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我一人独享美酒,实在无趣,不如趾娘陪我一道吧。”
“不用!”女子慌忙摆手,而后眼珠一转,低声道,“上次趾娘便是因喝了酒,在北瑨殿闹了一场,让旁人看了笑话……自此以后,趾娘便决定滴酒不沾。有些东西虽万人称好,但若注定碰不得,那我便只有狠心舍弃。”
话到最后,她眼里竟有泪光闪现。今日怎如此多愁善感,不过是一句话,也让自己联想到别处去。
而男人听她陈述,脑中涌现的,却是那夜的美人醉酒图。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各自思绪中。气氛霎时变得静默。
“趾娘,我怎觉得……有些醉意……”
青嵩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话却已含糊不清,脸上也显现两抹淡红。虞步宜何曾见他醉成这样,姿势半躺,衣襟微敞,抚额的动作慢了半拍,竟显出一丝媚态来。
她“噗嗤”笑出声,过后又觉得莫名感伤。若是可以,她也想陪这人一醉方休。只可惜,这酒她不能碰。
“青嵩知道青玺符印么?”
“嗯……”
虞步宜按捺住窃喜,继续问他:“那青嵩知道,青玺符印放在哪么?”
“知道……在哪,我想想……”男人拍拍脑袋,似因回忆不起而痛苦万分。“在北瑨殿……最小的屋子里……”
“在屋子何处?”
“在……咦,桌子?书房……在墙上……噔噔噔……”男人似变成了三岁小孩,突地抬手在她脑门上敲打几下。
虞步宜逮住他的手,耐心追问:“敲打墙面,这是何意?”
“嘿嘿,你听到声音,就对啦……噔噔噔……”
她恍然大悟,继续好脾气问道,“是哪面墙?”
“嗯,北面,南面……唔,挂着很多东西……对啦……”男人忽而拍掌,似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虞步宜明白过来,正要命人把酒撤下扶他回去,谁料这人却猛地端起酒坛,将玉樽汩汩倒满。
“好了,都溢出来了!”
她赶忙制止,男人却将玉樽呈到面前,严肃命道,“喝掉它!”
“青嵩,你醉了……”
谁知话一脱口,男人却倒在她腿上,语气如低低哀求:“你对我是否真心?”
咳咳,“自然真心。”
“那你就把它喝掉,证明给我看。”
男人又端起了玉樽,那修长莹白的五指,沾了酒液,看得虞步宜喉咙一紧,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算了算了,这人已经醉了,大概也听不到我酒后吐真言,那她还顾忌什么?想通后,虞步宜便接过玉樽,缓慢而不失节奏地把靡酡香喝完。
“好好好,再来一杯!”
男人见此,越发得寸进尺,竟让她接着来一杯。
“最后一杯,耍赖是小柴犬。”虞步宜定定看他,决意不能就这么惯着。
“好好,都听你的。”
而接下来的情形,却已完全失了控制——
“好,小柴犬命你再喝一杯。最后一杯!”
“你说的,最后……”话未讲完,虞步宜已将第三杯饮尽。她抬起袖子抹抹嘴角,颇有些豪气冲天的女侠风范。
只是这霸气维持不过三秒,她眼皮一阖,身子一歪,便倒在醉酒的男人身旁,如一摊会呼吸的烂泥。
虞步宜醒来时,照例是头痛难忍,意志混沌。她在床上滚了几下,感觉稍微清醒了点,一睁眼,入目的却是岱螈纹的青纱帐,而非她熟悉的缠枝花。
“啊!”
她陡然尖叫,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慌得连鞋都穿反。门外的仙子听到动静,扬声问道,“仙子可是起来了?”
“嗳嗳,起来了。”
“那我便伺候……”
“哦,不用不用,我这就回东隅殿去!”
“那我便去禀告仙帝……”
“不必麻烦!嗯……有劳仙子了。”
若那仙子守着自己,她反而会觉得尴尬。唯有支开旁人,她才能借机开溜。
也不晓得今日是触了什么霉头,她刚跨出一步,便见璟婄朝自己走来。惹不起躲得起,虞步宜默念一遍,随即把门关上,隔绝那道探寻的目光。
“不必躲了,趾娘,我看见你了!”
她站在门后,只觉那声音响亮刺耳,恐怕离自己只有几米远。哎哟喂,姑奶奶,你难道是我命里煞星?能不能别揪住我不放?
她正苦恼不已,又听那姑奶奶开口大呼,“趾娘,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呵,你以为自己是雪姨哦,把我当成傅文佩。虞步宜打定主意不露面,任她在外面大喊大叫,引来越多人围观。反正丢的又不是她的脸。
“璟婄上仙在这作何?”
“青嵩哥哥,我方才看见趾娘了。”
虞步宜听着这娇嗲的嗓子,顿时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装,您继续装。还青嵩哥哥,不知道在炫耀啥。她忿忿自语,倒想看看这女人要搞什么幺蛾子。
“这是在北瑨殿,璟婄上仙还是收敛些吧。”
“青嵩哥哥,你为何总对我这般冷冰冰的?是不是因为趾娘?昨夜……莫非她就是睡在这?”
“她现已和你没了瓜葛,不过就是一个陪侍仙子罢了,你竟然……”
“够了!这是在青篱宫,璟婄上仙切莫失了分寸!”
虞步宜此刻,真恨不得冲上去鼓掌叫好。爽快!霸气!无论是昨晚的幼稚大男孩,抑或是今日的威武帝君,都令她心折不已,越发难舍难离。
“青嵩哥哥,上次仙庭一战,妖族已受了震慑,断不敢再肆意妄为,所以娶妖族之长做主母,实属多此一举。趾娘在仙庭,无功无德,虽有妖族倚仗,但始终是外族人,难保不会萌生异心……你看妖族芙尾,便是一例……”
旁边已传来应和声。虞步宜怎会料到,芙尾的事,竟会连累自己,让仙庭对她生出怀疑。偏见难除,这个道理,她早该明白。何况,抛开这个,璟婄所言,的确是直中要害。
她那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自怨自艾,现在又突突冒出来,长成尖刺,戳得心口一阵阵的疼。
“青嵩哥哥,你就能保证,趾娘所做一切,皆是出于真心么?她此时无所依附,你便是参天巨树……”
后面的话,似消了音一般,落不进耳朵里去。
真心。为何所有人,就连她自己,也要问一句真心。这个被讲滥的词,又有什么稀奇。
“青嵩哥哥,你不回我,便是自己也不清楚答案,对不对?若她只是利用你……”
“够了!璟婄上仙,本帝做事自有分寸,还轮不到你来评判。若我果真被她蒙骗……”虞步宜听到这,不禁凑近些,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叹息声。
她胸口一紧,便听男人缓缓吐出一句“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璟婄见他如此顽固,当下便恼得直接越过他,将门一掌劈开。可惜里面却未有女子身影,几个不懂事的仙倌窃窃低笑,更教她火冒三丈。
“我方才明明看见趾娘躲在里面!怎会瞬间功夫就不见踪迹……”
女子还在嚷嚷,虞步宜却已然听不见。她此刻已变作空中一只云雀,有婉转的娇啼,和湿漉漉的眼睛。
霁悟天翁说得对,她不该被儿女情长绊住,一拖再拖,回不了家。父母身体状况如何,失去她的生活变成了什么样,她在仙庭,统统不知。晚一天回去,事情便会愈加糟糕。
恍惚间,一句话又浮现在脑海:这段感情能维系至此,不过是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不能再让他继续付出,受伤更重。她要结束这长痛。
在思绪纷乱中,她已抵达目的地,周遭没几个青琅军巡逻,最小那间房没上锁,就等着她轻轻推开。
一切顺利得像要成全这个命中注定。
青嵩帝说的那面墙,并不难找。一面凿了洞开了扇窗,其余两面略显空荡——就在她旁边,一张圆桌抵墙而放,搁着自己在珞市送的龙猫,挺着大肚子笑嘻嘻望向她。墙上挂着九趾抱籽图和其他字画,她知道,青玺符印就藏在里头。
虞步宜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犹豫起来。她隐约猜出,这房里的都是他的心爱之物。或许还包括她要拿走的青玺符印。
怎么办?拿,还是不拿?她绞着手指,感到上面已起了一层密汗。没关系,我拿走以后,再求天翁送回来便是。
这般想着,她很快释怀,施法将桌子小心移开,又挪步走到字画前,“噔噔噔”,轻敲几下,又凝神细听墙内的动静。若里头藏着东西,那声响肯定不同。
虞步宜将脑子里昨晚男人敲她脑门,笑得一脸稚气的样子挥开,仔细沿着这面墙敲击起来。她眼尖发现白面上的一颗青点,直觉提醒她东西或许就藏在此处。若没有标记暗示,恐怕主人也难一下找到位置。“噔噔噔”,声音果然空洞,她瞪大眼,喜得眉梢都在飞舞。
那处已自动往外伸展,仿佛抽屉般,碧澄澄的青玺符印就躺在里面,中间立着的岱螈,双眸有神,须发毕现,昂首挥爪,尾巴蜷成一团,让她忆起那日的惊险一幕。
唉,再威风又如何,还不是要被我收入囊中。
虞步宜得意喃喃,倏地变出个花篮,又将东西用几层布裹好,放在篮子里面。等大功告成,她按下墙上那凸起的一块,一切又恢复原样,看不出动过的痕迹。
天翁这回肯定会夸我,然后启动时空机关送我回家,再然后,我就能见到老爸老妈,和那群狐朋狗友一起胡吃海喝乐淘淘……
她竭力在脑海描绘回家后的幸福画面,扯动笑肌让自己看起来异常快乐。
在关键时候,她不能犹疑,不能留恋,有关那人的一切都必须统统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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