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墨骇然之下,又痛又愧,忙扶着她身子:“您快起来……”
元英无动无衷,身子还在往下沉:“我萧元英至今未有求过人,可我求你!惜墨,请你体谅我这个做长姐的以这种方式强迫你。我没能照顾好他,让他痴傻了十年,如今他懂事了,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因为喜欢他还患了相思病,可他不同于别人,他的深情会给他带来无法预知的后果,你当是可怜他,留下来多陪陪他好吗?”
元英耗尽了身体所有的力气,双膝就快要落下,沈惜墨也用尽了力扶住她,在支撑不住时,她于心难安地艰涩道:“我答应……您快起来。”
元英见她答应,才肯站直了身子,眼神变得柔软:“谢谢你,惜墨。”
沈惜墨嘴角泛苦,有些无知无味,她不知道她的答应又会给元郎带来什么灾难?
沈惜墨和元英重新回到房间里,萧元郎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她们,站起身道:“你们,在说什么?”
元英打着马虎眼笑道:“惜墨说,你要开心些,别整日愁着张脸,她听说你昨日心口痛,很心疼你,让你打起精神来,多笑笑,她也会高兴。”
萧元郎不太确信地小心望着沈惜墨,见她弯了唇角,冲他展颜笑着点头,他一下子就焕发光彩,脸上绽放出纯净如孩子般的笑容:“惜墨,不生气了吗?”他上前几步拉着她的手,“惜墨,又笑了。”
沈惜墨心脏忽地抽搐,那么轻微,几乎不可察觉。
元英总算是松了口气,看着两人的神情,目光变得深沉。
她忽然想起那幅画来,问沈惜墨:“今日就是交画的日子,你的那幅画……”
沈惜墨道:“画好了。”
元英感叹地道:“辛苦你了,我们萧家在这件事上没处理妥当,前些日子我忙着照顾兴哥儿,无暇顾及这边的事,不让总不会让你受累烦心。”
“不算什么受累的事。”
元英和颜悦色地笑:“让我赏一赏你的画?”
沈惜墨心里微沉,望了眼苏月,苏月忙去拿画,给她过目。
元英接过画,仔细品鉴一番,认真评价道:“当真是把凤凰画的巧密精细,造笔入神,难与俗人论。”她赞叹道,“我从前也爱作画,可自嫁人后再也未动过笔,日后要来向你多请教。”
沈惜墨客气地说着不敢当。
元英看出她神情怠累,收好画道:“我还要去前院找我爹商量些事,便顺道将这幅画拿去前院了。”
未等沈惜墨开腔,她一语径自道:“元郎大早上起来,还未用过膳,你陪他一起用吧,我就先忙去了。”说罢,看了眼萧元郎,只留下一个丫鬟,便携着画走出门去。
沈惜墨只能眼睁睁望着她将画拿去。
苏月暗地里跺了跺脚,这位萧家大小姐一来,瞬间就让小姐像个被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没了气势。
萧元郎一直拉着沈惜墨的手,歪着头盯着她看,好像永远也看不够的样子。
沈惜墨被他的眸光看的不自然,以为自己脸上有脏污,抬手擦了擦面颊。萧元郎见她擦脸,也抬起手帮她擦。
“我脸上很脏吗?”她恍惚才记起,她一大早起来还未梳洗。
萧元郎摇头笑:“很漂亮。”
沈惜墨是头次听到他赞她,脸颊微红地笑:“几日不见,你还会说漂亮话了。”
看她笑了,萧元郎心情很是愉悦,笑嘻嘻地道:“惜墨好漂亮。”觉得她是因为说她漂亮,她才笑的,他仿佛找到了逗她笑的法门,眼睛变得莹润有光,暖暖地又笑道:“惜墨真漂亮。”
他的笑就是像阴雨过后的晴天,有着拨开云雾见天日的豁然洒脱。
可是听第一句很顺耳,他连说两句是何意思?
哪知他又接着来一句:“惜墨最漂亮。”
一旁的苏月已“噗嗤”一声笑开了花,从没听过夸赞人只用这一个词的。
沈惜墨觉得头疼,揉了揉额头,暗道这傻子哪会有什么审美,晓得何谓漂亮吗?
待他还要张口时,沈惜墨伸出两指拿指腹堵住他的嘴道:“行了,你少说几句吧!”
萧元郎正撅着的唇正好碰到她的指腹,他红着脸轻轻啄了啄。
沈惜墨睁大了眼睛,收回手瞪着他。
萧元郎垂下长长的眼睫,一手捂着肚子道:“我饿了。”肚腹里传来轻微的咕噜声。
他脸颊倏地绯红,像染了胭脂,他觑着眼看惜墨,又忙转过身抱着肚子,好像生怕惜墨会笑话他。
沈惜墨忍着笑,看墙上的自鸣钟,快到午时了,她站在他身后问:“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萧元郎想了想,嘴里慢吞吞地道:“糖醋荷藕、素炒三丝、螃蟹肉饺……”
他说了好几样小菜,却都是她平日常吃的,他把她爱吃的菜都记下了?
沈惜墨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这些都是我喜欢的,说说你爱吃的。”话到嘴边,她方才醒悟,原来她连他爱吃的菜都不曾记得。
她嘴里有些发苦,见他回眸一笑道:“你喜欢的,我都吃。”
那涩苦蔓延到心底,他们经常一起用饭,他一点点记着她喜欢的东西,她却从不知他喜欢什么?
她心下愧疚,转面吩咐苏月:“让人多做几道元郎平日爱吃的菜。”
萧元英的话还字字在耳,她不知萧元郎怎么会患上了相思病,可无疑是因她而起,也应她来解。元郎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反而处处维护她,她不能自私地抛下他不管,就一走了之,至少得让他的相思病好起来。
理清思绪后,她让萧元郎先吃些糕点充饥。她走去妆台前净面梳头,平时都是青衣梳发,她自己懒得动手,倒习惯她了,犹豫要不要去喊青衣进来。
萧元郎走了过来,嘴里含着糕点,看她握着梳子不动,他上前要帮忙道:“我来梳。”
见他要伸手拿梳子,沈惜墨手腕一偏:“你何时会梳头了?”
“我会。”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脸自得其乐地笑:“自己梳的。”
沈惜墨不敢相信他会梳,想他穿衣连腰间的束带都没系好,又怎会梳头?
她将信将疑把梳子递给他。
萧元郎唇角笑意融融,握紧了木梳轻轻地从上往下梳,他动作有些笨拙却很是轻柔,怕会扯痛她。
沈惜墨望着铜镜里他一脸慎重的表情,发现他笑的时候美的惊心,这会不笑的时候显得格外认真细微,整个人的眉眼温润的像上好的美玉,晶莹玉润,灿然生花。
看得久了,她心底涌动着一丝柔软的情触,仿佛忽而的怦然心动……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脑中闪过这样岁月静好的画面,她对着镜中贪念地一笑,笑容那样的轻微,连她自己也未觉察。当她迷离的视线恰在镜中与萧元郎的笑眼相撞时,两人之间似有簇火光燃烧了。
她尴尬地收回目光,撑着手肘垂下脸佯装闭暇,不再去看他,暗暗吐纳有些凌乱的气息。
许是他梳得太轻柔,后脑一阵酥麻,她浑然不觉地贪睡了。
待幽幽转醒时,看到萧元郎站在一旁满意的笑,沈惜墨看他是梳好了,偏头对镜一照,她登时睁大了眼珠想看清楚,又抚摸上后脑,确信这就是他梳的,她抬脸望着他,面无表情地道:“你是在逗我玩儿吗?”
萧元郎一怔,俯下身子将头往她肩膀一靠,两个人的脸全映在铜镜里,像是一幅浓墨淡彩的写意画。他呆呆地指着镜子道:“不对吗?梳的一样。”
沈惜墨嘴角略微抽搐,他给她梳了个男子发髻,把全部头发束在头顶成圆髻,像是丸子头。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颇为忍俊不禁,头发全扎起来,露出修长秀美的脖颈,很是简洁清爽,只是和萧元郎差不多的发型,令她多有哭笑不得,面上强忍着笑佯怒道:“你见过哪个姑娘梳成这样?”
萧元郎歪着头想了想,突然间明白过来,眼巴巴地瞅着她,小声道:“梳错了……”
沈惜墨站起身来,作势要拧他:“就知你不会梳,我怎么会轻易让你给我梳髻?”
萧元郎闪躲着退开几步,看着她柔情似水的眼睛里溢着点点笑意,他一阵嗤嗤地发笑:“漂亮,很漂亮。”
沈惜墨听不得他说这个词,上前要抓他:“那你说我哪里漂亮?”
萧元郎直往后退,不让她抓到,仿像捉迷藏般躲开身子,他觉得好玩,嘴里嘻嘻笑笑:“惜墨都漂亮。”
他这句还说起劲了,沈惜墨半嗔半恼地道:“你还说!”上前一步,伸长手捉他,“站住,往哪里跑?”
萧元郎的眉眼亮闪闪,躲开身往门外跑:“惜墨,来捉我……”
沈惜墨听着他铜铃般的稚嫩笑声充斥在寝房内,她嘴角微翘地笑起来,提裙追了上去。
踏出门碰到苏月,苏月看她这奇奇怪怪的发髻,惊异道:“怎么把头发梳成这样……”
沈惜墨眼角一挑,她其实挺喜欢的,也觉得凉爽许多。她想陪元郎玩会,便故作高声地调笑道:“苏月,你快帮我把元郎抓住……”
苏月看她整个人都焕然明亮了,有些不明所以地去追萧元郎。
萧元郎到处闪躲,轻快的笑声回荡在整个西子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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