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的梅云阁回来,沈卿半途便听到了肃穆公府出了事。
姬无欢从梅云阁出来,便直接接了诏令入宫了,皇上寻他,他想也没想便去了。
“听说孩子被打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声息,小脸乌青,煞是可怜,一旁的黄姨娘哭得直接就失了声。”夏娆听了消息来,在马车里跟大家说着。
杨嬷嬷一听,便心疼的不行,稚子何辜,那么小的孩子,还什么都没经历过,便这样死了。
沈卿默默听着几人讨论,倚在马车便不知在想些什么,晃晃悠悠的,马车很快便到了门口。
她还未下车,便察觉到外面有一道冷冷的目光正在盯着自己。
“王妃,是元霜。”素秋掀开帘子道。
“她现在倒是来的蹊跷。”肃穆公府里才传出黄姨娘的儿子死了,她便刚好出门来寻自己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皆是意味深长。
沈卿扶着夏娆的手下了马车,看着鼓着眼睛白着脸的元霜,短短几日,她便从之前精致的美人儿,变成了如今的怨妇模样。眼里失了灵气,一张脸好似瞬间就老了一般,脸上的粉也敷不住了,可偏生她又还只是个不到二十的姑娘。
元霜一见沈卿,嫉妒的火便燃烧了起来,她快步冲过来指着沈卿:“是你害了我娘亲的是不是!”
谁也没想到她冲上来便是这一句,跟来的连翘更是后悔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杨嬷嬷直接冷眼看着连翘,早知她不是个安分的,如今居然挑拨了元霜来这里闹。
沈卿淡淡睨着元霜:“霜儿妹妹这样说,可有证据?”
元霜皱眉:“连翘说……”
“奴婢什么也没看见。”连翘忙摇头。
元霜怔了一下,回头看着她,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你不是跟我说,亲眼看到杨嬷嬷那个死老婆子,去了娘亲院里,找了小丫环使手段么!”
连翘心里叫苦不迭,遇上这么个主子她是觉得受罪。她连忙跪在地上怯怯道:“小姐,奴婢可未曾说过这样的话啊。”
“你——!”元霜此刻打死连翘的心都有了,但是现在不行,她没有忘记今日来的目的。一个是摆脱庶子被杀的嫌疑,还一个就是逼沈卿承认,让肃穆公府把娘给接回来。
她转过头又看着沈卿:“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
沈卿微微挑眉,这时候周围已经开始慢慢围了一些人过来了。
元霜见她不说话,手心紧了紧,道:“你在肃穆公府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善妒,到现在搬府,也不肯将淮南王的一众小妾们接过来;你恶毒,陷害过刘清。你还无情无义……”
“够了。”夏娆看着她在这里无理取闹,面色黑沉的很,若是换以前,她一刀便解决了。
元霜被她呵斥,顿了顿,面子有几分挂不住,更加恼了:“你一个贱婢,容得你来呵斥我?这就是你们大燕的规矩礼仪?”
夏娆还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素秋拉住。
素秋看着元霜,再看看一旁围观的人,道:“大小姐,要不里边儿去说吧。您明儿个不是还要出嫁么,咱们有话……”
“你又是哪根葱,你不过就是个瘸腿的疯婆子罢了。我出不成嫁关你什么事,你这样的,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最后只能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元霜情绪十分激动。
沈卿见她不对劲,心中猜到了什么。
“霜儿妹妹,听闻小公子今日落湖了,你不回去看看?”沈卿问道,但她的话才问完,就见元霜的脸唰的一下白成了纸,整个人也有些僵硬。
她停顿了半晌才张张嘴,故作硬气道:“你别胡说,我出门事,庶弟还好着呢。你这般跟我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怀疑,是我把庶弟和奶娘推落了湖中吗?”
元霜这话一出,沈卿嘴角便淡淡浮起一丝笑意,明眸直直看着她:“霜儿,方才我未曾跟你说过,小公子是与奶娘一道落水的吧。”
元霜方才口口声声说不知情,现在却知道那小公子是跟奶娘一道落水的,这说明了什么?要么就是明知故问,要么就是她说漏了嘴。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嫌疑人之一。而且黄姨娘跟她之间素来有嫌隙,众人往深了一想,便也猜到了。
周围的议论声越发大了,元霜恨不得捂住耳朵。跪在地上的连翘却想起了之前元霜才出去一会儿便又匆匆忙忙回来的样子,难道说……
她惊愕的抬起头,没想到元霜能这么狠,连自己的亲弟弟也下得去手!
“你……你污蔑我,你空口无凭。”元霜心中一惧,已经是完全乱了方寸,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开口又怕说错,只能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沈卿。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多,她只觉得脸好似都僵住了,好在连翘不想受牵连,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姐,既然府中有事,咱们就先回去吧,而且您明日还要出嫁呢……”
连翘的话说完,元霜好似回过了些神,阴沉沉的盯着沈卿:“我不会放过你的!”
沈卿没有应她,她现在不敢去反驳其他人,也就只一心盯着自己了。
元霜转头上了马车,连翘也正打算去悄悄跟着离开,却被杨嬷嬷上前一把拉住:“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
连翘心中一慌,忙用力推开杨嬷嬷的手,回头看了看沈卿,咬咬牙,赶忙跟上马车离开了,生怕沈卿会命人将她捉拿住一般。
沈卿倒是没有说什么,看着元霜又这般狼狈离开,淡淡道:“回吧。”
夏娆跟在沈卿身侧,略带着怒意:“您就是这般纵着她们,才让她们肆无忌惮。”
“她的好日子早已经到了尽头,只是她不自觉而已。”沈卿淡淡说着,入了王府,耳根瞬间清净了不少。
“其他人远远跟着就是,我想自己走走。”沈卿转头对后面的人道。
后面的一众婆子们连忙应了声,沈卿这才召了夏娆和素秋往前走。
“轩辕离的情况怎么样了?”沈卿问道。
夏娆觉得奇怪:“王爷和狄云都在盯着,您方才为何不问?”
沈卿沿着小道慢慢往前走,目光有些复杂:“我觉得他们有些事情在瞒着我。”并没有证据,但隐隐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素秋看了看夏娆:“你就把知道的都跟王妃说了吧。”
夏娆自然听沈卿的,把轩辕离的一众情况都说了,包括答应长公主,用宫嬷嬷来换他离开京城的机会。
沈卿闻言,在一株梅树前停下,刚好一朵梅花掉落了两片花瓣,鲜红耀眼,仿佛是滴在雪里的鲜血。
“他们是担心我会亲自带人去杀了轩辕离吗?”沈卿俯身,将梅花花瓣拾起,捧在手心。
夏娆微微咬唇:“或许是吧,毕竟……”
素秋责怪的看了她一眼,夏娆才忙回过神来,闭紧了嘴巴。
沈卿微微侧目,看着挤眉弄眼的二人:“怎么了?”
夏娆垂下眉眼不说话,素秋则是咬咬牙,显得有些为难。
沈卿越发觉得奇怪:“到底怎么了?难不成你们都不是我的人,而成了王爷的人了?”沈卿这话带着几分笑意,但她的疑惑却是真的。
素秋看了看,轻叹一声,还是说了出来:“王爷也是担心您。您的事情他全部都已经知道了,也不反对您去报仇,但是现在,您身子特殊,有些事情,还是我们来动手的好。”
“身子特殊?”沈卿皱眉,就算与姬无欢同房,也才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可能怀有身孕,到底是哪里特殊了。
素秋面色红了红,凑到沈卿耳边道:“王爷算过了,您的例假应该快……”
沈卿哑然,但却觉得太荒唐了。但见她们一副闭紧嘴吧的额样子,也不多问了。
“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夏娆忙道:“您放心,狄云都已经听您的吩咐安排好了,轩辕离这一次不论如何都逃不出去的。”
“不一定。”沈卿微微摇头:“当年我们便是按他要求准备了不少密道,他如此狡猾,不可能没有留一条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路,亦或是还有别的法子。”
“他既然要长公主帮忙,那我们盯着长公主府不就可以了?”夏娆道。
“也有可能,他只是拿长公主做幌子而已。”沈卿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头有些疼,脑中的一些其他细碎记忆又涌了出来。
这段时间她经常这样,但凡想到什么或是见到什么,就会连带的勾出很多很久以前的记忆,记忆中的强烈的情感也一次又一次的搅乱了她的心神。
她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二人,微微皱眉:“轩辕离……”她才提起他的名字,心如刀绞的感觉便猛烈袭来,让她面色煞白。
素秋熟练的拿出一粒药丸来给她,沈卿看着手心的白色药丸,脑中忽然闪现出不少她最近服用这个药丸的记忆,可却好像并不清晰。
“王妃,吃了药就不难受了。”素秋在一旁有些急。
沈卿将药丸攥紧,回头问她:“以前我也吃过?”
素秋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疼不已:“您想起来了?”
沈卿皱眉,一旁夏娆到底是忍不住了,直接开口:“您已经这般反复好几次了,每次头疼之后,都会内力尽失,等下次醒来,就会忘了头疼的事。”
沈卿只觉得脑袋里好似有无数把小铁锤在不断的敲,似要将她的头敲碎一般:“所以……你们拦着不让我去的原因,是担心我突然出事。”
二人不再说话,沈卿看了看手心的药丸,面无表情的咽下。
“您别怪王爷,他也尽力了。”素秋劝道。
沈卿吃了药以后,只觉得头开始晕了,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听着素秋的话,她也没时间来回答,但,她怎么可能怪姬无欢呢,这不关他得到事,只怪自己……
此时,深深宫殿中的姬无欢蓦地面色一沉,好似感觉到了沈卿的难受一般。
一旁的人看着他,笑道:“淮南王,怎么了?莫不是方才本皇子说的话,你觉得不对?”一旁一位小麦色皮肤,五官俊朗的男子笑问道。
姬无欢淡淡看了他一眼:“本王并无此意,四皇子多想了。”
四皇子姬允看着他永远是这般冷冰冰的态度,也不恼,只哈哈笑起来:“听闻淮南王娶了新王妃后,也会笑了,怎么现在看着,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本皇子不够娇美吗?”
面对四皇子的打趣,旁便候着的公公们都掩唇轻笑了起来,姬无欢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二人坐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来了消息:“四皇子,王爷,皇上让二位进去说话。”
姬无欢站起身来,倒是没先走,让了姬允一步。
姬允见此,回头睨了眼姬无欢,嘴角勾起,快步离开。
皇帝这会儿已经做起来了,一身明黄龙袍,即便是在暖和的屋子里,膝上还是搭了一条毛皮。
见到二人进来时,面上很慈祥和蔼,只轻声笑道:“来了。”
姬允上前一步见礼:“儿臣见过父皇。”
姬无欢跟在后面半步也行了礼,皇帝看了看他,轻笑:“都起身吧。”
姬允也察觉到皇帝的目光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笑容僵了一些,在一侧坐下,道:“父皇身子可好些了?”
“已经好了不少。”皇帝淡淡笑道,看着姬允,所以聊了几句,又对姬无欢道:“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想问问你们,谁去南诏。”
“去南诏?”姬无欢微微皱眉:“臣跟四皇子都是将军,跟南诏打过不下十场仗,若是我们任何一个人过去,只怕都是有去难回。”
姬允也同意姬无欢的话:“父皇怎么会突然要我们去南诏?”
“因为南诏皇帝已过世,新皇即将登基。”皇帝说完,轻轻咳了几声。
“什么?”姬允显得很惊讶:“这件事好似儿臣一直没听说,怎么就到了要新皇登基的时候。”
“是新皇来信请求朕保密的。此番新皇登基,担心朝中变动,所以特意送上了五座城池,让我大魏的战神去帮助平定内乱。你们放心,南诏现在还没有能力跟大魏抗衡。”皇帝笑起来。
姬无欢沉默想着,南诏虽然早就立了太子,但这个太子却一直没什么本事,若不是他娶了大魏的公主姬无忧,有大魏一直在背后撑腰,早就被人拉下来了。如今南诏王突然去世,国内各种势力必将殊死一搏。
若是寻常,姬无欢可能就直接请命过去了,但是家中还有沈卿在,如今也正是她的危难关头。
“皇上,臣……”姬无欢才开口,姬允便马上道:“儿臣愿意过去!”
姬无欢和皇帝皆是惊讶的看着他,姬允却笑道:“儿臣一直在外征战,对于朝中事物皆是不熟,此番能助南诏新皇一臂之力,对儿臣来说也是难得的经验。”
姬允这话一出,旁的公公连忙低下了头。
几位皇子中,若说熟悉政务的,怕是没有。所有的皇子们不是被皇后打压了下来,就是自己胆小懦弱根本不敢争。
姬无欢看了他一眼,大概也猜到了,他是想借此机会摆脱皇后的控制吧。但皇上已经任由皇后为所欲为这么多年,会答应他么?
皇帝也认真看了姬允半晌,让公公端了杯茶给他:“允儿,对于江山社稷,你是如何看待的?”
姬允心中一动,抬眼直视着皇帝:“儿臣认为,只有能保证百姓安慰,能不让他们挨饿受冻的皇帝,就是好皇帝!”
“哈哈……”皇帝闻言,竟是大笑起来:“我皇儿常年在战场,性子果然耿直,但一些经论你也要多看。”说完,便跟一旁的公公道:“现在教习皇子的太傅,还有几个成日泡在翰林院的?”
公公闻言,立即猜到了皇帝的意思,忙笑道:“还有李太傅、王太傅,手底下都没什么事儿呢。”
“好,回头你告诉他们,从明日开始,就去给四皇子上课吧。”皇帝笑道。
公公忙应了是,姬允也赶忙起了身行礼,他自然知道皇帝此举意味着什么。如今的王太傅,虽然年纪老迈,可是当年皇上还是太子时,便是他亲自教习的,如今却让他来教习自己,这意思不已经是很明显了么?
“既然你要去,便回去准备准备吧,这两日就出发。”皇帝道:“只是王太傅年纪大了,不能随你奔波,但李太傅和他的一些门生朕看着都不错,你选一些带上便是。”
姬允颔首应了,抬眼看着皇帝,目光坚定!
等姬允离开,皇帝才让人拿了软垫枕着,看着姬无欢,目光柔和了不少:“你跟你的新王妃如何了?”
“很好。”姬无欢简单应着,他回避了自己的身世回避了二十多年,并不想跟皇帝多说什么。
皇帝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叹了口气,看着盆中忽明忽暗的炭火,只道:“朕时日无多了。”
姬无欢手心微紧,却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皇后陪了朕几十年,从朕还只是个小皇子时,她就一直伴朕左右,到现在依然如此。”皇帝似乎在回忆以前大,但眸光闪了闪:“如今我们都是垂垂老矣,有些故人也早已入土化作灰尘。朕这两日总听说,肃穆公府又在闹了,还是因为你娘之事,对吗?”
姬无欢不语,皇帝也没有要让他非要说出什么的意思,只自顾自继续道:“无欢,朕亏欠你娘的,也亏欠你的……”
“皇上!”姬无欢打断他的话,他抬起头来,看着皇帝苍老的脸,神色复杂:“时辰不早了,您该歇着了。”
皇帝眼底有些湿意,看着他的眼睛,只笑道:“你眼睛跟你娘的真像,无欢,朕若是把这天下给你,你要不要?”
皇帝此话一出,殿里顿时安静的可怕。
姬无欢忍住胸腔复杂的情绪,只看着他:“依臣之见,四皇子堪当大任。”
皇帝早知他会拒绝,未在多说,只抬了抬手:“行了,知你不愿陪朕,回吧。”
姬无欢面色冷沉,看了看皇帝,转头而去。
他走时,浑身都带着一股寒气,让人望而生畏,皇帝看着他的背影,仿佛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复又开口:“你的王妃……”
姬无欢脚步停住。
“好似听说,是叫沈卿?”
姬无欢的手收紧,立在原地没再动。
皇帝笑笑:“沈卿,是个好名字,前朝遗孤沈将军一家,便各个都是能文能武的人才,她既然也姓沈,必然不差。”
姬无欢没答话,径直便提步走了,但有了皇帝这句话,他知道,皇后动不了卿儿了。
等姬无欢离开,皇帝才幽幽看着旁边的公公道:“你说朕这一辈子,是不是已经无憾了?做了皇上,开拓了疆土,建立了自大魏建国以来,最伟大的盛世。”
公公上前道:“皇上乃千古一帝,难得的圣明之君……”
“千古一帝,圣明之君?”皇帝极缓的念着这几个字,念着念着便哈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便拥着毛毯沉沉睡去了。
姬无欢出来时,姬允在殿外等他,看着他披着一件黑褐色大氅,面容冷峻,不由上前笑道:“淮南王还是当初那个淮南王,人一出现,便已经叫人不敢小觑了。”
姬无欢淡淡看着姬允:“殿下可是在等臣?”
姬允浅笑,看着同自己一般高的姬允,抬手替他拂了拂肩上的雪:“母后说,打算想办法让你交出兵权,但我看父皇好似不是这个意思,不知淮南王怎么看?”
姬无欢淡淡睨着他:“四皇子既然已经开口,是已经决定另立门户了吗?”
姬允的话问的直白,姬无欢便也不藏着掖着。
姬允看了看他,笑着摇摇头:“罢了,淮南王可没人敢惹。”他说完,便转身要走。
姬无欢冷漠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开口:“天下若安平,这兵权于我,没有意义。”
“当真?”
“当真。”
姬允只稍稍侧过了身子,看着他一身清寒,隐隐显露的高贵竟让自己都有几分妒忌,这个人,分明行事作风,都与当年的父皇越来越像了。
“希望王爷说到做到。”姬允留下话,便踏着雪走了。
天地苍茫,白云苍狗,对姬无欢来说,都不过时过眼云烟而已。以前要这些,是为了能活命,为了能报家国平安,若是天下安定,卿儿在侧,他要这些权做什么。
他提步离开,一步一步往前走,但每走一步,好似都离脚下的刀山火海远了一些。越是往家的方向靠近,他便越安心。
至于娘亲的仇,元松一倒,肃穆公府这条百足之虫,纵然不会倾然倒塌,但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迅速走向消亡了。今日皇上又提到了娘亲,他会开始采取行动吧。
回到王府时,沈卿已经歇下了,素秋过来,说了下午的事。
“吃了药了?”姬无欢眉心微皱。
素秋微微点头:“但是王妃已经知道了这些事,王爷,能不能再找到更好的大夫?”
夏娆在一旁道:“鬼医已经是我们所知的最好的大夫了。”
“比鬼医医书好的人,自然还有。”姬无欢面色紧了紧,他这么多年四处征战,各国有那些人物,他全都知道:“只是那人的秉性脾气,比鬼医聂盛的更加奇怪。”
“难道您说的是……”素秋和夏娆对视一眼,似乎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便浑身不适了。
“就是他,聂盛的师父——鬼王。”姬无欢寒声道。
几人闻言,皆是沉默了下来。鬼王此人比聂盛更加难缠,而且行事乖张恶毒,传闻更是有利用未出世的婴儿来做长生不老药的行为。而且纵然医书高超,但行踪不定,不爱美人不爱财,唯独爱这些挑战人底限的东西。
沈卿似乎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蓦地睁开眼睛,淡淡吐出了一直放在舌下的白色药丸,未再说话。
肃穆公府此时已经是乱了套了,元松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儿子,居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淹死了,可想而知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黄姨娘好似疯了,抱着枕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元松从她房间出来后,便厉声呵斥道:“给我查,把所有有嫌疑的人全部给我找来,一个个拷问,若是不肯说,全部给我活活打死!”
老夫人坐在首座也是白了脸,听到他这话,寒声道:“你连你这官帽子也不想要了?还要把所有人都打死,我看你怎么不去把你的黄姨娘打死,连自己儿子都看不住,她成日都在做些什么!”
元松被这番训斥,黑着脸坐在一旁,听着下人们一个一个上来陈述。
轮到一个家丁时,他犹犹豫豫的,才道:“老爷,那日我在湖边小道上,好似见到了一个女子背影,但……”
“但什么!”元松一听,忙狠狠抓着他的领子。
家丁吓得腿软,忙道:“但那人的穿着和背影,都好似是大小姐。”
“霜儿?”元松松了手,怔住,元霜当初狠狠打那奶娘和咒骂孩子的场景好似还历历在目。
说完,面色便狠了起来:“你看到的大小姐,穿着什么眼色的衣服,什么发型带着什么发饰?”
家丁吓得哆哆嗦嗦的,忙道:“小姐穿了件水蓝色的长裙,挽着飞仙髻,簪子什么的奴才没看清,但好似全是金饰。”
“来人,给我去把大小姐请来!”元松寒声喝道,吓得一旁过来看热闹的三老爷一哆嗦,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他看了看元松,道:“大哥,若真的是霜儿……你也别气,兴许只是失手,或者不是故意的,反正你还年轻,还能再生……”
元松闻言,没好气的看着他:“你给我闭嘴!”他已到不惑之年,可这么多年也不知怎么了,就是生不出儿子来,三房也是,这么多年只生女儿,不生儿子,如今好好的一个……
他想不下去了,越想越伤心。
三老爷心里却犯嘀咕,你若生不出来,我还能生嘛……
元霜看到有人来请时,便知坏事了。
她现在想要找人商量都不知道找谁,看着一旁的连翘,忙道:“连翘,你最聪明,你想想怎么办?”
连翘一脸为难,她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凶手就是元霜了,她可不想再惹一身骚。
“小姐,奴婢……”
“你要是不说,我就让人活活把你打死!”元霜忽然狠厉道,反正这一次要是被叫过去,她也是个死字,倒不如先杀了连翘这个多事的。
连翘一听,连忙就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帮您想法子。”连翘的眼珠子开始快速转了起来,却不是盘算元霜该怎么样,而是想着,既然她这般逼自己,也别怪她以后拿这个来要挟她!
“快点!”元霜不耐的催促道。
连翘看着她这般样子,咬咬牙,道:“小姐,若是让您栽赃给淮南王和淮南王妃……”
元霜怔住,盯着连翘:“继续说。”
连翘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才看着元霜,手攥着衣襟,才道:“之前淮南王不是一直怀疑二夫人……二夫人是老夫人和老爷害死的吗,如今他们想法子设计害死小公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再说了,您那会儿正好去了淮南王府,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奴婢也可以给您作证,您在去淮南王府之前,哪里也没去过。”
元霜一听,想起沈卿来,想起她原本落魄卑微却转眼成了备受宠爱的淮南王妃,想起她一直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态度,便咬咬牙:“好,就按你说的做。”
连翘闻言,垂下眉眼暗暗高兴,只等元霜明日嫁到刘府,她再想办法爬到刘清的床上……
但元霜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笑道:“你放心,等这件事一了,我一定会给你寻一个好人家的!”
连翘微怔,却忙跪伏下来:“多谢大小姐,奴婢就想陪在大小姐身边……”
“不必了。”元霜冷声拒绝了,从梳妆台前起了身,冷冷道:“走吧,一会儿到父亲面前,你若是说错了一个字,我就把你抽筋剥皮,再把你丢到大火里烧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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