膳的偏厅,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差点没让她流口水。
客姑姑端坐上首,她冷眼一横,将教条甩的啪啪作响,“荒唐!”
雾濛濛条件发射拢手站好,目不斜视。
客姑姑轻轻哼了声,一抚掌,当即有一宫娥遥遥娉婷地进来。
雾濛濛定睛一看,进来的宫娥不是碎玉是谁?
“好好地看,仔细地看,要做不好,就该饿着!”客姑姑声色厉下,半点都不含糊。
雾濛濛睁大了眸子,一听要饿肚子,她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只见碎玉款款进来,她先是让身边的其他宫娥与她稍微捻起点袖子,然后净手,整个动作姿态优雅,硬是没发出半点水花声。
手一净,自然有人拿细棉布与她擦掉水珠,末了,才见碎玉慢条斯理地坐下。
雾濛濛看的眼睛都直了,她有注意到,碎玉走动间,发髻间的银钗珠翠不摇不晃,颤都没颤一下。
她一紧张,就口舌生津,需得咽几口唾沫。
紧接着碎玉执筷,拿银勺,期间她还先小抿了口甜汤,不仅没弄出动静,就是筷子与碗碟相撞,也是安静无声的。
雾濛濛总算晓得九殿下到底嫌弃她哪点了。
她和大多数现代人一样,喝汤会出声,碗筷碰撞也会响。
碎玉并未用多少,她每样菜都只夹了一筷子,最多不超过三筷,旁的人根本不晓得她到底喜好吃什么味。
见碎玉搁筷,客姑姑才开口道,“可是看清楚了?”
雾濛濛皱起小眉头,考虑了会,才笃定点头。
客姑姑似乎翘了下嘴角,“很好,照着做一遍。”
于是雾濛濛起身,从门口进来开始,依着碎玉的动作,边回忆边一一做出来。
直到——
一道清炖蟹粉狮子头,她觉得味不错,便多夹了一筷子。
“啪!”客姑姑手中教条狠狠落在雾濛濛手背,瞬间就起红痕。
猝不及防,雾濛濛手一抖,银筷落地,她眼眶瞬间就红了,湿润润的连睫毛根都湿了。
“错在何处?”客姑姑说厉声问道。
雾濛濛吹了吹的手背,指了指夹了四次的那道菜,冲客姑姑比出三根指头,意思她多夹了次,不应超过三次。
客姑姑点头,“孺子可教。”
雾濛濛虽觉得是有些小委屈,可也晓得,先天她出身不高贵,可后天,她是可以学着高贵的,故而她对客姑姑的呵斥是心服口服。
客姑姑瞥了她一眼,又道,“殿下是大殷皇族,这宫里头,不是沧桑就是肮脏,你今个只是多吃了口喜欢的菜式,明个这口菜指不定就能要了你的命去。”
雾濛濛小脸发白,但也知道客姑姑并不是危言耸听,她乖顺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客姑姑不欲多说,她起身,带上教条吩咐道,“碎玉,盯着她用膳。”
碎玉笑着应下,“是,姑姑放心,碎玉定眼都不眨地看着小哑儿。”
客姑姑意味深长瞥了雾濛濛一眼,跟着就离开了。
雾濛濛眼巴巴地瞅着碎玉,哪知碎玉嫣然一笑,“你这样看着我也没用,殿下也是客姑姑那般说的,我可不能包庇你。”
雾濛濛小脸一垮,她恹恹的模样就像只耷拉着长耳朵的白兔子,不过也就那么一会,她还是打起精神,从头开始练习餐桌礼仪。
在雾濛濛专心致志同客姑姑学宫规礼仪之时,一股流言以龙卷风的速度在皇子府以及京城蔓延开来。
起先是皇子府那三两几人在议论,都眼红嫉妒小哑儿能与殿下同吃同住,为此殿下还请客姑姑教导小哑儿宫规礼仪,这图的,便是将小哑儿将禁脔来养。
也有心思龌蹉的人在说,平日见九殿下相貌堂堂,京城多少高门贵女都倾心不已,不见他对哪个姑娘假以颜色,却不曾想,原是好小哑儿那种没长大的**。
当这样的话传出皇子府,在京城蔓延的时候,就整个变了味。
有说小哑儿就是让九殿下专门弄哑的,这样欺负起来的时候,眼泪汪汪又说不出来才够味。
也有说小哑儿前世就是个小狐狸精,打小就会用那张脸勾人,专门吸九殿下这种皇族子弟的龙米青来修炼。
更离谱的,京城那等烟花柳巷,开始多有人寻年幼的女童或男童,要其装作哑巴,肆意亵玩。
这些雾濛濛自然不晓得,但九殿下却是一清二楚,甚至,宫里为此事还传唤了他几次,但他都置之不理,只要没当着他面讲,他就当没听到,谁要敢当他面搬弄,分分钟就按死!
这一日,客姑姑吩咐人将雾濛濛打扮一新,崭新的镂金百蝶穿花紫色绸衣,嫩粉色百褶如意裙,可人的双丫髻,并一圈米粒大小的南海珍珠绕着,脖子还挂着金灿灿的赤金盘螭璎珞圈,细小的手腕子上也坠着指甲盖大小的金铃铛。
雾濛濛很是不习惯这样的奢华,好在这些时日的学习卓有成效,她才忍住没动来动去。
客姑姑随后说,“该教的,我都教了,作为姑娘家,不会胭脂水粉,但身边的人会,那也无碍,但不会认头面首饰,说出去,平白遭人嗤笑。”
她看了雾濛濛一眼,沉吟片刻吩咐道,“府上并无女主人,故而头面首饰有限,今个我让碎玉带你出门往锦绣坊去,好生辨认坊里的金银首饰,若有看上的,允你挑三件回来。”
雾濛濛端着贵女的做派,朝客姑姑行了一礼,随后她便迈着小碎步,姿态优雅的跟着碎玉款款出门。
京城的大街,自然什么时候都是热闹的,碎玉很有经验,她牵着雾濛濛,挑近路走,不过两刻钟功夫,雾濛濛就道了锦绣坊。
锦绣坊,雾濛濛听府中宫娥提起过,京城最大的头面首饰铺子,最为难得的是,这坊中东家是个女子,故而制出的首饰精致秀美,颇的京城贵妇、姑娘的喜欢。
坊中伙计很有眼色,一见雾濛濛,就恭敬的将人引到二楼,并将店中上好级的头面首饰端了起来,以供雾濛濛挑选。
雾濛濛瞬间被晃花了眼,好在她还有理智,晓得自个年纪小,金饰是压不住的,故而当先拿起一串红珊瑚磨的手串来看。
碎玉在边上并不随意搭话,她嘴角含笑地望着雾濛濛,随她喜欢的挑。
那珊瑚珠子雾濛濛转了圈,便皱起眉头。
店中伙计本想介绍一番,可被碎玉一盯,便愣愣闭了嘴巴。
雾濛濛放下红珊瑚手串,她捻起颗鸡油黄的蜜蜡臂钏,那臂钏是活扣,就是雾濛濛的细手臂也是能戴的。
她一见,就喜欢上了,回头正想跟碎玉说买这个,冷不丁她就愣住了。
碎玉眉头一皱,她跟着转身,当即娇躯一震,赶紧屈膝行礼,“见过七皇子殿下,殿下长乐无极。”
却是不知何时,一身月白七宝枫叶暗纹直缀的七皇子晃悠悠出现在锦绣坊二楼,更不晓得他在那看了雾濛濛多久了。
雾濛濛小脸一沉,她很记仇,没忘这人差点摔死她,故而礼都不敬,搁了蜜蜡臂钏,拽着碎玉就要离开。
哪知,七皇子轻笑一声,手中象牙折扇啪的一展一拦,笑着对雾濛濛道,“小哑儿要去哪?本殿可是等了你好些天,好不容易见你出府,便巴巴赶过来。”
碎玉面色发白,她将雾濛濛拦住身后,勉强回道,“不知七殿下找小哑儿有何事?婢子家殿下一会便过来接小哑儿,不若七殿下直接对婢子家殿下言道的好。”
七皇子前一刻还言笑晏晏,后一刻,碎玉的话一落,他手中折扇嘭的就扇在碎玉侧脸,将她推的个趔趄。
雾濛濛眯着眸子,仰头盯着七皇子,她见碎玉并无大碍,才打出手语问道,“你想怎么样?”
七皇子半蹲下,与雾濛濛视线齐平,他折扇挑起她下颌,笑眯眯的道,“素闻九弟宝贝你的紧,可是把你将禁脔在养着……”
听闻“禁脔”两字,雾濛濛睁大了眸子,一脸被雷劈的神色。
七皇子低笑出声,他弯腰凑到雾濛濛耳边,顺势一把抱起她一边侧头对碎玉道,“回去跟你家殿下回禀,就说,他的心肝如今是本殿的,想要?拿于家小姑娘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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