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能那样笑……”苏月说着,伸手要在萧元郎嘴角上比划着,萧元郎却皱着眉头,脑袋向旁边一偏,好像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脸,惹得苏月愣了半天,暗道小姐揪你脸的时候,你笑那么欢,怎么还碰都碰不得了!
索性苏月大大咧咧惯了,也不与他计较,反而自己咧嘴笑着示意道:“不能像这样笑,省的你又勾了一群花儿蝶儿的,在小姐跟前晃荡。”昨日大太太当着小姐的面,还故意说要让大少爷把晚池收房,这不存心让小姐受气么。
萧元郎不忍直视,瘪了瘪嘴道:“苏月你,笑的好丑。”
苏月整个笑脸垮了下来,破口嚷道:“你说我丑?你你你,知不知道要讨好我这红娘的啊,我平时可没少在小姐跟前说你好话,你居然说我丑!看我以后还帮不帮你说好话……”
她气得肩膀直颤,萧元郎推着她进屋道:“你好啰嗦,惜墨等你。”
苏月被推进屋里,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他,见他正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上刚被自己抓过的褶皱,那蹙着眉嘟着唇,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的她恨不得呕出一口血来,怎么平时没发现他这么多讲究?
她跺了跺脚,去里头伺候小姐起身,嘴上抱怨道:“那个大少爷啊,太过分了,竟然说我丑……”
“我都听到了。”沈惜墨会心一笑:“谁让你逗人家的。”
“我哪有啊!”苏月咂嘴,可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她白替他们操心了。
沈惜墨梳洗之后,见日上三竿,她从昨日饿到现下,怪不得提不上劲。
苏月张罗着丫鬟们摆饭,见青衣、笑怜伺候着,沈惜墨没见到常妈妈,不由问她人去哪了?
笑怜忙回道:“昨日常妈妈向太太告假回乡了,说是她家那口子在外赌博,输了钱,讨债的都上门了,常妈妈让奴婢向沈小姐请几日假。”
沈惜墨点点头,给萧元郎碗里夹菜:“吃完之后就回韶颜楼睡午觉。”
萧元郎举着筷子的手一僵,不乐意地道:“不让我陪你?”
沈惜墨揉了揉额头,看他手旁的那柄纨扇,笑着拿过来道:“我呢,喜欢会画画的人,你若是能将这上面的洛神临摹出来,我就日日陪你玩。”
苏月在旁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不明摆着为难人嘛!
萧元郎紧抿着唇不做声,既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就那样眼波流转地望着她,仿佛下一刻眼睛里就会溢满了泪,要哭出来了。
沈惜墨却不顾他这副神情,继续道:“昨晚我才同你说了,要抓紧功课学习,不要贪玩,你眨眼就把我的话忘了,这会子又一个人偷偷跑我这里,连晚池和紫苑也没带上,万一路上不当心磕着碰着怎么办?”
萧元郎一边听着,一边眼睛眨啊眨的,纤长的睫毛上渐凝着晶莹的泪珠,却强忍着没落下来,依旧一言不发地望着沈惜墨。
沈惜墨只当未看见,慢慢吃了口饭。
一旁伺候着的丫鬟见大少爷那一脸委屈的小表情,皆上前劝他吃饭。
萧元郎也未理,睁着双水洗过的清澈眼睛就那样直勾勾地瞅着沈惜墨,好像这个样子就能让她收回那句话。
沈惜墨却是铁了心肠视若无睹,面对他时,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才会让自己陷的更深。昨日大太太那番话还记忆犹新,她也思虑了许久,既不能许诺什么,就该当断则断,不能再自找这些麻烦。只要日后少见面,也就没那些理不清的烦恼。
她一口一口地吃着饭菜,又喝了碗清汤,一句话也未多说,站起身要回自己寝房里。
萧元郎却是一口饭菜都没吃,也跟着站起来,跟上她的脚步。
总之,就是她走到何处,他便亦步亦趋地跟着。
沈惜墨终是忍不住动怒道:“苏月,赶紧送大少爷回韶颜楼,免得过会大太太派人来。”
苏月听这不容更改的口气,哪敢再多说什么,便要拽着萧元郎走开。
萧元郎不喜被人碰他的衣裳,一把推开苏月。
苏月有意做出被推倒在地的样子,吓得萧元郎去扶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我没事没事。”苏月憨笑了几声,迅速爬起身捂着腰一瘸一拐地颠了,小姐可是真动气了,这种事她不好掺和,还不撒腿跑远点。
沈惜墨自然看出苏月小丫头的心思,叹了口气道:“我送你回韶颜楼吧!”
萧元郎立着不动:“我不想走。”
沈惜墨牵上他的手道:“你昨晚才烧过,今日就该好好歇息。”
萧元郎被她牵着手走出门,路上他慢慢问:“歇息后,下午找你,可以吗?”
沈惜墨将纨扇拿给他:“把这上面的洛神临摹下来,就能来找我。”
萧元郎顿时不乐了,停下脚道:“为什么?”
沈惜墨又抓着他的手,往韶颜楼方向走:“我不是说了,我喜欢会画画的人,你会画吗?”
“不会。”萧元郎傻头傻脑地摆头:“你教我。为什么,不能找你?”
“我也很忙啊,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沈惜墨认真解释道。
“我帮你做。”萧元郎固执道。
沈惜墨无力苦笑:“你能帮我做什么呢?”
一句话,把萧元郎问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他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登时垂下了脸来。
沈惜墨感觉这句话有些伤害到他脆弱的心脏,便笑道:“这几日你就好好在韶颜楼里学画,你是有天赋的,只要你肯摸索,这个难不倒你。到时候你画好了便送于我,我装裱起来挂在床头,日日看着。”
萧元郎听到这里,才肯抬起脸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重重点头道:“我画好,送给你。”
沈惜墨将萧元郎送回了韶颜楼,她自己没有进去,只挥了挥手让他快些回去,见他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自己,她只好背过身慢慢走了。
走了一会,听到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她正要回头,忽而腰身一紧,被一双瘦弱无力的臂膀紧紧从后圈拥着,带着清凉的薄荷味,他埋着头将下颚轻轻搁在她肩头上,一丝轻微颤抖的呢喃从他喉头溢出,声音低沉浓郁:“真的,不能找你?”
沈惜墨身形一震,仿佛被他拥得紧了,她觉得有些喘不来气,整个人像是要融进他身体里,她握上他的手扒开,他却不肯放,又哑着嗓子问了一遍:“不能找你?”
薄荷味窜入到鼻尖,她深深吸气,一阵清香袭来,小径旁的花树剎那间开的格外艳丽多姿,每一朵都是盛极而绽,香气融融,让人心锁暗摇,魂飘魄荡。
沈惜墨失神了许久,终究扯开他的手臂,转过头正要说什么,见他身后不远处站着晚池,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快回去休息吧!”
萧元郎不肯走,后面晚池走上前来轻声唤道:“大少爷。”
沈惜墨把他交给晚池,然后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了。
后面萧元郎还在失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也只当充耳不闻,脚下走得越来越快,一拐弯迎面看到萧二郎大摇大摆地挥着扇子走来,见到她时,萧二郎满面喜色地亲热唤道:“表妹,你脚好了吗?”
沈惜墨略略平息了喘气,适才回道:“多亏了表哥送的良药,好多了。表哥也好些了吧?”
“那是我积攒了好几年的良药,我可是割肉般的舍给了表妹。”萧二郎捂着胸口,一副心痛的模样。
沈惜墨讪笑道:“回头我得了什么好东西也给表哥送去。”
“表哥哪会要你的东西。”萧二郎挥了挥折扇,见日头正辣,便拿折扇替她遮挡着头顶太阳:“只要表妹你肯教我作画,我把我收罗的好东西都送与你。上回你不是让我画梨吗?我这伤了些日子,日日躺在书房里画呢,总算有些开窍了,昨夜我爹来了,正巧看到我画的,还夸赞了我一番。表妹,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沈惜墨不以为意地笑:“那也是表哥肯用功。”
萧二郎沾沾自喜,又问:“我这画了好些日子的梨,表妹你再指点指点我,接着画什么?”
沈惜墨没有想到他会问这句,便想了想道:“葡萄、香蕉、苹果……都画一画吧!”
萧二郎浓眉大眼一挤,夸张道:“还是画水果?”
沈惜墨点点头:“你初学,根基不稳,多画些简单的练练手,等掌握后再画些难的,由简入繁,循序渐进慢慢来,画画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萧二郎额头冒了几滴汗,哀叹道:“那我得花多少日子啊?”
“你可知我学画多少年了?”沈惜墨笑问着,刚要脱口说十五年时,想到那是前世,咽了咽喉咙改口道:“十年,我学了这么多年,起初也是如此反复的练手,表哥当多花工夫和时间才能赶上来。”
萧二郎听了有些绝望,他本就志不在此,学这个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他娘看的,想到要花这么长时间,他怏怏道:“我多努力吧!”
沈惜墨笑着点头,想起二姨娘来:“姑姑近来可安好?这些日子都没去看她。”她也再没来打扰自己。
萧二郎猛地一拍额头:“我娘心病又犯了,我正要去给她请大夫,她这些日子总喊这疼那疼,昨夜爹还去看了她的,这会又喊疼,我是受不住她念叨了,跑出来给她请大夫。我先去了,省的请晚了大夫,她又嚼我的舌根。”
他说完话,一阵风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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