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师爷这个人没什么大本领，专门好打听点小道消息。

　　这位厉麟厉大人，这般大有来头，他难免要出去活动活动，做些功课。

　　他的身份背景，人人皆知，倒也没什么可新鲜的。唯独有一宗，算是个奇闻异事了。

　　“什么宝贝？”

　　夏海不明所以，他打听过了，厉麟此番来留都城办事，谁的面子都没给，也谁的礼都没收。

　　周师爷捋一捋胡子，怪声地笑了：“大人您有所不知，咱们那位厉大人看似神气英武，实则不能尽人事……他从来不碰女人，身边只有男人。”

　　京城的风言风语，速来传得快，周师爷也不过是随便打听了一下，便捞出不少这样的小道消息。

　　夏海眉头一皱，神情略显厌恶：“人云亦云的市井传闻，不可信，不可信。”

　　“大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那位厉大人在留都查案期间，无意间寻到了一位小公子，日日相伴，很是宠爱。就是那车中坐着的那位……据说那长相绝了，很是俊俏妩媚呢。”

　　夏海脸色更加难看，甩甩袖子道：“荒唐！荒唐至极！”

　　堂堂朝廷命官，贵妃之亲弟，居然身有断袖之癖，实在不堪。

　　周师爷见他反应如此之大，满脸堆笑道：“大人，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别说京师了，就是这留都城内也有不少这样的人物。”

　　这男风盛行已久，不算稀奇。只是朝廷有明文诏令，士大夫不得涉足风月之地，亦不得狎妓，所以便又兴起了豢养男宠之风，养在家中，足不出户也能作乐。

　　夏海见他越说越来劲儿，当即瞪了他一眼道：“你浑说够了没有，污蔑朝廷命官，你脖子上的脑袋不想要了？”

　　周师爷后知后觉，忙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是是是，小的多嘴了。”

　　夏海站在原地，眺望前方片刻，忽地又开口道：“管他如何嚣张，我顺着便是。只要他不挡我的官路，终有一日，我也能熬出头来。”

　　他有自己的野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往上爬！

　　…

　　八月十一，乃是当今太后娘娘的生辰。景华宫内，从晨间起就热闹非凡，行礼朝拜之后，便是无休无止地歌舞戏曲。

　　太后娘娘今年正值六十二岁，乃是双吉之数，所以圣上特意命六大尚宫，大操大办，只为博得太后娘娘欢心一笑。

　　孙太后一向最喜热闹，看得入迷，人也高兴。只是到底年纪大了，听了半日的戏，精神不济，有点坐不住了。

　　“真是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孙太后的眼睛盯着戏台，力不从心地感慨道：“方才不过才多吃了几杯酒，就起了困头。”

　　在她身边端坐的厉贵妃听得此言，忙微微垂首道：“太后娘娘，臣妾扶您去暖阁休息片刻吧。那青梅酒香甜软绵，但也醉人。娘娘今日欢喜开怀，酒劲儿入了心，酒不醉人人自醉，更是尽兴。”

　　厉贵妃红唇微抿，笑容温婉和善，一双玉手缓缓伸出来，让人不忍拒绝。

　　孙太后由着她搀扶自己，又是一叹：“这戏正好，却是看不到尾。”

　　厉贵妃微笑回话：“娘娘，等您歇好了，臣妾再让他们从头再给您唱一遍了。”

　　孙太后摆一摆手道：“罢了罢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时辰一到就散了吧。”

　　厉贵妃眸光微微闪烁，随即点头应是。

　　厉贵妃亲自伺候太后休息，此情此情，落入恭妃郑氏的眼中，自然又是一番阿谀谄媚的丑态。

　　哪里都有她，事事都不放过，也不怕累死自己个儿。

　　恭妃起身行礼，恭送太后远去，身边的宫女上前搀扶道：“娘娘，这厉贵妃还真会卖乖！太后身边自有崔尚宫伺候着，哪里轮得到她？”

　　恭妃眉头轻轻皱拢起，继续看戏，半响才冷冷道：“谁让她是都人出身呢。一日不伺候人就浑身皮痒，天生的贱骨头！”

　　“娘娘说的是。奴婢听说，这厉贵妃娘娘每次侍寝的时候，都要主动伺候皇上沐浴泡脚，一次不落……”

　　恭妃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越发难看。

　　一提起侍寝之事，她就心里窝火。这都大半个月了，皇上一次都没去过她的月琴宫，反倒是隔三差五地去昭华宫陪着那个贱人。

　　“今儿这戏真难看，一个比一个唱得难听！”

　　那宫女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娘娘，不如奴婢过去让他们换一折子？”

　　恭妃摆手道：“换了也无趣，咿咿呀呀地，听着心烦，让他们停了，都散了。”

　　太后不在，厉贵妃也不在，全场位份最高的就是她了。

　　一声吩咐下去，众人自然不敢不听。

　　与此同时，厉贵妃陪着太后去到寝宫休息。

　　她屏退宫女，只留自己一个人伺候，很是恭敬小心。

　　孙太后眯着眼睛看她：“你去看戏吧，不必陪着哀家这把老骨头……”

　　厉贵妃摇一摇头，语气略显嗔怪：“娘娘今儿怎么总说自己老，这大好的日子，大好的时光，娘娘该好好享受，抒怀欢畅。”

　　孙太后闭上眼睛，幽幽叹气道：“你还年轻，不知道年纪大的难处。说实话，哀家最不愿过的就是今天，岁数一岁一岁地长起来，想不服老都不行。”

　　“娘娘，在臣妾眼中，娘娘您一点都不老，还和臣妾当年进宫的时候一样，风华正盛。”

　　孙太后笑笑：“就你会说话。一晃过得真快，你进宫的时候……那是多少年前了？”

　　“回娘娘，是十年前了。”

　　她十七岁入宫，做了整整三年的都人，才有机会得到皇上的宠幸。

　　孙太后似叹非叹：“日子过得可真快……一晃焱儿都要六岁了，好啊。”

　　厉贵妃伸出一双手，轻轻地替她揉着肩膀：“这都是托了太后娘娘的福。”

　　“对了，哀家记得，你不是还有个弟弟来着……今儿怎么没见他来宫中问安呢？”

　　“回娘娘，厉麟近来不在京师，正在外头办事呢。”

　　“哦，他也是好孩子，每年都跟着皇上来问安，还给哀家磕头祝寿。等他回来了，让他进宫来，哀家有好事要跟他说。”

　　厉贵妃淡淡一笑，轻声问道：“娘娘，可否先告诉臣妾，是什么样的好事啊？”

　　“你说呢，自然是他的婚事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孙太后估摸一算：“想来他早过了成婚的年纪，你这个做姐姐的，倒不着急。”

　　厉贵妃闻言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地凝注了，遂又恢复如常。“是啊，是臣妾疏忽了，不过他一心为朝廷办事，倒也无暇顾忌儿女私情。”

　　太后娘娘是要给对弟弟说媒吗？这可算不得是什么好事。弟弟的那个倔脾气，素来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管不顾。为了他的婚事，她没少操心，偏他不领情……一个都不要，一个都不稀罕，为此还闹出不少风言风语，说他不喜女色，身患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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