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听得出来他语气中的责怪意思，脸上便堆了笑去讨好奉天，“好了，现在不是已经过去了么，你快让他进来，我与他说说话。”

　　奉天伸手戳她脑门，“没良心的东西，”起身出去，又叮嘱，“参茶记得喝了，我去给你们做饭。”

　　“谁能娶了你，夫复何求，”莫雨打趣。

　　门外的奉天肉麻到吐血，飞奔而去。

　　萧楼炎得到许可后才推门进来，见莫雨吃力的想要坐起来去喝参茶，连忙过来帮她。

　　她微笑的看着他，“你好啦，真好。”

　　萧楼炎给她将参茶断稳，里面便有一支山参安安静静的躺着，“听说是你救了我，小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乱糟糟的，我…应该向你道谢。”

　　“谢什么谢，”莫雨脸色一变，显然不爱听这种话。

　　她本就是侠义心肠，二两人之间又十分说不清道不明，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再也摆脱不开了。

　　萧楼炎点头，“恩，那…咱们俩扯平了？”

　　莫雨拍拍他的肩膀，虽然没什么力气，“听奉天说，从此以后咱们俩的命便连到一起了，你啊，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我了，还有，我命硬，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见她开玩笑，看来是真的好了，萧楼炎不好意思的笑，“以后，咱们能算是亲人了吧。”

　　血脉相连，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了，她点头，“恩，尚儿和言儿，这两个孩子还要你来照顾呢，他们都是我记挂的人，你，也要好好的。”

　　“我知道，”两个昔日一直你追我赶的人，终于在一片阳光中相视而笑，心中有些东西，似乎早就应该放下了，那些奢求不来的，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用过午饭，萧楼炎便告辞了，莫雨与奉天一起去送他，回来时，莫雨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落幕了。

　　回到竹林，林若正在教小念剑法，一大一小的身影，手中捏着细竹枝，小念虽小，但学起东西来极快，跟在林若身后模仿得也是有模有样的。

　　见二人回来，林若收了招，却没有对莫雨打招呼，连一个眼神也没有。

　　莫雨莫名其妙的对奉天投以疑问的眼神，而奉天却一溜烟跑去抱小念，心中便只剩下更多的疑惑与无奈。

　　青竹峰，峰如其名，满山都是竹林，一座高高的阁楼耸立在山尖，显得格外的冷清。

　　林若信步来到此处，到了阁楼前，推门而入，却不见銆砜辰的身影，上了楼，终于在一个密封的顶层见到他的身影。

　　他似乎刚刚运功完，出了一身的汗，只着一件雪白中衣，对林若的到来，意料之中。

　　“你伤得竟如此重，”林若走过来，伺候他穿上蓝袍，目光中的神色俨然已经超越了师徒之情。

　　銆砜辰不动声色的拉开二人距离，“你今日出去若是多嘴，便离开吧。”

　　“銆砜辰！”林若直呼其名，显而易见的愤怒，已经让她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我为什么回来你不知道吗，我大可以云游四方，过我的快活日子，我凭什么整日留在这里收拾你们给的一个又一个的烂摊子。”

　　她两步做一步上前来，自身后抱着那个挺拔却又单薄的身影。

　　銆砜辰没动，复而叹息，他们都是飞蛾扑火之人，却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一味的付出，当然会痛，当然会牺牲，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阿若…”良久，他低声。

　　“别说，我都知道。”林若紧闭着双眼抱着那个不肯回应的人，“我还识趣，我懂得什么应该，什么不该，所以，就让我抱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銆砜辰静静站着，她也静静站着，二人交织在一起的身影被阳光倒映在地板上，逐渐拉长。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轻轻松开他，就像无声的放弃什么东西一样。

　　“这是治伤的丹药，你留着用吧，练功的时候结合着用，会事半功倍，”林若摊出手心，递出来一个小玉瓶。

　　銆砜辰怔了一会儿，还是接住了。

　　又是一阵沉默，楼外的风吹得竹林摇摆着，沙沙作响，他道：“驱除煞气的办法…只有两种，一是洗骨，抽筋剥皮一般的痛苦，二是炼药，用草药每日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每天一个时辰，方可完全驱除小念体内的煞气。”

　　终于打破寂静，林若也稳了稳心神，道：“我选第二种。”

　　如今小念已经与她有了很深的感情，剔除莫雨不说，洗骨的那种疼痛，她也无法接受，一个尚是孩童的小娃娃，怎么会经受得起那种摧残。

　　“炼药需要去寻百岸，”銆砜辰漫不经心的回答，便显得这个草药的存在更加的虚无缥缈。

　　果然林若眉头一皱，“那药只是一个传说，先尚且不去纠结它到底是否真的存在，但它生长的环境在极北之巅，那里除了冻土便是雪山，根本就是无人之境。”

　　“是，”銆砜辰点头，“所以，我的决定是，让小念稍微大一些，再洗骨，最起码，咱们的胜算能大些。”

　　林若十分犹疑，虽然百岸难寻，但绝对不会让小念痛苦，她仍然对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抱有一丝幻想，“我决定入江湖去寻，百岸长在极北，但那里的草药却会经过商人之手流传到江湖，我不信找不到。”

　　銆砜辰叹了一口气，终是目送那个倔强的背影离开阁楼。

　　傍晚，吃完晚饭的奉天准备带着小念去散散步，而莫雨也准备回房去休息，谁知林若忽然收拾了行囊，前来与二人道别。

　　“什么？师姐，你又要走了吗？”奉天放下小念，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松手。

　　林若不自在的看了看莫雨，她并不想将自己离开的原因说出来，只能随口搪塞，“恩，江湖里的一些朋友近日在寻我…我…也觉得还是江湖适合我。”

　　“那，小念的事…”奉天知道莫雨的担忧，便也将她的心事一并说出来。

　　林若似乎早就为此做了准备，自怀中捏出一张符来，那符是用黄纸写了符文之后，叠成的一个小护身符的模样，上系着红绳。

　　她蹲下，走到小念身边，将符挂到他脖子上，放到衣领里面去拍了拍，对莫雨说，“这符可以暂时抑制住小念体内的煞气，之前我说是你们损伤他的命格，是算错了，百般钻研之下，我才知道是因为他体内有煞气，现在我给你们想了应对之法，虽然治标不治本，但你们一家，总算也可以团圆了。”

　　小念仰起天真的脑袋来，看着林若，“林若姐姐，你要去哪里呀，以后还会回来吗。”

　　林若摸摸他圆圆的脑袋，“姐姐当然会回来了，姐姐还要治好你呢，所以你乖乖跟着母妃回去吧，等着姐姐再找你。”

　　莫雨感激朝她一拜，“多谢师姐，侠义之手相助。”

　　“我只是在帮小念，”林若对莫雨的态度已没了那几分热情，反倒冷淡了不少。

　　与二人再次作别之后，林若终于背上包袱，手中捏了一柄细长的剑，由奉天送出了离天之境。

　　接下来的几日里，銆砜辰一直都在闭关，奉天去敲过好几次门，但他终究没有开门，奉天叹气，将送来的饭食放在门口，最终走下了青竹峰。

　　见到奉天失落的回来，莫雨担忧的问，“他仍然在闭关吗。”

　　奉天点头，“你别担心，不是因为救萧楼炎，师父大约是想清修了，所以才…”

　　“可我要走了，”莫雨身上背着包袱，手中牵着小念，他在此处待了已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最近有了那个符已经，便更加想要回去见离枭，莫雨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

　　“恩，”奉天颔首，“我送你们出去吧，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大约也会闭关一段时间，你们若是想我了，就派人来逍遥门留信，我自会看到的。”

　　奉天故作轻松，将一场辛酸的离别说得风淡云轻，其实只有他心里知道，自己早就将小念，还有莫雨，当做了亲人，小念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那般容易的就投入了离枭的怀抱，其实让他难过了好一阵。

　　虽然无奈，但也只能承认事实，谁让他不是小念的亲爹呢。

　　牵着小念的手走出逍遥门的竹林，奉天对莫雨挥手，“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一路顺风。”

　　早就等在外面的秋邈手中牵着马匹，马后跟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莫雨抱着小念上了马车，回头，却见奉天已经转身。

　　“奉天！保重！”莫雨拢了双手到嘴边，眼中已有湿润的液体。

　　奉天的留给她们母子二人一个背影，挥了挥臂膀，低声的，用自己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保重。”

　　回到离天之境内，果然就见銆砜辰披着蓝袍坐在栈道便，脚下是翻滚的云层，永远都那般川流不息。

　　奉天拍拍他的肩膀，似乎在安慰，“已经走了。”

　　銆砜辰的眼神看了看远方，那是虚无的，离开离天之境的地方，有一种名叫失落的神情在目光中闪烁，他终究，没有勇气去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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