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仪休息过一阵,调整好了心情,眼睛也看不出红了,便和千丝回了慈宁宫。
进了殿内,她才发现里头除了服侍的宫人外,空无一人。
问了宫人,才知道众人都去戏楼看戏了。
太后的寿辰,升平署早就紧锣密鼓排了好些新戏。太后午睡起来后说要看戏,皇后便引着众人去了戏楼。
林锦仪虽然不想再凑这热闹,但到底是在宫中,忠勇侯夫人和苏氏都去了,她也不好任性,便跟着接引的宫人过去了。
此时戏楼里众人都已经按次序坐好。
忠勇侯府等人都坐在相对较后的位置,林锦仪轻手轻脚地摸了过去,倒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苏氏拉过她的手,瞧了瞧她的神色,“阿锦,你可还好?”
林锦仪点点头,“娘不用为我操心,我没事的。”
苏氏爱怜地给她把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好,娘就知道咱们小阿锦如今已经长大了,不会把这点子小事放在心上。”
说着话,戏台上的旦角也粉末出场了。锣鼓喧天的,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母女二人也不再说话,看起戏来。
这日演的是《四郎拜寿》。虽然是一出老戏,却排出了新意。
太后十分喜欢,高兴之余就摘了手上的一个金戒指打赏了下去。
台上的角儿的了打赏,演得自然更加卖力。
一晃眼,半下午的功夫就过去了。
看完戏,众人便都随着太后回了慈宁宫。
好在这时候的太后已经清醒过来了,没有再将林锦仪错认,似乎还忘了上午的事。
林锦仪松了口气,跟着苏氏等人用了晚宴。
晚宴过后,天色也不早了,太后体力不济,便没有再留众人。
忠勇侯夫人坐了一整日,也是乏得狠了,用晚宴的时候差点直接闭上眼睡着了。
苏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没人瞧见的时候,她不住地用手捶着自己的酸疼的腰背。
无奈忠勇侯府品级不够,她们一行人还是得步行出宫。
林锦仪活了两世,第一次觉着权势的好处来。
那时候她还是镇南王妃,生了怪病,身子不好了,偶然出席重大场合,都是能得到特殊照顾的。便是在宫里,都是乘辇而行。不像现在忠勇侯府人和苏氏,身上不好,却只能默默忍着,把她心疼坏了。
林锦仪扶着苏氏,郑皎月和林芳仪几乎是驾着忠勇侯夫人。几人慢慢往宫门口走去。
刚出慈宁宫,就见一顶步辇停在旁边。那等在辇边上的宫人瞧见了她们,便快步上前行了礼,道:“奴婢见过忠勇侯夫人,世子夫人。奴婢奉镇南王之命再此等候,还请侯夫人和世子夫人上辇。”
忠勇侯夫人不说话,苏氏扶着腰,面上冷冷的,显然都不想接受萧潜的好意。可是苏氏也很犹豫,自己是年轻无碍,忠勇侯夫人却真真的年纪大了,受不住再往宫外行走两刻钟了。
宫人见她们没动,一时也有些着急,道:“王爷也是一片好心,两位夫人别为难奴婢了。”
“祖母,娘,你们坐上去吧。”林锦仪道,“女儿上午帮着着镇南王讨了太后她老人家的欢喜,这便算是他的回赠吧。”她是真的将忠勇侯夫人和苏氏的不适看在眼里,实在舍不得她们再受苦强撑。
宫人揣度着萧潜和忠勇侯府的关系,此时便也道:“是啊,王爷也是想着林二姑娘上午帮了他的忙,这才着奴婢等人来接两位夫人的。”
这话一说,忠勇侯夫人和苏氏心里便都好受了一些,林锦仪帮了萧潜在前头,是有来有往的,那么这便算互不相欠了。
忠勇侯夫人和苏氏上了步辇,林锦仪等人便走在了一旁。
几人不用在顾忌忠勇侯夫人和苏氏的身子,倒也走的快了不少。
她们出宫门的时候,外头忠勇侯和林玉泽、林博志已经在等着了。看到忠勇侯夫人和苏氏是乘着布辇出来的,几人心头倒是都松了一松。
林锦仪等人扶着忠勇侯夫人和苏氏下了步辇,忠勇侯府的丫鬟自上前把她们扶上了各自的马车。
林锦仪落在后头,刚也跟着上马车,就听之前说话的宫人道:“林二姑娘,留一留,王爷有话让奴婢带给您。”
林锦仪便站住了脚,又听他在一边轻声道:“王爷说姑娘的香料十分好闻。若是下回有机会,还希望您赠一些给他。”
林锦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明白萧潜为什么让人带这样一句话。
她身上的香料是她自己做的,跟从前在镇南王府所做的没有什么大差别。那时候萧潜都都没提过一句,显然从不曾关心过的样子,怎么眼下就注意到了?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苏氏已经撩了车帘唤她:“阿锦?怎么还不上车?”
林锦仪忙应道:“我就来。”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
那传话的宫人也是急出了汗,这姑娘一句话都没给回,他可怎么复命啊?!
苏氏闭着眼睛歇了会儿,总算是缓了过来,便开始问起林锦仪上午之事的细节。
林锦仪仔细都同她说了,苏氏越听面色越冷。
林锦仪有些忐忑地问她:“娘,阿锦是不是做错了?”
苏氏这才发觉自己的反应吓到了女儿,便缓和了面色道:“没有,你没有做错,在那样的场合,咱们这样身份的,只能配合上位者……娘只是心疼你,平白无故地就要遭受这些。”想到那些女眷们背后对女儿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样子,她真是恨不得撕烂那些人的嘴。
“对了,方才那宫人和你说什么了?”
林锦仪顿了顿,到底还是没提香料的事情,只道:“不过是镇南王让他传了口信,表了谢意。”香料到底是贴身私密的东西,若是她告诉了苏氏,免不得苏氏多想。眼下怀着身孕,已经为了她伤神,她是不愿意再让苏氏烦恼了。
苏氏点点头,道:“咱们往后还是更注意些,尽量远着那位。”说完,苏氏也是免不得一声叹息。今日这事,完全是无妄之灾。若是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以如今忠勇侯府的地位,就算远着又能怎样呢?还不是要被上位者摆布。
宫人送走了忠勇侯府一干人等,很快就去复命了。
萧潜那儿刚散了席,他吃多了酒正有些烦躁。
宫人来回禀事已办成,他面上倒是有了些笑意,问道:“那林二姑娘可曾说了什么?”
照萧潜想的,他前头已经拿走了她的香炉,眼下又故意提了她的香料,她应该发现自己已经察觉端倪才是。以她那胆小的性子,少不得得慌上一阵儿。
宫人愣了愣,只得老实道:“林二姑娘没来得及回话,便被世子夫人喊上马车了。”
是没来得及,还是太过惊讶了?萧潜拧了拧眉,让宫人先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萧潜心头莫名有些冲动,迫不及待想去看看林锦仪,想看看她到底是如何的反应。
……应当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吧,她小心维护的秘密,已经被他窥探了。
王潼跟着萧潜出了宫门,却看他家王爷没有坐上马车,而是直接上了马。
他忍不住劝谏道:“王爷,今日您饮多了酒,骑马或不安全,还是坐马车回府吧。”
萧潜一抖缰绳,夹紧了马腹,道:“你们别跟着了,本王去散散酒气。”话音刚落,人已经策马而去。王潼在后面想拦都没来得及。
萧潜骑着马,轻车熟路地到了忠勇侯府的后门。
他将马绳系在了巷口,而后足尖点地纵身一跃,轻而易举地翻过了墙头。
进了忠勇侯府,他便发现侯府里把守巡逻的家丁侍卫居然比之前多了一倍。
不过这些人的武艺显然不足以和他相提并论,稍费了一番功夫后,萧潜又摸到了锦绣苑。
上了主屋的房顶,他轻手轻脚地揭了一片瓦,趴在房顶上往下看去。
两个大丫鬟正在一边收拾林锦仪这日穿戴过的首饰,一边说着话。
个儿高些的同那个儿低的道:“今日姑娘在宫里发生了一些不大好的事,你记得吩咐其他人,少在姑娘跟前提今日的事。”
那个儿低的道:“我看姑娘今日回来时脸色确实不大好?可要我去煮一副定惊茶过来?”
个儿高的叹了口气,道:“去备着吧,今日咱们姑娘也是受苦了。”
个儿低的也没探究,很快就转身出了屋。
不多时,林锦仪从旁边的小门进了屋。她换了身家常的鸡心领轻纱寝衣,宝蓝色的肚兜若隐若现,下头是一条月白色撒腿裤子,一头乌发散在脑后,发上还带着水汽,显然是刚沐浴过的样子。
“千丝,踏歌呢?今日不是她值夜吗?”林锦仪拿起桌上的冷茶灌了一口,发现屋里少了个人,便问起来。
千丝拿了松江锦布给她擦着头发,一边道:“踏歌去给您煮定惊茶了。”
林锦仪点点头,便道:“你今日也在宫里忙了一天,自去歇着吧。我等踏歌来伺候就好。”说着便接过了锦布,自己擦起来。
千丝福了福身,很快便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林锦仪一个人,她擦了会儿头发,随手便将锦布扔在了桌上,拖着腮想起事情来。
今天萧潜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两人午宴的时候坐在一处,他闻到了自己的香料也并不出奇……可明明是差不多的香料,从前自己用了许多年,他没有注意到。如今换了个人,他就巴巴地上赶着来讨要了么?明显就是打了幌子来套近乎的!可他一个刚丧妻的鳏夫来借着香料的由头,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套近乎,真真是孟浪不要脸!
萧潜心中一动,便感觉身上热了起来,身下某处安静了许久的地方也蠢蠢欲动。他赶紧移开了眼,不敢再看。
屋门又‘吱呀’一身开了,萧潜看过去,见前头出去的那丫鬟又捧着汤盅进了来。
林锦仪苦着脸道:“这定惊茶难喝得紧,我今日也没什么大碍,便不用喝了吧。”
丫鬟把汤盅放到桌上,掀开盖子散了热气,道:“千丝姐姐特意吩咐的,姑娘就别难为奴婢了吧。”
“踏歌,你还真是听千丝的话。”林锦仪捧起汤盅吹了吹,趁着热喝了一大口。
那被唤作踏歌的丫鬟轻轻笑了笑,递过帕子让她擦嘴,“千丝姐姐是为了姑娘好,奴婢自然是要听的。”
林锦仪又拿茶水过了过嘴,看着踏歌犹豫的模样,知道她是关心今日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又怕问多了惹得自己不高兴。
她将帕子还给踏歌,轻笑道:“没事儿,不过是一些不相干的人,我睡一觉都全都忘了。”说着便去走到床前,钻进了被窝。
在屋顶上被称作‘不相干’的萧潜,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这个笨蛋!亏他还觉得她会战战兢兢,夜不能寐呢!
萧潜把瓦片盖回原处,直接往忠勇侯府外去了。
骑上了自己的马,萧潜瞪了一眼忠勇侯府的大门,恨恨地想着除非下回她求到自己面前,否则他绝对不再跟忠勇侯府扯上半点关系!
一阵策马,萧潜终于回到了镇南王府。
王潼已经寻了他许久,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总算了放下心来,刚想询问几句,看到萧潜黑如木炭的脸色,终于还是没敢开口。
萧潜并不理他,直接回了层香苑。
躺到床上,萧潜顺手摸了摸自己的枕头底下。
然后摸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摸到。
他翻身而起,将枕头掀了开来——枕头下空空如也。
“王潼!”他高声喊道,“我枕头下的东西呢?”
守在门外的王潼应了一声,而后疑惑道:“王爷,什么东西?”
萧潜也不回答,直接道:“今日谁进过这屋子?”
王潼道:“今日是蕊香姐姐来给您收拾的屋子。”
“把蕊香喊过来!”
王潼也不知道萧潜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立刻就去着人喊了蕊香。
蕊香已经歇下了,听闻萧潜传唤,还是立刻穿了衣服过来。
到了层香苑,听说萧潜是在找自己枕下的东西,蕊香便道:“是奴婢擦拭过了,摆在您的书桌上了。”
萧潜立刻去到书桌前,找到了东西,才道:“你们下去吧,以后这东西谁都不许碰!”
蕊香福身告退,王潼也跟着出去,关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偷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家王爷手里捧着的是个青花缠枝小香炉。
咦?他家王爷什么时候有枕着香炉睡觉的怪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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