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屏束手束脚地坐下来。海弦像是唠家常一般,拿起那张被崔屏失手剪碎的“和合二仙”笑道:“从前含芷同我说,剪‘和合二仙’的手艺是她的姐姐教授的。她已是剪得出神入化,可见她姐姐的手艺更是上乘。”
崔屏迟疑着道了声“是”,定定地看着海弦手中的剪纸,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到了嘴边,便失去了勇气。
海弦在她身边坐下来,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字条,交到崔屏手中,说道:“你妹妹的字迹,你可认得?”
崔屏眼中忽惊忽喜,还有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在涌动。她颤巍巍拿起那张字条,眼眶微红,仔细辨识了上头的字迹,微微点了点头,却是一言不发。
海弦又道:“这是含芷离开前,留下的字条,她本是打算托我想办法带给她的姐姐。我原打听到你在一家歌舞坊里,本想出宫把它交给你,可后来听说你离开了。”
崔屏抿了抿唇,倔强道:“含芷都走了,公主何必再费心这些。既然公主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误会了,我无非是想告诉你,含芷还在世上。”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那张字条,像是打算再次确认上头的字迹是否出自含芷无疑。那“姐姐勿念”四个字歪歪扭扭,细看有些幼稚,不是含芷又是谁呢?她微微一哂,抬头看住海弦,像是要从她眼中看透什么一般:“即便是含芷写的又怎样?公主让我如何相信含芷还在世上。”
海弦不怒反笑:“如今汝明礼的眼线都盯在栖凰宫这一处,我暂时不能带你去见她。我只希望你能够相信我,无论如何,汝明礼都可能要挟到含芷的性命。”
崔屏低着头,神色间明显有些动摇。她思量了片刻,试探着问道:“公主拿什么来证明含芷还在这世上?”
海弦道:“给我五天时间,我必然向你证明。”她的口气十分笃定。
崔屏点了点头,忽然站起身,随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沉默着磕了一个响头,才说道:“崔屏该死,竟听信了汝明礼拿香料陷害公主。崔屏这般人品,还能得公主原谅,已是感激涕零。”
“你受她蛊惑,实属难免。”说着亲自扶了她起来,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崔屏已经相信了她的话,既然这样,后头的事便好办了。她想了想,又道:“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含芷虽活泼,终究不弱你这般聪慧。既然汝明礼费心把你送进宫中替他办事,你便放宽心去做就是了。”
崔屏眉眼一转,将海弦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笑道:“公主的话,崔屏自当谨记在心。”
两人正说着话,萍儿在外头急切地敲门:“公主,有信差从边关送来一封急信,那信差如今在外头,说是要将信亲自交给公主。”
海弦听说那信差来自边关,只是迫不及待地开了殿门,果真看到一名男子跪在栖凰宫的大门外。她朝萍儿递了个眼神,萍儿忙领着那人进了二门。海弦问道:“如今凌将军在边境可安好?”
那信差摇了摇头,回道:“回公主,信是姓朱的一名将士托小的送的,说是关于凌将军的一封急信,务必送到公主手上。”
海弦迫不及待地走出殿门,亲自接过信差手中的信。见他腰上拴着一块令派,那是送加急信的人出入皇宫的凭证。她不由心口一提,只觉得甫翟在边境出了事。
信封上光秃秃的无一字,唯有封口处被红蜡紧紧封住。她手忙脚乱地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淡黄色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罗列着熟悉的字迹。字迹潦草,有多处被墨迹晕黑,已看不出原来的字,可见这是朱启在匆忙中写下的。
海弦坐到火烛边仔细读着每一句话,仿佛深怕错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然而信上并没有过多的提到关于甫翟的事,大多都是述说边境的粮草告急,如今掌管粮草的官员没有及时派发。海弦想着如今负责派发粮草的官员不是全丞相又是谁,不由忧从中来。他和汝明礼同流合污,势必会借此机会断了边境粮草。袁霍竟把这样重要的事交给全丞相去办,她急得手足无措,一个人在房里徘徊着。
她忽然想起了御医们“寄存”在自己这里的银两,如今恰是派上用场的时候。只是这件事一旦惊动了汝明礼,不仅丢失了银两,还会令御医们再度向他靠拢。她独自一人坐在房里想着对策,眉头紧拧着,只觉得毫无头绪,
崔屏捧了一盏羊油灯进来,见海弦正费神思考着什么,不由问道:“可是边境出了什么事?”
海弦抬了抬眼,说道:“边境断了粮草,掌管粮草的官员是全丞相,他迟迟不肯派发,你有何良策。”
崔屏想了想,说道:“奴婢知道京师郊区的码头常有黑商私卖米粮,只是价格要比正规商家贵上许多。”
海弦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次日她便将银票交给了穆圳川,并令他派可靠的人去督办此事,自己切记不可露面。穆圳川很快就回宫复命,称已经为边境筹集到了一个月的米粮,只是这般庞大的物资,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送往边境,还着实有些费力。
海弦赶不及用晚膳,就去了袁霍那里,把私自购买米粮的事先同袁霍坦白了,又恳请他帮自己想办法,把这批米粮偷运出去。
袁霍听了,不怒反笑:“没想到你竟然能在朕的眼皮子地下收走米粮,这支黑商,朕可是盯了好久了。”
海弦笑道:“并非海弦的本事,是穆圳川找对了人,改日有机会,海弦想办法向父皇引荐。”说着腕上袁霍的胳膊,撒娇道,“海弦知道私运米粮是死罪,可边境数十万人等着吃一口饭,不得已来求父皇。”
袁霍眯起眼微微点头,海弦又道:“对了,父皇为何派全丞相督办粮草,就不怕他断了甫翟的后路?”
“一年须得派发多少米粮到边境,那是有册子记录在案的。他连续两个月不派发粮草,乃是杀头之罪。朕正苦无证据治他的种种罪过,如今他非要自食恶果,朕乐得送他一个顺水人情。”
海弦笑着竖了竖大拇指:“铲除了汝明礼的左膀右臂,对他而言无疑是重创。”
在袁霍的帮助下,这一批粮草总算安然送到了边境。甫翟和朱启的信先后送到,一人责怪海弦行事鲁莽,一人向她报了平安。
不知不觉,竟又是一年,再过一月有余,这一年就要翻新了。海弦笑着把信收在匣子里,让崔屏准备了笔墨,伏在案上给甫翟写着回信。
她很想把这些月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吐露,包括全丞相和汝明礼的盘算,包括崔屏和含芷的关系,更包括那封信是如何送到阿库手上的,以及她步步艰难的处境。可是临落笔前,她又改变了主意,甫翟在边关的日子本就凶多吉少,操心作战部署已经令他心力交瘁,若是再为她分心,只怕他得把自己的一颗心掰成两半才行。思量了一会儿,她只在纸上写了一首新近学的贺岁诗,仔细折好后塞进原来的信封里。
新年的这段日子,怕是边境愈发忙碌,甫翟许久不曾回信。因此海弦对过往的信件格外珍重,就连睡觉前也忍不住拿出来读一读,哪怕感受一下熟悉的字眼也好。
就在信纸快要被她读烂的时候,边关的信差又送来了一封信。这一次的信封上依旧没有署名,然而却也没有封蜡,信封里只有浅薄的一张纸片,上面的字迹匆忙却又清晰——将军重伤,望见公主一面。
短短了几句话像是一道锁链,将她的心紧紧攥住,想要挣脱却又无力。她忽然觉得,她与甫翟的日子该用“前有虎,后有狼”来形容,这一头是汝明礼的虎视眈眈,那一头是大巫蛮子的肆意进攻。这样的日子,甫翟一个人如何撑得过去。
她打算把宫中的事早早安排妥当,便收拾包袱,敢去边境陪伴甫翟。
就在这个时候,乾阳宫里却传来了袁霍病重的消息。最近一次风寒,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海弦急忙放下手边的事,带着崔屏赶去乾阳宫里。进门看到袁霍正坐在床榻上,宫女捧着一碗热粥,正在喂他喝下去。他吃了两口,便摆摆手道:“宸永公主什么时候到?”
海弦见他说话有气无力,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便可将他吹走,眼眶一热,忙进门捧过宫女手中的碗,说道:“父皇好歹吃两口。”
袁霍点了点头,朝她递了个眼神。海弦微微一愣,屏退了众人。袁霍道:“明天晚上,你便逃出宫去,想办法赶去边境。”
海弦不解道:“父皇此话从何说起?”
袁霍道:“今天汝明礼伙同全丞相带动群臣向朕请示,称你自从入宫之后,荇儿和孝贤皇后便先后亡故。朝臣们奏请朕将你送去静安寺礼佛,为宁国祈福一年。朕一时摸不透他们将你带出宫中的缘由,所幸把你送去边境,也好有个搪塞的借口。”
海弦张了张嘴,本想问一问袁霍是否知晓甫翟重伤一事。转而一想,袁霍若知晓,岂会在这时候让她去边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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