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大声哭诉:“大小姐喝了三小姐送上来的茶才变成这样的……大小姐您就别瞒着了!”
被扫雪看守着的顾静怡与顾二太太很快被压上来,这母女两人浑身都长满了红疹子,看的众夫人心惊不已,纷纷后退:“莫不是出了天花?”
“夫人们不必惊慌,这是赤火草叶毒,不会传染。”孙大夫解释道。
“就是她们下的毒?”席慕远冷冷的问,那眼神仿佛是看着两只蝼蚁。
顾静怡拼命的想要低下头去,她不想要席慕远看见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可偏偏的,席慕远的眼神瞥过她,略微诧异:“是你?”
“哟,还是王爷的熟识呢。”顾烟寒有些意外。
“不是。”席慕远否定的飞快,看着顾烟寒那根本不信的表情,他思索着该怎么解释。
顾二太太却完全不知道顾静怡的心思,还以为女儿真的与席慕远有旧。膝行上前向席慕远求救:“王爷救我!真的不是我们!王爷——啊——”
她想要抱住席慕远的腿,却被席慕远一脚踢开。撞上墙壁,几乎整个背都要散架。
夏至怒道:“三小姐泡的那杯茶还留着呢!你们俩如今这个样子,也是因为喝了那杯茶!”
顾静怡冷静的反问:“既是如此,那为何大姐姐的症状与我和母亲不一样?更何况,茶叶与水都是大姐姐房里的东西,我不过是泡了一下,又怎么能说是我做的手脚?大姐姐,静怡一下敬重你,你怎么能毁掉静怡……”
“你承认那杯茶是你泡的了?”顾烟寒挑眉。
顾静怡骇然,但又觉得自己的思路没有错,倒打一耙:“大姐姐,你不能这般诬陷静怡!东西都是你房里的……”
“呵,人是都是爹生娘养的,却也不是人人都如你们这般恶毒。用了我的茶叶与水又怎样?毒药可不是我房里的!至于我与你们的反应不一样,不过是因为我中毒更深而已!”
顾静怡被驳的哑口无言,只能哭诉:“真的不是我!大姐姐你相信我!王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不是你能是谁?”顾烟寒问。
顾静怡看向顾二太太,母女两人含泪用眼神交流,顾二太太偷偷瞄了眼席慕远,心一横,冲席慕远重重的磕了个头:“王爷,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拿错了东西!本想给大小姐卖个好,没想到拿错了赤火草的叶片……王爷都是我不好!与我们家静怡是无关的!还请你救救静怡!求求你!求求你!”
“咚咚”的磕头声不断响起,顾二太太额前一片血肉模糊,席慕远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望着顾烟寒。
“王爷,我二婶求您呢。”顾烟寒提醒。
席慕远不屑一顾:“与本王何干。”
顾二太太愕然,眼前一黑差点没倒下去。其余被请来观礼的夫人纷纷识趣的离开,只有长公主等人还在。
顾国公恼怒的想要将人送官处理,席慕远冷声打断:“不必。”
顾静怡与二太太眼中亮起希望的光。
“杖杀了便是。”席慕远又道,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顾静怡惊呼:“王爷!”
死亡面前,顾二太太也慌了:“王爷您不能杀我!我、我还没有定罪!我是无辜的!”
席慕远冷冷反问:“人赃并获,亲口承认还有假?”
扫雪与煮酒分别着拖着那对母女就要去行刑,顾静怡意识到自己也要死,慌张的拼劲全力挣扎:“王爷!王爷您不能杀我!我们没有定罪就不能杀!您就不怕沾上无辜的性命吗!”
“本王手上的性命已经够多了,不差你一条。杖毙,出了事本王担着。”一声令下,不由得顾氏母女再挣扎,便已经将她们拖了出去。
院外传来两人的惨叫声,还夹杂着顾静怡的呼喊:“王爷!王爷我还有事要告诉您!是和顾烟寒有关的!王爷!她瞒着您有别的事!王爷!”
顾烟寒微微皱眉,顾静怡会知道她什么隐秘?她悄悄看向席慕远,见他正皱眉盯着内侍手上的圣旨,仿佛完全没听到顾静怡的话一般。
“王爷,你的小相好有话跟你说呢。”顾烟寒好心的提醒着。
席慕远因“小相好”三个字而皱眉:“胡言什么!”他这才听见顾静怡凄厉的呼喊,满是厌恶,“还不拿马粪堵了她的嘴。”
扫雪应声离开,忽而屋外传来一声:“且慢!”
老夫人坐着轮椅面色惨白的过来,怀中抱着的东西令顾烟寒眼皮一跳。
“王爷,长公主,请恕老身不便行礼。”
长公主瞥着她怀里的东西脸色微沉:“老夫人这时候将先皇御赐的丹书铁券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老身想要用这个,换静怡一条性命。”
顾国公气结:“母亲!静怡毒害烟儿,你怎么能……”
老夫人不理他,只看向席慕远:“王爷,这是先皇御赐给我顾家的免死铁券,就是谋逆之罪也可饶过一命!”她向来个欺软怕硬的主,这回却是铁了心要救下顾静怡。
“你还想谋逆?”席慕远冷冷扫了眼她,老夫人从心底打了一个寒颤。那眼神,仿佛要将她也杀了一般。
“先皇恩赐不知感恩,还意图谋逆。既是如此,本王便先收拾了你这谋逆之贼。来人,拖出去一起杖毙。”
“王爷!”老夫人骇然,没想到搬出先皇都压不住席慕远!
煮酒推着老夫人就要出门,顾国公愚孝的拦住:“王爷!我母亲口不择言,还请你放过她!”
“谋逆二字可是她亲口说的,顾国公莫不是也想当同党?”
“不……王爷!母亲年老痴呆,还请你高抬贵手!”他冷汗涔涔而下,深知席慕远若是执意如此,他绝无办法阻拦。忽而灵光一闪,看向顾烟寒:“烟儿,快求求王爷!”
顾烟寒才不关心老夫人死不死,可顾国公对她是真心的好,她不想辜负顾国公:“王爷,祖母痴呆又犯了,还请你不要跟一个疯子计较。”
席慕远的眉头挑了挑:“你求本王?”
这男人就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顾烟寒扭头就想走,可触及顾国公那哀求的神色,她又心软了:“我求你。”
洛北王这叫一个心情愉悦:“煮酒,放人。”
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顾烟寒悠悠又道:“既然老夫人神志不清,这丹书铁券还是父亲拿去保管吧。”
“烟儿说的是。”顾国公应了一声便将丹书铁券从老夫人怀里拿走,老夫人想要去抢,情急之下直接从轮椅上摔了下去。
顾国公要去扶她,屋外走来一个人,顾国公一愣:“皇上……”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大步走入屋内,眼神直直的落在顾烟寒的身上。那猪头一般的模样饶是他心里早有准备,也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说了经过,皇帝气结:“好一个顾国公府!竟出了这种下作之事!”
老夫人连忙求情:“皇上,我家静怡是无辜的!都是被她娘教唆的!那孩子才十四岁!她懂什么!求求皇上放了她吧!我愿用顾家的丹书铁券换那孩子一条命!”
皇帝这才看向了顾国公手上的免死铁券,眼神微沉,思索一番后道:“既是如此,念在顾氏年幼无知的份上,朕允了。”
皇帝一直在削弱功臣的权势,如今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收回一块免死铁券自然不会错过。相比于权势,顾烟寒又算得了什么。
他当众放话,席慕远不好阻拦。见他的眼神又落在顾烟寒身上,席慕远往前走了一步,用身子挡住了皇帝的视线,假意与皇帝说话:“皇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将宜佳县主的脸毁成这样,也该付出同样的代价才是。”
“慕远说的有理。汤富贵,去派人划了她的脸。”皇帝想起这个也是一肚子火,语气沉的要杀人,“还愣着干什么!快看病!”他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带来了。
顾烟寒大方的给他们把了脉,所有人皆是摇头请罪:“皇上,臣无能,治不好宜佳县主。”
“废物!”皇帝怒斥,眼神瞥过席慕远,心中不解:“洛北王为何在此?”
怕顾烟寒真成皇贵妃的秦雨涵立刻喊道:“王爷是来向烟儿姐姐提亲的!”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皇帝看向席慕远,牙根痒痒:“哦?是么?”音调拖得很长,任谁都听得出皇帝这会儿不高兴。
然而,席慕远朗声应下:“是。”
“顾家丫头已经是如今这模样,慕远还愿意提亲?”皇帝又问。
“愿意。”席慕远没有一丝迟疑。
所有人皆是诧异,连顾烟寒都是微微一怔。
皇帝盯着席慕远,认真的审视着他,却还不死心:“慕远倒是个重情之人。只是既是如此,怎么不见彩礼?”
“听闻国公府出事,匆匆前来,彩礼尚未到达。”席慕远心里也是以后,他让人备下的彩礼这个时候怎么也该到了才是。
皇帝之前几次想要为席慕远指婚,都被他拒绝。这会儿席慕远与他看中了同一个女人,他不由得有些胸闷。瞥见低着头的顾烟寒,又问:“顾家丫头,你的意思呢?”
顾烟寒回答的凄凉:“回皇上,烟寒已经是如今这般模样,只求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免得出去吓坏了别人。”
“本王不怕你吓。”席慕远低嗔,语气有着几分不真实的宠溺。
皇帝那颗刚因顾烟寒没有答应席慕远而稍稍开怀的心,一下子又不舒服起来。他思量了一番,席慕远的要求不能驳,但也不愿就此将顾烟寒放手,道:“此事容后再议。顾国公,先将顾丫头治好才是头等要事。此事朕就交给你了。”
顾国公应下,皇帝又道:“慕远,漠北有军报传来,你随朕回宫商议对策。”从头到尾,没提那纳妃圣旨半个字。
长公主与秦雨涵想要留下来照顾顾烟寒,被顾烟寒婉拒。热闹了一天的顾国公府,这会儿再次安静了下去。
顾烟寒对着镜子里丑陋无比的自己微微一笑。长得丑,果然还是安全些。皇帝一见她现在这副尊容,别说是纳妃的圣旨,就是瞧都不愿意多瞧一眼。
倒是席慕远的举动让她有些意外。那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洛风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
“别的姑娘这会儿都该哭天喊地了,你怎么还笑?”他疑惑的走上前来。
顾烟寒诧异:“你怎么来了?”
“重麟把我揪出来的。我本来还在闭关给他配解药,盈月草实在难得,没有盈月草,就是你给了药方也无用。但他非要我出来先把你的脸治好。这不,小半个月的功夫又白费了。他的毒拖不了几天了……”洛风抱怨中满是担忧。
顾烟寒想起那颗被捏碎的解药就生气:“他活该!”
洛风不客气的坐下,仔细打量着顾烟寒这脸,又给她把了脉,咋舌道:“你这毒可真怪异……我还没见过……不仅仅是赤火草叶,还有其他的东西……”
小神医到底是小神医,能比别人多看出来不少。见顾烟寒神秘莫测的笑着,他灵光一闪:“毒药不会是你自己配的吧?”
顾烟寒笑的愈发灿烂,洛风就知道他猜对了!
“我的顾大小姐哟,你脑子里怎么想的?丑成这幅样子,亲娘都认不出了!你有解药的吧?”
“没。”顾烟寒嘿嘿笑着。她那天是想吃下自己做好的变丑药,可顾静怡母女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有人非要冲上来顶黑锅,顾烟寒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当然是要成全她们。
“没解药你你也敢吃?我不信!”
“那你就找喽。”
洛风还真就去药房找了个天翻地覆,愣是什么都没有找到:“顾大小姐,你不会想顶着这张丑脸过一辈子吧?”
顾烟寒现在觉得她这张把皇帝吓回去的猪头脸可爱极了:“对啊。我现在可喜欢这张脸了呢。”
“疯了疯了!我不管你了!”洛风转身而走,瞥见守在门口的席慕远,耸了耸肩,“你听到了?我救不了疯子。”
“能治还是不能治?”席慕远言简意赅的问。
洛风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还真没有办法。找不出她具体用了哪些药,我配不出解药。而且,我刚在药房找到了几样药渣,都是没解药的。”他说着压低了声音,“重麟,若是她真的这般容貌,你难道真的还要娶?”
“本王从不食言。”席慕远转身而走。
为顾烟寒诊治的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她非但没有起色反而越来越丑。借着这个由头,顾烟寒发了一通脾气,借机让顾国公请退了太医。
没人再来烦她,顾烟寒捧着自己的猪头别提多开心了。
倒是席慕远,又恢复了以往夜夜来的习惯。来了他也不说话,就静坐在院外的石桌上。一坐便是一夜,清晨才离开。
顾烟寒也懒得管他,依旧暗中盘算着逃走的计划。然而一天,却听到了神医薛绍进京的消息。
薛绍脾气怪异,虽有一身好医术,但并非人人都能求得他出手。要么是有难得的灵草,要么是有什么交情,他才愿意出手。
顾国公府两样都没有,顾烟寒以为薛绍绝不会为她来诊治。可人神医就是不走寻常路,下午的时候就被汤富贵领着前来给她看病了。
来人是个发须皆白的老者,鹤发童颜,看得出他年纪虽大,身体与精神却陪儿棒。
汤富贵一路点头哈腰讨好着他,神医眼高于顶,始终没将他放在眼里。一直等见到了顾烟寒,才“咦”了一声:“女娃子身上的毒好生怪异!”
不愧是神医,只望了一眼便只有异。
顾烟寒惴惴不安的行了晚辈之礼,薛绍给她把了脉,又用银针试了毒,眼前一亮:“有趣!老夫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毒!”
汤富贵忙问:“那依神医所见,可还有救?”
薛绍摸了把自己花白的胡子,胸有成竹:“这毒虽怪,倒也难不倒老夫。不过老夫倒是有些好奇这毒的配方是什么。”
顾烟寒心知碰上了行家里手,只得装傻:“晚辈才疏学浅,并不能知晓全部,还望前辈不要笑话。”
薛绍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她,哼了一声:“罢罢罢,老夫也不是那等夺人所好的老匹夫,小丫头不爱说就不说!”那模样就跟小孩子没要到喜欢的玩具似的。
他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汤富贵连忙追上去:“神医!薛神医请留步!宜佳县主这脸还望神医费心!”
薛绍跟个小孩子一般:“老夫不治了!那冰寒草你也给皇上送回去吧!”
顾烟寒心底乐疯了,暗戳戳的跟薛绍挥手说再见。只是他这么一走,全京城在知道顾烟寒毁容了后,又都知道她没救了。
现在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全是这个。茶余饭后,不是谈论顾烟寒现在有多丑,就是笑话她以后绝对嫁不出去。甚至有人开始拿她的丑模样吓唬不肯听话的孩子了。
老夫人听到了这样的传言,心里高兴无比,面上却拉着顾国公为顾烟寒长吁短叹的担忧着:“公爷,你看寒丫头以后可怎么办?以后没人上门求亲,这丫头的一生可就毁了!”
时下婚姻乃是大事,顾国公也为顾烟寒担忧着。那日席慕远虽然说了提亲之事,但安宁长公主去老王妃那里探了探口风,得知顾烟寒及笄当日席慕远的彩礼迟迟没有到,便是被老王妃扣下了。至于求取顾烟寒之事,老王妃更是话里话外暗示着顾烟寒无颜貌丑,不堪洛北王妃之任。
若换了以前,忠毅侯听得有人这般贬低自己的外甥女,早就上门去理论了。可偏偏顾烟寒毁了容,老王妃说的是实话,他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因此顾国公听见老夫人提起这事,也是悲从心起:“是啊……这丫头往后没个依靠可怎么办……”
“公爷,依娘看,不如趁现在你我都还在世,给寒丫头寻一个可靠人。如今寒丫头那副样子,也不用找多出众的。咱们只求个老实人,门户低一些也不打紧,贵在人品。公爷看如何?”
“娘说的有理。”
老夫人一笑:“寒丫头怎么说也是亲孙女,固然平时闹腾了些,为娘的哪里真能跟一个孩子置气?娘已经托你舅家去打听了,公爷请好吧!”
老夫人话里话外都是为顾烟寒做打算,顾国公便全权交由她做主。自己则继续去为顾烟寒寻找良医。
第三日,老夫人便为顾烟寒择了一个“佳婿”。
顾烟寒一觉醒来,便得知自己要出嫁的消息。她以为自己没睡醒,掐了夏至一把,那丫头疼的眼泪都出来了,顾烟寒方知不是梦。
“小姐……更衣吧……”夏至哭泱泱的拿起一件粉色的喜服,“这是老夫人特地为您准备的……”
正室成婚穿的是大红色,只有妾室才穿粉色。甚至都不用多大的讲究,一顶青布小轿从后门抬入便是。
顾烟寒眉头一挑,瞥见屋外喝着茶的老夫人:“祖母这是要我去给人做妾?”
“寒丫头,你如今这样子,能给人做妾都是我烧高香求来的。你呀,就认命吧。”老夫人高兴的都想跳起来。
“不嫁。”顾烟寒给夏至递了个颜色,这丫头有人撑腰,当下就拿起剪子将粉色喜服一剪为二。
老夫人脸色大变,立刻就让人去教训夏至。粗使婆子才上前,顾烟寒瞅准了她的心窝一脚踢过去,疼的那婆子倒地直喊娘。
“我的人也是你们能动的?”顾烟寒冷眼瞥过在场诸人,众人皆是噤若寒蝉。
老夫人不愧是掌管国公府多年的老夫人,短时间内竟然又拉拢了这么多奴才。顾烟寒的丫头已经被老夫人的人给制住,怪不得她能直入烟雨阁。
压下心间那曾经被顾烟寒教训过的恐惧,老夫人强作镇定的又道:“寒丫头,你莫要做无谓之争了。就你如今这样子,还以为洛北王会将你放在心上?”
原来是因此在这般笃定的来欺辱她。
“祖母,父亲回来你打算怎么跟他交代?”顾烟寒问。
老夫人得意洋洋的笑着:“这你尽管放心。等公爷回来了,我便说你不堪折辱逃出府去。认他翻了个天,也找不到你。至于你的这些丫头,乱葬岗的野狗可还等着细皮嫩肉的她们,不会有人吐出去半个字。”
“您可真是什么都想好了啊。”顾烟寒蓦然有些后悔当时没早些杀了这老虔婆。
瞧着她眼中的不甘心,老夫人全身舒畅:“那户人家呀,听说已经打杀了十来个小妾,死的时候身上都没一块好皮。你还是趁能活的时候,多看看这花花世界吧!来人,伺候大小姐更衣。喜服烂了就烂了,反正妾也不是个东西,要什么脸面!”她一挥手,婆子们便上前来。
夏至想要阻拦,被两个婆子狠狠扇了两巴掌,架到了一边。她们上前想要制住顾烟寒,还未靠近,面前忽然一道寒光上过。一柄长剑划过她们面前,直挺挺的插入了一旁的墙上。
席慕远站在门口,眸光冷的宛若严冬凛冽的寒风,婆子们吓得齐齐打了个寒颤。
“谁允许你们动本王的未来王妃了?”他看见顾烟寒眼中的亮光,挑了挑眉。
婆子大骇,纷纷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强稳住心间的恐惧,颤巍巍的道:“洛北王,寒丫头的脸已经毁了……”
“毁了又如何?”席慕远冷冷扫了她一眼,“你也想是不是?本王给你这个机会。”
他一挥手,煮酒便会意的上前。他取下墙上的剑,冲老夫人一笑:“老夫人,得罪了。”话音未落,只见煮酒手持长剑在空中挽出无数漂亮的剑花。在老夫人的尖叫声中,毁掉了她的脸。
剧烈的疼痛从脸上蔓延至心间,老夫人恐惧到了极点,又听见顾烟寒凉凉道:“王爷下手真狠,祖母一片好心为我寻了个做妾的地方,您怎么能这么对她。”
“你想如何?”席慕远问。
“老夫人这么想当妾,我这个做晚辈的自然要满足她。你们几个,还不给老夫人将这身妾穿的喜服换上,送老夫人上轿?”
老夫人震惊,尖叫出声:“顾烟寒你敢!我是你祖母!是顾国公府名正言顺的一品诰命夫人!你怎么能做这种悖逆之事!”
“今日开始,顾国公府的一品诰命夫人便只有我母亲一位。”顾烟寒凉凉的看向她,“等父亲回来,我会告诉他你与人私奔了。”
“你敢!公爷不会信的!”
“信不信是他的事,左右从今日起,国公府没有您了。我相信祖母一定把那做妾的人家藏得很好,不会让父亲发现的。”顾烟寒笑着瞥向那些婆子,“谁给老夫人更衣,本小姐不罚。”
婆子闻言纷纷倒戈上前,争相给老夫人将那被剪烂的粉色喜服换上,又将老夫人为顾烟寒准备的麻绳、迷药一样不落的使出来。都不用顾烟寒吩咐,几息之间,老夫人便已经被五花大绑,用盖头蒙了脸送去了等在后门处的小轿子里。
这一幕看的顾烟寒心里直拍案叫绝,不由得高喊一声姜还是老的辣。要不是席慕远出现,老夫人这妥帖的准备,她这黄毛丫头还真逃不了!
做好这一切,婆子们舔着脸回到了烟雨阁,冲顾烟寒讨好的笑着:“大小姐,都按您的吩咐做好了。”
顾烟寒正吃着火腿切丝瘦肉粥,依次将婆子们看过,见一个都不落,这才开口:“做的不错,赏茶。”
夏至给他们一人端了一杯茶,婆子们心里疑惑,但还是笑着谢过顾烟寒,一一喝了。
顾烟寒夹了块爽口萝卜,细细嚼下后又问:“知道本小姐最讨厌什么吗?”
婆子心道不妙:“什么……”
顾烟寒眼中闪过厉色:“本小姐最恨踩低捧高,背主求荣之人!”
婆子们一个哆嗦,颤巍巍的道:“奴婢知错了!都是老夫人命令的!小姐您可说了不罚的……”
“不罚,是给你们一个痛快。”顾烟寒眼神冰冷,不见寻常女子的仁慈与怯弱。
婆子们惊恐的看向站在席慕远身后的扫雪与煮酒,顾烟寒示意她们淡定:“不必看他们,本小姐要杀人,并非只有靠洛北王。你们现在走出本小姐的院子,别脏了我的地。”
婆子们不解,却不敢违抗。相互扶持着走出去,刚出院子,骤然栽下一个。随即,跟在后面的五个人也纷纷倒了下去。
一共六个,一个不剩。顾烟寒亲手配的毒药,杀人于无形,也没有丝毫的痛苦。
夏至第一次做这些事,面色苍白,但还是强撑住了。她从小就受这些婆子打骂,要不是遇上大小姐,也早就死在她们手里了。如今心里虽然害怕,但她不后悔。大小姐做的永远都是对的!
她去吩咐管事来处理尸体,顾烟寒依旧津津有味的吃着早饭。见席慕远盯着自己,她挑眉:“王爷是不是从未见过像我这般恶毒的闺中小姐?”
“嗯。”席慕远知道顾烟寒不会放过那几个婆子,但没想到她会亲自动手。
“王爷可知道什么叫做军人?什么叫做大夫?”顾烟寒问。
“杀人与救人之分而已。”
“对了一半。”顾烟寒摸了摸吃饱了的肚子,示意另一个丫头颜夏将残羹撤去,“军人拿着许可无罪杀人,大夫虽然可以救人性命,却也可以以‘无能为力’而杀人于无形。而我,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她给过府里每一个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无论之前他们怎么欺辱原主的,只要之后没再犯在她手上,顾烟寒都既往不咎。可这些婆子落井下石,想毁她一生,就怪不了她杀鸡儆猴了!
席慕远的嘴角微微弯了弯:“本王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心如蛇蝎,我血债累累,你我天生一对。”
“强词夺理。”顾烟寒懒得与这个男人争辩,却看到扫雪手上捧了个盒子。
“给你的。”席慕远道。
顾烟寒好奇的打开,发现里头是一件红色的嫁衣。她细长的柳叶眉高高挑起:“哟呵,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一个个争相来给我送嫁衣了?”
扫雪低声提醒道:“顾小姐,这是我们王爷亲自去苏州楼为您定制的,十八个手艺精湛的绣娘足足绣了半个月才成,上头还用了玛瑙、南红珠……”
“停。”顾烟寒打断扫雪,“王爷,我都丑成这样了,你来给我送嫁衣,是讽刺我嫁不出去么?”
“不是。”
“那你不嫌膈应吗?”
“不嫌。”
“那是在你眼里我这模样不丑吗?”顾烟寒对他的审美很好奇。
席慕远认真的打量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丑死了。”
顾烟寒为他的眼睛还算正常而松了口气,席慕远却以为是自己的实话伤到了她,顿了顿补充道:“你还算心灵美。”
瞧着他那勉为其难的模样,顾烟寒忍不住笑出声:“看不出王爷您不禁睁眼瞎,还会宽慰人哦。”
看得出顾烟寒消遣他,席慕远转移了话题:“你打算何时恢复容貌?”
“王爷,我没解药。薛大神医又不愿出手,我要顶着这张丑脸一辈子喽!”顾烟寒话语间满是虚伪的叹息。
“三日后是十六,本王会来提亲。你——”他说着看向顾烟寒那丑的不忍直视的脸,“这张脸你开心就好。”
顾烟寒立刻拒绝:“我不同意你的求亲。我抗议!”
“抗议无效,绣你的盖头去。”席慕远大步离开,顾烟寒在后面跑着追,“席慕远你什么口味啊!我这猪头样你都下的口?”
席慕远脚步一顿,像是为了证明顾烟寒的话一般。他一把拥住她,对着顾烟寒此刻的香肠嘴就亲了上去!
温热湿润的感觉从唇边传来,顾烟寒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席慕远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眉头微挑,满是挑衅:“下口了又如何?”
“我毒死你!”顾烟寒涨红了脸,气急败坏的就要上拳头揍他。
席慕远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转身离开,顾烟寒气得直捶胸顿足,把席慕远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边。
扫雪听不下去了,默默提醒道:“顾小姐,你和王爷完婚后,王爷的祖宗也是你的祖宗。你这么骂,将来祖宗会不保佑你的……”
“你闭嘴!”顾烟寒气得转身回房,忽然又停下问扫雪,“你们王爷是不是脑子有病?有病我给他治,你回去劝劝他,让他别乱来了好不好?”
扫雪觉得顾烟寒放着他们家这么好的一个王爷不要才是有病:“您还是安心等着当洛北王妃吧!”
“去你的!”
顾国公回府之时,顾烟寒将为老夫人准备好的说辞说了。那六个婆子的死,她也全推在了老夫人头上。
屋内老夫人的贴身衣物少了不少,这几日攒下来的月钱也全部没了。顾国公就是再不信,也不得不怀疑起来。他暗中派了人去找,但什么消息也没有。
老夫人当日之事做的极为隐秘,即使是府中的下人也没几个知道。顾烟寒屋里的丫头差点死在老夫人手上,自然是不会出声。
而老夫人为了不让顾国公找到顾烟寒,将此次出嫁的行踪藏得更是隐蔽。不仅顾国公找不到她,那家人家到现在也不知道轿子里抬回去的小妾出自顾国公府。
第三日一早,席慕远便带了彩礼与上次抓的活雁上门而来。为了那两只去而复返的活雁,席慕远没少赏煮酒。
顾国公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欣喜,还不敢相信,试探性的问道:“王爷,烟儿如今那模样你也该见到了才是……真的愿意娶她为正妃?”
“顾国公何时见本王开过玩笑?”明明顾国公才是未来岳丈,可席慕远这架子端出去,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嫁女儿。
顾国公心底还是不放心,思来想去,把忠毅侯夫妇请过来做了个见证,这才惴惴不安的答应了这门婚事。
顾烟寒一觉醒来,就看见扫雪在伺候那两只金贵的活雁。
“哪来的雁?”她来了兴趣,“夏至快准备热水拔毛!你们想吃盐焗的还是水煮的?”
扫雪和夏至立刻一人搂住了一只雁:“大小姐,您煮了这雁,王爷也会煮了您的……”
“和他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给他吃。”
“这是王爷用来给您提亲的……”
提亲的活雁用来比喻夫妻双方,雁失配偶,则终生不再成双,取其忠贞之意。
夏至又将顾国公答应席慕远求亲之事告诉了她。
顾烟寒一窒,沉默了半晌,问:“那你们看看哪只是公的,我煮代表席慕远的那只就成。”
“我看你是皮又痒了。”席慕远的声音从院外飘来,却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顾烟寒寻声走过去,还未靠近便被席慕远出声阻止:“回去。”
夏至也追上来拦住她:“大小姐,您和王爷已经订了亲,在成婚前见面不吉利!别上前了!”
嘿,看不出席慕远心冷面冷这么一个人,还挺迷信的。
顾烟寒索性也没上前,问:“皇上不是说了我的婚事容后再议么?王爷,你这是抗旨啊?”
“今日休沐,明日上朝,本王会请皇上赐婚。”
“你说他就给?你多大面子?”
“本王漠北一役的军功还未封赏,换你一个还不够?”
这老狐狸什么都算计好了!
顾烟寒气得跺脚:“老娘不嫁!”
“婚期定在下月初八,你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学习女红。本王为你请了苏州楼最好的绣娘,早些将你的盖头绣出来。绣的好与坏,都是你的脸面。”
“你娶我丑的全京城都闻名的一个猪头,就很有脸面吗?”
“有啊。”
顾烟寒一口血:“你这是强娶你知道吗!”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样不少,八字庚贴也在,算什么强娶?更何况,本王便是真要强娶,你又如何?”
顾烟寒想冲出去跟他打一架,夏至死死抱住了她:“大小姐您冷静点!冷静啊!您打不过王爷的!”
忽然,院外头丢进来了什么东西,正好落在顾烟寒的头上。颜夏捡起来,发现是双鞋样子。
“七日后,把本王的百蜡底布鞋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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