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暗卫的惊呼声划破天际,席慕远只感觉心口一阵钝痛。他本能的握住那羽箭拔掉,箭头上却没有血迹,反而将一枚已经严重变形的小金牌从衣服里带出。
那是顾烟寒两年前在相国寺为他求的平安符!
席慕远想起她当时的俏皮样,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眼角瞥过躲在暗处的张海林,毫不迟疑的反手将羽箭掷出。
张海林想躲却已经来不及,羽箭穿透他的心脏。张海林瞪大了眼,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席慕远没有再理会他,继续杀敌。
城墙上的陇西军很多,但有席慕远开道,应军也很快冲了上来。
城门出的狼头椽很快冲破城门,骑兵一跃而入。如同溃堤的洪水一般,很快将守城陇西军杀的落花流水。
城楼很快失陷,席慕远下楼重新骑上闪电。
先一步进城的细作已经前来回报:“回王爷,大部分西凉人都在城北抢砸杀人!已经有不少百姓被杀,这会儿正在往城南而来!”
席慕远扫了眼正在不断溃散的陇西军,高举起虎符:“陇西军虎符在此!反贼张海轩放胡入关,你们保家卫国是为你们的父母兄弟,还是为了西凉人?”
正在顽抗的陇西军有所迟疑。
席慕远又道:“本王来是为平叛,你们并非主谋,只要投降,本王保证不杀!”
“你们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是戍守边疆的战士!这会儿难道宁愿做西凉人的走狗吗?”
“真、真的不杀?”有个里长问。
“缴械不杀!”席慕远保证。
“咣——”一声,武器落地的声音传来。
刚刚问话的里长第一个放下武器。
随后,他身边的陇西军接二连三将武器放下。很快,城门出所有的陇西军都已经投诚。
席慕远吩咐副将准备投降事宜,自己则带着应军直接冲向城北。
原本已经会派自己身先士卒的陇西军皆是一愣。他们原本投降不过是权宜之计。周围都是应军,他们左右都是死,不过求一个苟且。
如今见到席慕远的所作所为,纷纷打心眼里敬佩。
与此同时,安西伯世子张海轩正在伯爵府好吃好喝的招待西凉将军。
歌舞滟滟,觥筹交错,仿佛外面的战况完全不能影响到这里一般。
然而,看着不断来穿战报的小兵脸色越来越差。张海轩终究是坐不住了。
“阿骨打将军,您看……这洛北王的人都要冲进来了,您是不是可以先出兵?”
阿骨打不为所动。
张海轩递了个颜色给幕僚,很快便有家丁抬着笨重的两口大木箱而来。
张海轩上前打开,金银珠宝堆了满满一箱子。
阿骨打正抱着一个人美人肆虐,见状眼中也亮出光芒。
张海轩趁机道:“阿骨打大人,洛北王府自我朝太祖起便身后皇帝宠爱,府中金银无数。若是此番能重创洛北王,他日洛北王府的珍宝还不是任大人取之用之?”
关外各国对洛北王的名头如雷贯耳,尤其是像西凉突厥这样对中原觊觎已久的部落,几乎与每一代洛北王都交过手,对这三个字如眼中钉一般。
席慕远少年成名,不仅响彻大应,在关外名声也不小。
阿骨打是个极其自负之人,早就不满席慕远已久,认为他不过是徒有虚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与席慕远交手。
此番听到张海轩对洛北王府奢华程度的描述,一边那是垂涎,一边更加肯定席慕远不过是个贪财好色之徒。
不然,怎么会半路折返,去将远在京城的王妃接过来?
眼看外面杀声不断响起,阿骨丢开怀中衣衫不整的美人,打起身扛起流星锤大步往外走去。
然而,还没走出大厅,一个负伤的西凉士兵唰的一声扑进来摔倒在他面前:“将军!应军已经进城!我们伤亡掺重!”
“什么!”阿骨打与张海轩同时惊呼出声。
“怎么回事?”张海轩又连忙问一旁来传战报的小兵。
小兵颤巍巍的站出来:“回世子……属下赶回来之时,洛北王已经登上城墙……二公子已经牺牲!”
“混账!洛北王亲自下场,你怎么现在才说!”张海轩大怒,狠狠一脚揣在小兵的身上。
小兵异常委屈。他刚刚就想要说,可是还没开口就别张海轩喝断,让他不准搅了阿骨打大人的雅兴,天大的事也得忍着!
阿骨打磨拳霍霍:“好一个洛北王!正好让我去会一会他!”他握拳,骨骼摩擦发出卡啦的声响,快步朝外而去。
张海轩还惦记着自己送出去的珠宝,见所有的西凉人都已经跟着阿骨打出去,连忙示意伯府家丁将珠宝箱再搬回去藏起来。
然而,有一个人家丁却朝他走来。
张海轩还没有来得及呵斥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丁,就感觉脖子一阵温热。脖子被割断,大动脉的血喷涌而出。
张海轩震惊的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朱雀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丢在一边,割下张海轩的头颅,带着其余暗卫快步奔出伯爵府。
城中席慕远并非一帆风顺,去城北的路上不断会受到没有投降的陇西军的攻击。
陇西城的布局席慕远不如他们熟悉,但好在兵法烂熟于心,临场反应与作战经验又足够,席慕远有条不紊指挥着。
虽然不至于输,但还是被拉慢了速度。
朱雀功法诡异,来到两军巷战之处,放出一枚信号弹。银白色的光芒与刺耳的声音在夜幕下极为耀眼与刺耳。
他站在城楼上,高举起张海轩的头颅:“反贼张海轩已经伏法!陇西军是要与西凉人狼狈为奸,还是弃暗投明?”
霎时间,陇西军的军心散了。
陇西右将心慌,问稳定军心连忙喊道:“假的!那是应军的计谋!”
话音未落,他的胸前便被一根长枪贯穿。
席慕远望着他从马上跌落的身影,神情倨傲:“缴械不杀!”
陇西军一愣。
与此同时,阿骨打带着西凉人也终于赶来。
西凉以斩首为功,不少西凉人都会在战场上斩下敌人的头颅挂在马前。
此刻,他们不少人的马鞍上都挂着还在不断滴血的头颅。浓重的血气再一次弥漫而开。然而,那些头颅却不是青壮年,而是老幼妇孺居多。
“娘——”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霎时间陇西军内便不断有人喊出来。
“那是我爹!”
“三柱!”
“我婆娘!”
“混账西凉人!”
……
叫骂声不绝于耳,还有的全家被杀,气恼的想要冲上去找西凉人报仇。
然而,才过去就被西凉人一刀将头劈掉一半。
阿骨打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看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只是匆匆一瞥,便直直看向席慕远:“你便是洛北王?”
席慕远眸底一片冰冷。没有理他,而是问陇西军:“是否降本王,杀了西凉人,为尔等亲眷报仇?”
“杀!”陇西军大多都是本地人,此刻亲眷被杀,恨意已经占据了全部脑海。
阿骨打不以为意,席慕远策马而出。
进攻的号角再一次响彻在夜幕之下,闪电矫健的身影越过当在前面的众多陇西军,第一个杀进西凉军前。
阿骨打挥动流星锤直冲席慕远面门而去,席慕远灵巧的躲开,挥剑将阿骨打胸前砍出一条裂缝。
阿骨打诧异,随即涌起更多的好胜心,狞笑着再一次冲席慕远攻去。
与此同时,西凉军也冲上来。
陇西军率先冲上去,与胡人厮杀做一团。他们实战经验少,自然比不上整日在马背上打杀的西凉人。
席慕远趁着应对阿骨打的间隙回头看了眼,吩咐道:“陇西军朝街巷靠!打巷战!应军正面冲击!”
有了他的指挥,身经百战的应军主力冲上前来,与西凉人打作一团。陇西军本就熟悉地形,巷战更是他们的长项,也很快将败局扭转!
阿骨打的确是块难啃的骨头,与席慕远大战上百回合,终是慢慢乱了气息。
席慕远镇定如旧,阿骨打莫名有些心慌。
再看军队,西凉人虽骁勇善战,但应军毫不逊色。亲人被杀的悲痛使得原本稍显懦弱的陇西军也不再畏死。
阿骨打被席慕远打的连接败退,终是摔下马来。不等他再有喘息之际,席慕远的长剑已经贯穿他头颅。
统帅阵亡,西凉人溃不成军,很快再一次被赶回关外。
一道被丢出陇西城的,还有阿骨打的头颅。
再有进犯大应领土者,皆是这般下场!
战鼓一直到日落才停下,顾烟寒听到席慕远胜了之时,抱着暖暖几乎要高兴的跳舞。
留下副将善后,席慕远先一步回营。
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引得暖暖连打喷嚏,席慕远只能默默收回自己的手,先去沐浴更衣。
顾烟寒瞧着他身上的刀伤,心疼的为他上药。
席慕远却不以为意,还打趣:“伤在本王身上,本王不疼,倒是王妃先疼了。”
“就你贫。”顾烟寒低嗔他一句。
暖暖也跟着咿咿呀呀的叫着,不知道是在附和她爹还是她娘。
因为西凉人的所作所为,陇西军对应军不再有抵抗情绪,收编问题不大。
席慕远将关键位置上全部放上自己的人,又抄了安西伯府充军饷。拿到几串珊瑚手串,直接给暖暖玩了。
阿骨打是西凉王亲信,这会儿死无全尸,引得西凉王大怒。没几日就派出大军于陇西城外叫战,再一次被席慕远带人打的溃不成军。
应军铁骑甚至都已经来到西凉国土外不到一尺之外的地方。
突厥十万大军被火烧的事再一次出现在西凉王的脑海中,他抱着自己的王座,连忙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张海轩身上,还给席慕远送了大礼。
席慕远瞧着都是些宝石草药,王妃约摸会喜欢,便全收了。
差点灭国的西凉王松了口气,从此只敢夹紧尾巴做人。
陇西改编需要一段时间,席慕远便没有急着回洛北。他递给皇帝的改编折子被打回,席慕远也不在意,照旧自己做自己的事。
他算是看穿了。他以前将皇帝看做君王、看成长辈所给的尊敬,并不能得到同样的尊重。
他做的决定是对大应最好的决定,皇帝什么都不懂,还自以为做的最好。席慕远索性不再理会他。
然而,半个月后,汤富贵亲自来了陇西。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从小对席慕远照顾有佳,席慕远自然要给三分面子。
汤富贵先是代表帝后给席慕远一家三口送了厚礼,随后拿出皇帝密信。
席慕远看了眼,字里行间透漏着几分对他自作主张的不满。最后问了一句,听说西凉夜光杯甚美?
这是讽刺他收下西凉王礼物的事。
汤富贵见他无动于衷的将密信烧掉,有些担忧:“王爷,老奴多嘴……您……不该擅自收下西凉王的礼……”
“不收待如何?”席慕远问。
“该禀告皇上才是。”
“禀告了他,他又如何?难不成还敢下令将西凉灭国?”席慕远并非贪财之人,收礼也仔细盘算过,“若是西凉灭国,这些东西不还是本王的?若是不准备与西凉一战,本王不收礼,西凉又会怎么想?”
正所谓送过来的肥羊不宰一刀,简直对不起自己。西凉王这只肥羊他要是不宰一刀,西凉王自己反而寝食难安。与其让他时刻有被灭口的紧张感日日练兵,倒不如收下礼物令他放松警惕。
他说的头头是道,汤富贵竟无言以对。
“那此番告捷,您是不是有什么要托老奴带回京给皇上和娘娘?”汤富贵尽可能的暗示他。
席慕远装作不懂:“本王打了胜仗,老头子不论功行赏,还要本王的东西?”
汤富贵无奈了:“哎哟我的王爷哟!您就别为难奴才了……皇上和娘娘想您想的紧咧!陇西的事快解决了,您就跟奴才一道回京吧!”
“不回。”席慕远冷声拒绝。
“王爷……”
“阿公不必多言。”席慕远打断他,“你的好意本王心领,但本王再让王妃与郡主深陷险境。陇西之事解决后,本王便回洛北。无事,此生不回京城。”
汤富贵惊呼:“王爷——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您若是不回去,皇上百年之后……”他压低了声音,见席慕远还是无动于衷,只得继续,“您是要继位的啊!”
“本王不稀罕。”
“王爷……”汤富贵快哭出来了,“皇上只有您这么一条血脉,您可千万不能这么说!”
“阿公舟车劳顿,早些去休息吧。”席慕远起身走出帅帐。
汤富贵跟了两步,被近侍带去别处休息。他没有办法,又只能去找顾烟寒。
顾烟寒示意她看暖暖脸上的伤疤:“本来这几日就该能淡下去的,但公公请看,两个月过去了,非但没有恢复好,反而颜色更深。”
“这……王妃和小神医也没有办法?”汤富贵看着暖暖也心疼。
顾烟寒摇头:“托皇上和娘娘的绯红草的福,暖暖恐怕这辈子脸上都要带着这道疤了。”
汤富贵骇然。不知道再该说什么。
原本经过顾烟寒和洛风的精心医治,暖暖脸上大面积的烧伤已经褪下不少。如今只剩下脸颊侧端留下一道两枚铜钱大小的深色疤痕,像是两朵并蒂而开的妖冶蔷薇。
汤富贵为难的道:“王妃,皇上与娘娘也不知道会这样……”
“公公,无知并不是脱罪的借口。退一万步,他们完全可以不给暖暖下毒。单我一个就可以牵制重麟。可我当时已经拿到香囊,皇后还刻意给暖暖挂了一个。您若是回去,帮我问皇后一句,若暖暖是个男孩子,她是否还会如此?”
汤富贵一愣。
“公公心里也明白,他们对暖暖的喜爱并没有那么深。而这原因无非是因为暖暖是个女孩。在他们眼里,无法袭爵的暖暖随时都可以被牺牲。”顾烟寒的话就像是一柄刀,深入帝后的心间,将他们一直竭力扮演出来的慈爱祖父母面具割裂。
“其实,当天皇后主要想下毒的人是暖暖,我只是附带。在他们眼里,暖暖是重麟亲生,重麟肯定更在意她。只是因她是女孩,怕分量不够,才又带上我。”
汤富贵踌躇的想要为帝后辩解几句,可看着顾烟寒眼底的清冽,愣是没有勇气开口。
他亲耳听帝后叹息暖暖不是男孩。若洛北王府有了世子,顾烟寒这个王妃就可以消失。
皇后会亲自教养世子,再为席慕远择一位身家贵重的女子为王妃。这样,他们母子间的关系也会得到缓和。
可只是个郡主,虽然可爱、虽然也令他们欢喜,但没有世子般令他们觉得此生无憾。
汤富贵支吾了两句,很快退下。
没几日,席慕远就将公文写好给他带回去给皇帝。
席慕远原本的公文内容就不多,这回无非是形势上走一通。至于他提的给陇西增加防守,安西伯府财物全部充公做加固城墙之事,更只是告诉皇帝一声,压根儿没管他乐不乐意。
天大地大,他席慕远戍边最大。
汤富贵无可奈何的回京。
京城一群言官如今最难办。从前他们都看得出皇帝有意压制席慕远,无论席慕远在边关立下多大的功劳,他们总能找到借口弹劾席慕远。
什么藐视君上啦、什么好大喜功啦、什么暴虐啦……
可眼下谁都知道席慕远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太子被废,席慕远就是唯一有望继位之人。他们这会儿再弹劾,不是嫌自己命长么?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很安静。
皇帝坐在龙椅上,深深的感到心累:“众爱卿……谁有办法让洛北王回京?”
大臣纷纷进言:“不如皇上下诏?”
皇帝呵呵。他下诏要是管用,还用得着问他们要办法?
剜了眼那家伙,皇帝没有出声。
又有人提议不如让皇后装病。
皇帝瞥了眼还没来得及去辽东赴任的干云,心里责怪这个大臣也不知道跟他悄悄说。早朝一结束,干云就会将今日的情况告诉席慕远。
其余几个人又叽叽喳喳说了不少,但没一个可用。反倒是令皇帝觉得席慕远越来越不可控。
那日被席慕远剑指咽喉的感觉不断的在脑海里重复,连着好几夜将皇帝从梦中惊醒。
思索之下,皇帝觉得席慕远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无非是因为打定注意他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他奈何不了他。
如果,他并非自己唯一的儿子呢?
皇帝的眼神不自觉看向东宫。
次日,已经被废掉的太子被改封为平王。
皇后知道的时候,差点被气疯。连忙去找皇帝,却连养心殿的大门都没有能进。
齐家连忙派人给她传信,让她一定要稳住。皇帝这般做,无非是因为席慕远而迁怒上她。更何况,宫内这些年子嗣凋零,皇后与张贵妃居功甚伟。
席慕远收到消息是三天后,只是嘴角弯起一道讽刺的弧度,照旧与顾烟寒一道回洛北。
洛北封地的王府比京城的还要豪华许多,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洛北行宫。
正院比京城更恢宏,绕过一道院子,后面还有一汪泉水,引得是后山的温泉水。
顾烟寒打趣:“以后有人要害王爷,不是直接在后山的温泉水里下毒就成?”
席慕远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么就想这些?后山的温泉水直接从地底涌上来,沿途都被藏起来,谁也找不到在哪里,下什么毒?”
顾烟寒一笑,欢欢喜喜的跳进去。
席慕远紧随其后。
顾烟寒躲开,席慕远很快追上,用背后抱住她:“王妃想躲去哪里?”
“我觉得这里不够宽敞,特地给王爷让地方呢!”顾烟寒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道。
席慕远勾起一抹笑:“本王就喜欢与王妃挤在一起。”
温热的温泉之下,袅袅白烟升起。顾烟寒只穿着单薄的真丝衣,席慕远更是赤裸着上身。他精壮的臂膀将席慕远圈在自己怀中,低低嗅着女子发间的清香。
温泉中的硫磺味很重,但还是掩盖不住顾烟寒身上的体香。
席慕远抱着她,渐渐有些心猿意马。双手不安分的便开始游走,轻而易举的解下顾烟寒腰间的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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