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薨逝,这是举国大事,自然是要孟邑谌这位摄政王出面的。陆如意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等你”,送他出门。
孟邑谌策马赶去皇宫。
他到的时候,还未发丧,整座皇宫一如既往的宁静、肃穆。
下了马,即刻又换乘肩與,往乐阳宫赶去。
乐阳宫外,已经被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看见孟邑谌下了肩與,为首的侍卫立刻迎上来,躬身禀道,“王爷,皇上和几位大臣已经在殿里。”
“嗯!”孟邑谌轻哼了一声,阔步往里走去。
大殿的门突然洞开,里面坐着内阁领头的几位大臣,听见开门的声音,都站起身引颈望过来,孟邑谌随即入内,给孟勋请安后,又示意众人无需多礼,跟着,问太傅,“怎么个情况?”
太傅拱手道,“今早,太皇太后身边的姑姑发现太皇太后吊死在了自己的寝殿。”
这么说,就是自戕。
孟邑谌皱起眉来,又看向刑部尚书,“有没有看到太皇太后的失身?”
“回王爷的话,是先被勒死,然后再吊上去的。”刑部尚书低头,艰难的说道。
孟邑谌听完,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竟然有人先他一步动手,送太皇太后归西。
这人到底是谁呢,他在众位大臣脸上一一扫过。
实在看不出,是谁动的手。更不知道太皇太后曾经与谁结怨。
只能以后慢慢查了。
这般想着,他看向坐在首位的孟勋,“皇上以为如何?”
“朕听皇叔的。”孟勋一推二五六,又将球踢给孟邑谌。
孟邑谌想了片刻,“宫闱秘事不可大肆宣扬,便当做太皇太后急病而薨罢。”
孟勋脸上显露出一抹迟疑,“不查出凶手替皇祖母报仇吗?”
孟邑谌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若是要查凶手,那么必定会宣扬出太皇太后和陈江私-通之事,皇上愿意太皇太后名声扫地吗?”
“……朕自然是不愿意的。”孟勋嗫嚅着道。
孟邑谌颔首,又看向众位大臣,“你们可有异议?”
“臣等并无异议。”众位大臣齐齐跪下,都赞同孟邑谌的做法。
孟邑谌犀利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一一记住他们此时此刻的表情。然后让人去发丧……
很快,昭示太皇太后薨逝的撞钟声传来。
孟邑谌也跪倒在地。
半个时辰后,整个皇宫都挂上了白幡,其他得到消息的大臣也都换了素服,乘着马车进宫。
乐阳宫外,一时人满为患,跪的密密匝匝。
太皇太后的葬仪都有定制,孟邑谌交代好钦天监和礼部尚书该如何处事后,就带着孟勋回了御书房。
孟勋也换了素服,小小的身子坐在纯金宽大的龙椅上,看着他的目光怯生生的。
孟邑谌知道他这是不懂自己了,皱着眉叹了口气,问他,“皇上是在气我不替太皇太后讨回公道,不查清她的死因?”
“朕不敢。”孟勋赌气,哼哼道。
孟邑谌觑了他一眼,解释,“并非我不想查清太皇太后的死因,实在是此事干系重大……我答应皇上,以后一定会查清这件事,替太皇太后报仇,好不好?”
“真的吗?”孟勋看着这个自从回来后,就变得好脾气的皇叔,认真的问,脸色略有好转。
孟邑谌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好,朕等皇叔践行诺言。”
孟邑谌‘嗯’了一声,停顿了下,又道,“以后皇上可以随时和康太后亲近了。”
“真的吗?”听孟邑谌提到自己的生母,孟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灿烂的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光。
孟邑谌笑了笑,“以后,没人能再管着皇上了。只是有一点,皇上以后得孝顺你母妃,绝不可惹她生气。”
“嗯,朕都记下了。”孟勋板着小脸,认认真真的说。
孟邑谌看着他,过了会儿,又道,“为太皇太后守灵一事,皇上不可勉强自己,每晚守上半个时辰就行了。”
“朕听皇叔的。”奶声奶气的娃娃音传进孟邑谌的耳朵里,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尤其是这也是个没爹的孩子。当下,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温柔,“等太皇太后丧期过了,你再来皇叔的府上玩,皇叔府里新送了一匹小马驹,很温驯,到时候皇叔可以带你去马场跑马?”
“皇叔当真?”听到有小马驹骑,孟勋心里仅有的失落更是一扫而空,眼睛湿漉漉又明亮。
孟邑谌认真的颔首。
叔侄两个就这么约定下来。
交代完孟勋,孟邑谌正要走,外面传来太后驾到的通报声。
孟邑谌脚步停下,下一刻,康太后身着素服,摇摇曳曳的走了进来。看见她,眸光忽的一亮,很快又低下头,轻声道,“王爷也在。”
语气是肯定的。
孟邑谌颔首表示肯定,接着正要提出告辞。
康太后又笑着道,“当年王爷救我一命,我一直欠王爷一个正式的道谢。”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只见面前女子长的温温柔柔,并不出众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自有一股子温顺的气质,看着很舒服。尤其是眼睛,长的和孟勋如出一辙,都是那种圆圆的,湿漉漉的,像是……森林里小口小口喝泉水的小鹿,纯善、需要人保护。
康太后见孟邑谌看她看的出神,心也是砰砰跳个不停。
“不必道谢。”孟邑谌看了孟勋一眼,没好意思将话说的太生硬,只道,“本王当年举手之劳而已。”
康太后听了,脸上表情愈发温柔,声音轻灵若刚出谷的黄鹂鸟,“偶然伸手于王爷来说是举手之劳,可于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会一直放在心里,王爷随时向我来讨,都可以。”
“……”孟邑谌没再开口,面无表情的又点了下头,然后提出告辞。
康太后知道他贵人事忙,侧过身示意他先走。
孟邑谌又看了孟勋一眼,然后才阔步往外走去。
出了御书房,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康太后好像对他有了不一般的情愫。
以后,还是尽量不相见的好。
直接回了政事堂,又是镇日的忙碌。
掌灯时分,他特意吩咐伺候笔墨的内监,“到了亥时初刻,立刻提醒本王。”
“是,王爷!”内监点头,继续磨墨。
亥时初刻,太监低声提醒孟邑谌,“王爷,亥时初刻了。”
孟邑谌嗯了一声,不管还没看上的官文,直接起身,让人备水。梳洗过后,走出政事堂上了肩舆。
回府赶到洛神苑时,正好亥时正。
正房厅里,陆如意正指使婢女将热好的菜端上桌。
孟邑谌进门时,刚好看到这么一幕,心头顿时一暖,走过去,拥住陆如意。
夏衫单薄,陆如意不舒服的推了下他,“王爷身上尽是潮气,先去洗洗吧。”
“出宫时刚洗过的。”孟邑谌腻着她,不肯走。
陆如意用了力气推他,“那就再冲一次。”
“好罢!”孟邑谌到底还是怕陆如意嫌弃了她,转身往净室走去,沐浴完,换了衣裳,却没立即用膳,而是问起阿戚。
陆如意笑了笑,“已经大好了。”说着,干脆让素月将阿戚抱了过来给他看。
孟邑谌逗了阿戚一会儿,确定孩子是真的大好,才放开他,用起膳来。
用完膳,陆如意问起宫里的事。
孟邑谌无意叨扰她,便只简单提了一句。
陆如意听着,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道,“有件事,我不知道初九有没有跟你说过。”
“什么事?”孟邑谌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里带了几分认真。
陆如意道,“祈心的身世。”
“不就是你的妹妹,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隐情?”孟邑谌听陆如意说起祈心身世,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担心那些腌臜的事会恶心到她。
陆如意笑了笑,“她是我的妹妹没错,但是在离开陆家后,她还被人收养过,你知道收养她的人是谁吗?”
“嗯?”孟邑谌拧眉,这件事他还真的不知道。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在阿朱府挂牌卖艺了。是那里最当红的‘公主’。
“是崔太师最爱的女人——祈芸。这个女人曾经收养过她。后来还将她送去了阿朱府……而且我爹曾经对祈芸见死不救,所以我怀疑,祈心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培养来对付我们陆家的棋子……只是崔太师和祈芸都没想到,祈心最后会手下留情。”
“这消息是谁查出来的?”孟邑谌消化了片刻,关心起消息的来源。
陆如意道,“当时你母妃要杀我和阿戚,谢钦放在我身边的秘卫救了我,我唤出初九,抱着阿戚想去琉璃阁歇歇脚,但是不曾想,都在那里碰到了崔太师、祈芸、崔兰屿和祈心,且祈心和崔太师、祈芸都详谈甚欢。我心中狐疑,便让初九去调查了……”
孟邑谌听她说完,重点并没有放在后面,而是放在了第一句,良久后,问她,“母妃当时为何要杀你和阿戚?”
若是说讨厌陆如意,对她下杀手,孟邑谌还能理解,但是阿戚,那可是她的亲孙子,她也舍得下手吗?
陆如意知道孟邑谌的意思,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母妃似乎也是被人利用了。”
“这话怎么讲?”
“当时你失踪已经有一段时间,她便去找秦大人问你的吉凶,秦大人不知受了谁的蛊惑,竟然告诉你母妃,你是被我和阿戚克到了,只要杀死我和阿戚,你就能平平安安的回来……说到底,你母妃还是太看重你。”看重到,连亲孙子都不如一个孟邑谌重要。
孟邑谌听她说完,不用多加思量,都知道秦大人是受谁的蛊惑。无非就是已经薨了的那一位。
原本在设计她和陈江的时候,他还有些于心不忍,但是现在,他恨不得将她鞭尸。
而秦大人,总有一天,他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般想着,他眼睛不可避免的的流露出一丝凶光。
陆如意看着,忍不住伸手却握他的手。
孟邑谌被她娇嫩的小手握着,心中煞气散了不少。
一夜无话。
次日孟邑谌用过早膳,上了马车,正要进宫,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另一辆马车在他一侧停下,赶车的侍卫冲着马车车厢低声禀报,“王爷,是太皇太妃。”
他母妃?
孟邑谌眼神微变,立刻起身,钻出马车跳了下来。
随意,太皇太妃也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母子相见,太皇太妃的眼泪立刻流了出来。口中喃喃叫着,“阿谌、阿谌你终于回来了!”
孟邑谌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也红了眼眶,哑声道,“儿子不孝,让母妃久等了。”
“无碍!无碍!只要你能回来,不管等多久,母妃都不嫌久。”太皇太妃激动的说着,有些语无伦次。
她这样,孟邑谌怎么能说出怪她的话。
停顿片刻,终究是转了话题,说起太皇太后薨了的事。
太皇太妃听着,眼中浮现出一抹不屑,狠狠道,“坏事做的太多,她这是遭了报应!活该!”
孟邑谌没有接话,而是问起,“母妃此刻赶回京城,可是要替太皇太后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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