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富贵恭敬的来到席慕远身边,低声提醒:“王爷?”
席慕远满腹疑虑的将长生锁交还给他。
皇帝紧紧捏住那被送回来的长生锁,深吸一口气问:“这东西果真是陆篱的?”
左丞颔首:“千真万确!由武清侯亲自下山崖找上来!”他瞥了眼席慕远,好似洛北王也有份一般。
皇帝蹭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那他人呢!”
左丞面露痛心:“还在找……”
“一定要找回来!”皇帝急切无比,大声命令。
正说着,殿外飞奔而来一个侍卫:“皇上,柳木崖传来消息,陆大人找到了!即刻便能到宫门!”
“到了就宣!他如何?受伤没有?”皇帝关切的问。
侍卫茫然:“属下不知……但陆大人说有重要线索要禀告皇上!”
皇帝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则急切又不安的在金銮殿上来回踱步,看的在朝诸人一头雾水。
忠毅侯试探性的问:“皇上,怎么了?”
皇帝一惊,飞奔下高台,一把抓住忠毅侯的手:“朕记得当年安宁也在相国寺是不是!”
忠毅侯茫然:“皇上指的是何时?”
“皇长子出生之时!安宁随皇后一道去的相国寺是不是?”
忠毅侯颔首。
“宣安宁!还有皇后!”皇帝立刻命令。
忠毅侯还是一脸懵逼,低声问皇帝:“皇上,这到底怎么了?”
皇帝将长生锁递给他:“这是朕当年给皇后的定情之物,皇长子出生之时,她戴在了那孩子身上!”
忠毅侯愕然,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难道陆篱是……”
皇帝面露笑意,心下想的八九不离十。
席慕远站的离忠毅侯不远,听得真切,不由得再一次皱眉。这未免也太巧合……
皇后很快就盛装到达,皇帝快步上前:“梓潼!你看看这个!”
皇后摸着掌心被皇帝塞过来的东西一愣,低头看见那片长生锁,蓦然便流出两行清泪:“皇、皇上……这怎么会在您这里?”
“咱们的孩子!可能找到了!”皇帝喜形于色,飞速将好到长生锁的事告知。
皇后喜极而泣,不断的擦眼泪:“真的吗?他真的是皇儿?”
“等他来了便知!”皇帝拉着皇后回到龙椅上坐下。
不多时,陆篱便到达。
皇后眼中迸发出探究与激动的神色,即使身子还端坐在上面,但那微微前倾的模样还是出卖了她心底的急切。
皇帝也是一样。
陆篱面上有伤,左臂也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上面还氤出血来。
皇帝强忍住心底的迫切,举起那枚长生锁沉声问:“这可是你的?”
汤富贵端下去,陆篱看见绽出一抹笑:“是臣的。不知怎么在皇上这里?”
皇后眼中亮起光芒。
皇帝也笑,但还是谨慎的问:“这上面的生辰八字不是你的,你为何确定这是你的长生锁?”
陆篱一笑:“家母说,这是她捡到臣之时,在臣襁褓里。臣想,这大概与臣的生身父母有关吧。”
“你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皇后忙问。
陆篱摇头,嘴角撤出一抹苦笑:“臣不知。”
皇后迫切的看向皇帝。
皇帝又问:“你母亲叫什么?何方人士?”
“家母红果,江南人士。”陆篱如是回答,“臣已经派人接她来京城享福,不日便能到达。”
正说着,安宁长公主也来了。
忠毅侯出去接她,进殿前仔细跟她讲明经过。
安宁诧异:“皇长子真的找回来了?”
“还在看着呢。”忠毅侯也不知道。
安宁急切的进殿,见到陆篱忙问:“皇兄,这真的是皇长子?”
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的帝后被安宁问了一个懵逼。
陆篱更是诧异:“长公主说什么?”
“你是皇长子?”安宁好奇的打量着他,忠毅侯想拦都拦不住!
全朝惊呼!
忠毅侯连忙拉住还想要问什么的长公主:“你先别问了!还没说开呢!”
长公主一愣。
帝后对视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陆篱疑惑的盯着他们:“侯爷,发生了什么事?”
忠毅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再一次看向帝后:“皇上……”
长公主见不惯这样磨磨蹭蹭,心里又对当年皇长子丢失难过,爽快的道:“皇兄皇嫂不是一直想要找回皇长子吗?如今既然有了线索,不如就查下去!我记得皇长子刚出生之时,是皇嫂身旁的兰初接生,说皇长子身后有麒麟图。如今一看不就知道?”
“对!麒麟图!”皇后拍掌,“皇上,臣妾记得皇儿身后的麒麟图!是天生的胎记!若是有,加上这长命锁,等到他养母来一问便知!”
皇帝也同意。
陆篱的脸色愈发难看:“皇上,在这里?”
皇帝略一思忖,大庭广众下的确不合理。但皇长子身份特殊,若是私下鉴定,反而不如在这里有说服力!
“就在这里!”皇帝颔首。
齐丞相是皇后亲兄,见状低声提醒陆篱:“就在这里吧,若是真的有,不日便能认祖归宗。若是没有,当下说明便可。”
“陆状元,你背上有吗?”左丞相幽幽的问。
陆篱瞥过席慕远从刚刚一刻便苍白到极致的面容,压住嘴角的笑,微微颔首:“有……”
众大臣再一次惊呼!
皇后当下便站起来,眼中闪着急切,却又不好开口说什么,只能看向皇帝。
皇帝也不比她耐心多少:“快给朕看看!”
陆篱袒露后背,一只麒麟威风凛凛的站在云端之间,周围一片青色,又是狰狞又是威风。
在所有大臣的惊叹声下,席慕远的身子微微一颤,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陆篱身上,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皇后这会儿倒是没那么激动了,只是皱眉,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喜悦之中还带着几分疑惑。
皇帝激动无比,快步走下来,一把抓住陆篱的手:“朕的好儿子!”
陆篱恍然:“皇上……臣不才,但皇长子之事非同小可,还望皇上谨慎!”
皇帝转念一想也是:“既是如此,一切便等你养母到京再说!今日便先到这里,你来之前说有要事禀告,是何事?”
陆篱的脸色瞬间凝重:“柳木县县令与土匪勾结!因而才泄露了臣等踪迹!还往皇上严查!”
“查!”皇帝恼怒,“忠毅侯,此事由你去彻查!”
“臣领命!”
很快下朝,皇帝亲切的拉着陆篱往养心殿走。皇后也跟在身旁。
长公主与忠毅侯一道要走,无意间瞥见席慕远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好奇:“王爷怎么了?”
席慕远这才回过神来,逐渐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尽可能的淡然道:“无事。”
忠毅侯顺着席慕远刚刚望着的方向看了眼,只能看到帝后带着陆篱,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背影。
他心下只以为是席慕远在意这个,宽慰道:“王爷,本侯知道你与陆篱有几分嫌隙。即使他真的是皇长子,你也不必挂怀。你与太子相识多年,小打小闹也不是没有,如今不还是好好的?”
他说着心下一惊。太子失德已久,如今皇长子若是真的找回,这储君之位说不定要易主!
忠毅侯再一次看向席慕远,试探性的道:“王爷……”
“舅舅不必多言,本王明白。”席慕远打断他,心事重重的离开。
长公主看的疑惑:“这孩子怎么了?”
“许是诧异。从前他只当陆篱是个没身份的穷小子,自己的洛北王怎么欺负都成。眨眼人家可能是皇长子,心里一时接受不了吧。”忠毅侯道。
长公主摇头:“我看不是。远哥儿也算我看着长大的,你看他从小欺负太子、欺负我们安哥儿的时候,那叫一个混。如今倒是和我们安哥儿不错,可欺负太子起来毫不手软,哪里会因为陆篱身份改变就这般?我看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太子和少安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情分毕竟摆在那里。半路冒出来一个陆篱自然是不一样的。你看他成年后,哪里还像小时候那般与人打架?可唯独打过陆篱。”
长公主长叹一口气:“算了,这些事咱们也管不了。你何时走?我与你准备行囊。”
“明日便出发。”忠毅侯也想早日解决柳木崖之事,快些回京看皇长子认祖归宗。
洛北王府内,席慕远心不在焉的抱着暖暖,弄得暖暖很不高兴,一个劲的踢他都没反应过来。
见爹爹还不陪自己玩,暖暖气鼓鼓的瞪着他,瞪得自己腮帮子都疼,他爹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哇一声便哭了出来。
席慕远这才回过神,连忙哄她。
暖暖才不原谅他呢!
爹爹都不喜欢她了,她也不要喜欢爹爹!爹爹哄两句就不哭,她不要面子哒?
她努力哭的更大声,还拉了一坨臭烘烘的粑粑在爹爹身上!让爹爹不理她!哼唧!
席慕远连忙叫丫鬟去给她换洗,一番折腾终于把睡午觉的顾烟寒吵醒,连忙过来喂奶。
暖暖的哭声这才止住,小手照样这伸向顾烟寒。还是有奶喝的娘亲最好了!
席慕远凑过来,暖暖哼哼他两声,美滋滋的趴在顾烟寒怀里不再看席慕远。
顾烟寒疑惑的看向倒在床上的席慕远,觉得他今天很反常:“王爷,想什么呢?”
“本王在想陆篱。”
“你不会是还想要揍他吧?”顾烟寒小心翼翼的问。
席慕远摇头:“本王只是觉得太巧了……他居然是皇长子……”
顾烟寒一愣,想起太后临终时的话:“怎么确认是陆篱?他可是江南人。”
席慕远摇头:“本王已经派人去江南查看。”他将早朝之时发生的事如数告诉顾烟寒。
顾烟寒也皱眉:“这也的确太巧了……若他真是皇长子,王爷,咱们还是早些回漠北吧。”
席慕远冷哼:“本王又不怕他。”
没几天,陆篱是皇长子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京城。
他是新科状元,又亲自参与过剿匪,如今骤然鲤鱼跃龙门成为遗落民间的皇长子,引得百姓们议论纷纷。
尤其是他背上的麒麟胎记,被人传的神乎其神,都说他是天上麒麟星转世。
几天下来,陆篱是皇长子的事仿佛已成定局。听说皇帝不日的就找见他问话,金银珠翠跟不要钱似的往陆篱府中送。
全京城最郁闷的就要数太子了。
他窝在东宫里,怀着满腔不情愿与不舍得也给陆篱送了礼。他现在觉得自己这太子马上就要干不长了。
柳木崖的土匪窝成功被端掉,不仅截获金银无数,还解救出不少被掳走的少女。
秦少安等人封赏,太子督办军粮不力之事也被忠毅侯厚道的掩盖住,他也没有被怪罪。
但他就是郁闷啊!
好好的独生子,凭空就冒出来了一个大哥。在所有人眼里,他这个“大哥”还处处比他优秀?
太子心里这个急啊,担心陆篱来了后,自己没多久就会失宠。
一想到失宠,他就想到了席慕远。
他是知道宫里有孩子在外面的,但一直都觉得这些年没找回来,往后也不会回来了。他就算再没用,也是独一份。太子之位怎么都是他的。更何况,他还一直觉得自己挺有出息。
可如今不一样了!
他去找皇帝,想着好好刷一回存在感,没想到皇帝在见陆篱。
他又去找皇后刷存在感,皇后倒是见了他,态度也不算差,也总比从前多了几分冷漠。而且,皇后还派人给陆篱熬汤。
皇后抚养他那么久,还从来没有为他送过汤!
太子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嘎嘣一下就碎了。
他捧着碎成渣渣的小心脏去洛北王府。
帝后这些年之所以那么喜欢席慕远,很大原因是因为将对皇长子的感情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如今正主回来,席慕远铁定也要失宠!
太子觉席慕远一定跟自己一样是个伤心人!
谁知,刚进洛北王府,就被告知王爷不见客。
太子心里倒是乐了:难不成重麟比他还要难过?
他这下平衡了!嘚嘚瑟瑟的走了。
席慕远这几日哪也不去,常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一关就是一整天,谁也不见。
暖暖整日在屋子里无聊,顾烟寒便抱着她去找席慕远。
守卫没有拦她,母女两人进屋,就见席慕远低头拿着什么在把玩。
顾烟寒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药味,抱着暖暖没有上前:“那是什么?”
席慕远将手中的药瓶收起,药味这才散去。
“你怎么来了?”席慕远上前接过暖暖,小家伙萌萌哒打了个喷嚏,表示对她爹的嫌弃。
席慕远戳了戳她的小鼻子,再压抑的心也涌起一抹笑意。
顾烟寒的注意力却被放在桌上的药瓶吸引。她拿过闻了下,皱眉:“这好像是什么药水……”
席慕远瞥了眼,稍一迟疑,吐出四个字:“显形药水。”
顾烟寒一愣:“那还有隐形药水吗?”
席慕远颔首,示意她看向另一个乳白色瓷瓶:“那个就是。”
“能隐形?”
“能将人身上的胎记或纹身藏起。”席慕远眼神微暗。
顾烟寒不自觉想起陆篱的麒麟像:“你想把陆篱的麒麟图擦掉?”
席慕远摇头:“这是给本王自己的。”
顾烟寒不解。
席慕远略一思忖,示意她将那两瓶药水带走。
两人回到正院,屏退所有下人。
席慕远蓦然脱下上衣,露出后背:“把显形药水一九兑水后涂在本王背上,你就知道怎么回事。”
顾烟寒照做,沾了药水的湿布才碰触到席慕远肩部后背,就看见他原本古铜色的肌肤上印染出一片血色。
顾烟寒一吓:“王爷!红了!”
席慕远示意她淡定,“无妨,继续。”
顾烟寒继续沾了水为席慕远擦背,然而,每次药水过后,席慕远的后背就一片血色。
“是你的伤口吗?”顾烟寒问着好奇,“不对,这不像是伤口,像是……胎记?”
席慕远鼻腔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不知道是承认还是没承认。
顾烟寒加快手快的速度,擦拭到背中央的时候,整个人愣在原地:“麒麟?!”
“嗯。”席慕远眼神幽暗,“涂完。”
顾烟寒重新将毛巾蘸水,小心翼翼的给席慕远整个背上的涂上药水。
一副清晰的画面显露出来。
麒麟浑身精赤血色,双眼炯炯有神,不怒自威,看的令人敬畏。
不同于陆篱背上一只,席慕远背上有两只!
两只威风凛凛的麒麟相斗,整个后背都是一派青红血色,如同麒麟相斗映的天地变色一般。
顾烟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年头麒麟图还批量生产?”
席慕远回头看了眼背后镜子里的自己。这副画他从小就知道背上有,但一直都不知道为何要藏着。
如今,好像猜到了什么,又像是更糊涂。
顾烟寒轻轻摩挲过他背上的麒麟图,不像是纹身,反而像是身后的血管泵张过后显现出来的画面。
如果用科学的方法来讲,就是席慕远后背毛细血管比常人更为突出,因此会露出这样的青色与血色。
但要正巧露出这样的麒麟图,实在是千年难得一回。
“父亲与我取字‘重麟’,便是来源于此。”席慕远眼神疑惑,“但他却特地让神医师徒与我配了这样的药,自小就要我涂着。”
顾烟寒满腹疑虑:“老王爷这是什么心思啊……”
“改口。”席慕远提醒。
顾烟寒哼哼一声,夏至拍门:“王爷、王妃,听香小筑说老王妃又闹起来了。”
前几日老王妃来王府闹过一回,席慕远不在,顾烟寒便没见她。谁知往后老王妃每日都来闹一回,席慕远得知后,便让人将她送去听香小筑,不让她出来。
于是,老王妃就每日在听香小筑闹。
夏至今日挑这个点来通报,想来是闹得凶。
“又怎么闹了?”顾烟寒躲开席慕远想抱他的手问。
“说、说了点浑话……奴婢不敢说……”
顾烟寒起身去外室,让夏至进来:“老王妃说什么了?”
“前几日老王妃闹着要出来,咱们不让。她今日又闹,竟然说出、说……王爷不是老王爷亲生的!”夏至后半句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让内室的席慕远听见了。
他穿好衣服出来:“她真的这么说了?”
夏至点头。
顾烟寒示意那丫头出去,揶揄道:“背上有麒麟图就是皇长子,看来王爷你也是。”
席慕远冷哼一声。
“你去吗?”顾烟寒又问。
席慕远眼神微沉:“本王这几日不让她出门,就是为这个。”
话音未落,洛风急吼吼进门:“重麟!麒麟图!怎么那家伙也有麒麟图!”
他这几日在闭关专心为暖暖做祛疤膏,今日才听说陆篱之事。这些年席慕远背上的隐形药水都是他涂得,洛风当然得炸。
席慕远没理他出门去,洛风要追,被顾烟寒喊住:“你帮我照顾暖暖,我去。别多嘴瞎问什么!”
洛风望着怀里被塞过来的小不点,注意力很快又被吸引:“小暖暖,师父父给你去上新药。咱们很快就又能美美哒!”
席慕远牵着闪电出门,见顾烟寒追来,将她一把抱起,同骑而出。
两人到了听香小筑,刚进门就听到老王妃的声响:“放开我!放开!让远哥儿来!让他来!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他不来是不是?去告诉他,他不是王爷亲生的!去告诉他!我看他来不来!”
一帮丫鬟围着老王妃,将她困在屋内。外头还有侍卫拦着,满院子都是老王妃的声响。
骤然,她的声音停下。望着席慕远,老脸上绽出一抹笑:“远哥儿!你可算是来了!”
丫鬟们一愣,老王妃趁机冲到席慕远面前,一把拉住他:“远哥儿!这个秘密为娘已经瞒了二十一年!原本还以为要带到棺材里去,今日一定要告诉你!”
席慕远眼底暗流深涌,面上却波澜不惊:“母亲为见本王,连这种拙劣的手段都使了出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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