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热泪时不时地从眼角处滑下来,擦也擦不净,海弦哽咽着颔首。袁霍让海弦扶他到窗边,望着外头春意盎然的景致,笑道:“不瞒你,朕的确没有十全的把握,这一场仗输赢全凭运气,但是无论输赢,朕都会想尽办法保全你和甫翟的。”
海弦看着站在外头的崔屏,问袁霍:“父皇把江山交给海弦,当真放心吗?”
“父皇自然相信你。”袁霍笑了笑,转而道,“我瞧着你常将那丫头带在身边,可有想过是否可信?”
“崔屏是含芷的姐姐,我离宫前她就已经同我表明了立场,想来是可信的。”
袁霍道:“你回宫后,她可有向你透露关于汝明礼的只言片语?”
海弦心头一沉,这些天只顾着如何与汝明礼抗衡,她竟是忽略了崔屏。细细想来,崔屏虽向自己表明了立场,却也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半点实事。她只当是汝明礼自己发现了梁氏兄弟的存在,倒也没有往崔屏身上想。可如果是崔屏透露的消息,穆圳川又岂会安然无恙?莫非穆圳川也是汝明礼的人?
她向袁霍道出了猜想,袁霍却道:“并非穆圳川不可信,而是崔屏不知道自己该信谁。”
海弦微微一愣,顿时明白过来,眼中露出一丝欣喜来:“父皇的意思是,崔屏到如今还犹疑不定?”
袁霍含笑点头:“她是个聪慧的人,你若是能够将她收为己用,便是添了一份胜算。”
“崔屏一心记挂含芷,我虽知晓含芷的去处,却是无法带她离宫。”
袁霍看了海弦一眼:“何必非要离宫。”
回到寝殿的时候,已是将入深夜,滴滴答答的水漏钟在空旷的寝殿里响着,值夜的宫女见海弦回来,连忙将水漏钟捧出了卧房。海弦让宫女唤了萍儿进来,说道:“你去一趟朝鸾宫,将君永公主的画像全数取来。”
萍儿不知海弦意欲何为,很快带着两个小太监从朝鸾宫取来了画像。海弦吩咐着萍儿将画像全数挂在寝殿里,一时间墙上便挂满了荇儿的画像,夜里瞧着,着实有些瘆人。
海弦却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屏退了萍儿,和衣躺下来。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生,深怕汝明礼会闯入寝殿,幸好一晚上相安无事,她一面庆幸着,一面自己起来梳了妆。萍儿进来送洗漱用具的时候不由一愣,疑惑地看了看墙上的画像,又看了看海弦的妆扮,心想着陛下这是怎么了,竟然学着君永公主的喜好来打扮。
海弦问道:“汝明礼在哪里?”
“皇夫正在书房里,正等着陛下起来上早朝呢。”萍儿伺候了海弦洗漱,又道,“皇夫昨天晚上来时见陛下已经睡下了,怕打扰了陛下,便住在了偏殿。”
海弦徒然一惊,问道:“他可有进朕的卧房?”
萍儿摇头道:“并不曾进来。”
海弦这才舒了一口气,让萍儿安排了轿撵去上朝。
上过早朝,汝明礼带走了所有的奏折,海弦只身回了殿。进到寝宫的时候,见袁懿正坐在里头玩耍,一名小宫女在喂他吃葡萄,他低着头在折纸鹤,时不时地做着起飞的动作。海弦笑道:“懿儿做的纸鹤真是好看。”
袁懿兴奋地笑起来,把一只纸鹤放到海弦手上:“这个送给二皇姐。”
海弦怔了怔,想起了自己如今梳的是荇儿最喜爱的发饰,袁懿认错了也是应当。她珍而重之地将纸鹤握在手心里,见袁懿身边的小宫女正偷眼看她,她顿时起了疑心,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那小宫女看起来年纪虽小,却没有半点胆怯的神色。她俯身一拜,说道:“回陛下,奴婢赤芍是新入宫的。”
因她的表现不同于寻常宫女,海弦越发对她起了猜忌,因怕是汝明礼安排在袁懿身边的眼线,倒也不准备点破,点了点头道:“既然是新入宫的,怕是对三皇子的习性把握不住,往后要多向朝鸾宫的人学习才是。”
赤芍点了点头,叩首道:“奴婢谨记。”抬头时又看了一眼海弦手中的纸鹤。
海弦一直紧紧握着那只纸鹤,直到袁懿离开了栖凰宫,她才将它打开来,纸上果真写了一排小字。想来是怕被人瞧出来,墨迹十分浅淡。海弦在灯火下仔细看了看上头的字:甫翟无恙,勿念,阿库留。
她看着短短九个字,心中像是顿时落去了两块大石。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来,一面为甫翟的平安无事感到欣喜,一面为阿库的迷途知返感到欣慰。
阿库到底是不会舍弃她的,他一定会为她保护好甫翟的,不是吗?
她烧了手中的纸,转而又疑惑起来,汝明礼戒备森严,进出栖凰宫和乾阳宫的所有物件都要仔细彻查数次,这张字条又是如何进得宫中的呢。她猛然想起那个叫赤芍的宫女,莫非字条是阿库交给她的?
正沉思间,崔屏在门外道:“陛下,皇夫派了张公公将折子送来给您过目。”
海弦飞快地把字条投进了香炉里,随口应了一声,崔屏这才领了张公公进来,把折子放在了按上,说道:“陛下,皇夫已将折子处理完毕,让您务必亲自过目。”
海弦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放在那里就是了。”屏退了张公公,又对崔屏道,“他批阅的折子,朕哪里还有反驳的份。陪朕去朝鸾宫走走,这里乌烟瘴气的,朕见了就心烦。”
崔屏跟着海弦到了朝鸾宫,却被告知袁懿已经睡下了。那个叫赤芍的宫女此刻正守在袁懿的寝殿外,像是有些累了,正歪着头在假寐。海弦刻意不使自己发出声响来,一路轻手轻脚地往前走,才不过走了没几步,却见赤芍警觉地睁开眼睛。她见到海弦微微一愣,却没有露出半点惶恐的神色来。海弦飞快地看了一眼守在周遭的御林军,有几人依旧闭着眼在养神,并没有发觉海弦的到来。
这个赤芍果真不简单,唯有常年习武之人才对声音十分敏锐。她究竟是什么人,海弦越来越好奇。她带着崔屏进了寝殿,见袁懿睡得沉,也不忍心叫他起来,而是吩咐赤芍泡了一盏茶。
赤芍很快泡好了一盏龙井,稳稳地端到海弦面前。海弦看了一眼茶盏,那水面平静得如同铜镜一般,杯沿丝毫没有茶水沾染,寻常宫女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她喝了一口茶,对赤芍道:“三皇子最爱吃御膳房里的金络子酥,但那东西油腻,多吃不得。”
赤芍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金络子酥,有些讪讪地点了点头。海弦又道:“朕知道三皇子闹起脾气来,你们也不敢违抗,往后他若是闹着要吃金络子酥,你们只管将他和酥饼一道送来栖凰宫。”赤芍眉眼一动,乖顺地应了个“是”。
海弦又在朝鸾宫里坐了片刻,见袁懿依旧没有起来,便起身回了栖凰宫。
第二日赤芍果真领着袁懿,手捧着一盘金络子酥进了栖凰宫。来时路上,袁懿一路吵着要吃,赤芍却是连哄带骗,哪里敢让他多吃一口。
进了栖凰宫,袁懿依旧不依不挠,海弦笑着吩咐赤芍,让袁懿吃上一块。
赤芍从面上挑了一块金络子酥递给袁懿,又道:“奴婢特地让御厨少放了一些油,陛下可要尝一块?”
海弦点了点头,赤芍便挑了一块送到她手边。海弦掩着袖子咬了一口酥饼,果真看到里头夹着一个纸卷。她看了一眼殿门口,飞快地取下字条将它攥在手心里。赤芍挪了挪步子,将她整个人遮挡了起来。海弦打开字条迅速看了几眼,随后小声问赤芍:“阿库是如何同你联系的?”
“每天凌晨会有水车进出宫门,他便让运水的宫人把消息带给奴婢,再由奴婢想办法通知陛下。”
海弦又问道:“这宫里究竟有多少阿库的人?”
“回禀陛下,这些人本是凌将军出宫前部署的,如今有不少人都未曾露面,奴婢也不清楚。”
海弦原本也疑惑,依照阿库的性子,做事应该没有这般缜密,如今说是甫翟做的部署,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赤芍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海弦还有待证实。她再次颔首道:“如此你便小心行事。”
赤芍又喂了袁懿吃了一块金络子酥,见他不再吵闹,这才带着他离开。崔屏倒也不曾怀疑,恭送了袁懿,领着膳房的宫女进来布菜。
海弦意味深长地看了崔屏一眼,崔屏仿佛是有些心虚,低着头佯装布菜。海弦张了张口,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吞咽了回去。
用过午膳,海弦换上了一身宫女的衣裳,卸去了钗环,梳了宫女惯常的发髻,将所有的宫人留在了栖凰宫,只身一人不知去了哪里。
海弦一个人在宫里七弯八拐地走了许久,这一路上除了汝明礼的眼线,身后还有一人远远地跟随着。她在心中苦笑,父皇说得没有错,原来崔屏当真是不可信的,从头到尾她一直都是汝明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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