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长街上热闹嘈杂的笑声和吆喝声,大巫国的吉那皇子已由宁国使臣迎入宫中,宫里华宴盛席,歌舞袅袅。
袁霍自是将皇子奉为上宾,特地将华宴设在最奢华的崇泽殿。推杯换盏,美酒不绝。席上各自欣赏着歌舞,吉那皇子似乎对各国政事并无半点兴趣,对于宣战一事,一字一句都未曾提及。一双贼眼只管瞅着舞池里颜如皓玉的舞姬,口里却道:“难道这就是宁国招待客人的方式?”
大巫国的兵力虽与宁国相当,但因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想要取胜并非易事。袁霍为了百姓生计,自然是不希望两国兵刃相接的。
“皇子若不喜欢,朕便令他们改换大巫国的舞乐。”袁霍说罢便向刘况示意,刘况还未来得及退出去重新召唤舞姬,吉那皇子的人已经伸手将他拦下了。
甫翟连忙拔出半柄剑,一只手死死地握住剑柄。
吉那冲他挑了挑眉,眯起眼走到大殿正中,右手捂上胸口,对着袁霍深深鞠了一躬,用大巫语说道:“我早晚是宁国的女婿,父皇不必待我如此客气。宁国的公主将是我的妻子,父皇何不带她出来见过自己的夫婿。”
袁霍听不懂大巫语,身旁有朝臣为他解说了一遍,他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一张脸红得几乎发紫。吉那喝了一口酒,冲着近旁的一名宫女抛了个媚眼,旋即淡淡一笑,说道:“自古只有和亲才能化解干戈,宁国的皇帝如果不想要我这个女婿,那么我们只能战场上见了。”
“吉那皇子玩笑了,皇子英俊豪爽,如果能得此贤婿,是我宁国大幸。”袁霍笑声朗朗,回头去吩咐刘况,带公主入殿。
刘况顿时面如死灰,不想和亲一事这么快就被提及了。
他颔首称是,方跨下石阶,又被吉那拦了回去。
甫翟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紧,深怕他提及海弦。
吉那学着中原的礼节对袁霍拱了拱手,说道:“我们大巫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玩心思,我知道历来和亲,常有帝王选送宫女代替公主远嫁。我同皇帝玩一场游戏如何,你们可以随意派勇士同我挑战,如果我输了,皇帝你就选一名貌美的宫女封为公主让我带走,如果我赢了,你就把君永公主许配给我。予妃是宁国最美丽的女人,想来君永公主也不会逊色的。”
甫翟悄然舒了一口气,握住剑柄的手终于松了几分。
袁霍顿时背脊生凉,端着酒盅的手不自觉地抖了几下。吉那看似放荡不羁,实则骁勇善战,猛劲如虎。莫说宁国无人能同他挑战,即便有能胜者,也难保能够安然无恙。
汝明礼见袁霍面露难色,不由扬起眉,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吉那皇子身前,对着袁霍郑重一拜,说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袁霍虽知以汝明礼的武艺,勉强胜过吉那并不是没有可能的。然而此事关系到江山社稷,倘若汝明礼应了,无疑是令他在朝廷建立了威望。袁霍似笑非笑般默不作声,目光在汝明礼与吉那皇子之间来回多次。吉那皇子哼笑一声,侧头对汝明礼道:“看来老皇帝觉得你不够资格啊。”他抬起眼,用得意洋洋的眼神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甫翟身上,抬起手指向他,“就你了,老皇帝的侍卫想来不会太差劲。”
袁霍虽有心让甫翟一试,却不想过早地同汝明礼撕破脸。既然是吉那皇子所提,他倒是乐得此见。甫翟自小跟随汝伯渊练武,又善于兵术。论武艺,好歹与汝明礼相当,论智慧,甚至在汝明礼之上也未可知。同吉那这样狡猾的人比试,单靠武艺是不够的。
袁霍依旧沉默了半晌,随后点头道:“但愿吉那皇子别说我们宁国欺负人才是。”说罢命刘况把蛟龙剑取来交给甫翟。
甫翟稳稳接过,神色如常。
汝明礼看着他手里明晃晃的蛟龙剑,用百般无奈地眼神看了他一眼,最后安静地回到位置上。甫翟提着蛟龙剑稳步走向殿中央,遵着大巫国的礼节朝吉那行礼:“素闻皇子骁勇,今日难得一见,必当向皇子多加讨教。”英姿矫健,虽是简短数语,已将吉那的势头压倒最低处。
袁霍稍感释然,连忙命刘况腾出一片地来供两人“切磋”,口中道:“吉那皇子是客,你记得手下留情,切莫伤了皇子才是。”
吉那嘲笑道:“细胳膊细腿,还指不定谁伤了谁。”他从腰里抽出一把弯刀,寒光凌冽,刀面铮亮如霜,刀锋薄如蝉翼。大巫国人惯用弯刀,出手狠猛,削铁如泥。甫翟无半点惧色,抽出蛟龙剑,将剑鞘抛给汝铭礼。他朝吉那拱了拱手,笑道:“诚如陛下所言,皇子是客,不如我先让皇子三刀如何?”
此事关乎荇箸的终身幸福,汝铭礼一张顿时脸煞白,几番欲言,都被袁霍拿眼神制止了。
吉那看甫翟的神情颇为不屑,把玩着弯刀哂笑道:“别说三刀,只怕你一刀也挺不住。”
这一场赌注若败,丢的不仅仅是宁国的君永公主,更是宁国的颜面。甫翟将所有的紧张情绪强压在心底,显现出无比的泰然自若:“不让,吉那皇子又如何知道我挺不挺得住呢。”
吉那性子急,不想再同他浪费口舌。既然甫翟自愿让他三刀,他便甘愿领下。不过瞧着眼前的“细胳膊细腿”如此胸有成竹,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出刀了。横看,竖瞅,左打探,右逡巡,这期间甫翟握剑直立,面容轻松,只等着他出刀。
他挥刀往左,甫翟侧身往右,迅速躲过。他落刀迅猛,转动刀锋间,已经偏往右边,甫翟快速弯下膝盖,脚后跟紧紧贴地,从他刀锋下挪开身子,滑到另一头。他不甘示弱,伸手对准甫翟的脖子迎面横劈,甫翟岿然不动,似乎已经被他的弯刀所震慑。
彼时袁霍心口砰然狂跳,汝铭礼也紧紧捏着手里的杯盏,深怕甫翟稍有失手。就在刀锋离脖子还有一寸的距离,甫翟全身后仰,直直躺在实地上。与此同时,手里的利剑迅速挥出,吉那皇子眼疾手快,缩回手臂,侧身避开。
甫翟蹬腿起身间,眼前掠过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不偏不倚弹中他的心窝处。心口立时间一阵抽疼,他顿时无力握剑。利剑应声落地,吉那飞快出刀,刀锋划破甫翟的铁铠,撕拉一声在大殿里尤为响亮。他发出轻蔑的闷哼声,收回弯刀,戏谑道:“宁国的勇士连一柄剑都握不稳,将来如何上得了战场。宁国的公主只有我吉那来保护,才会一世无忧。”
他已然落败,侧头去寻方才的珠子,发觉只余一点水迹。他若称自己是遭人暗算才致使落败,恐怕无人肯信。袁霍的瞳仁里似攒着一团火苗,咬牙切齿。但最终还是选择隐忍不发,持着四平八稳的声音说道:“带凌侍卫去偏殿歇息!”
汝铭礼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一双眼尖锐犀利,如同落在甫翟手边的利剑,似剜如割,看得甫翟心里一阵不自在。汝明礼先前将他当做最大的竞争对手,处处使绊子,这已是事实,如今因为荇箸,只怕又添了恨意。
甫翟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剑,竟被吉那先一步踩住,吉那伴着挑衅的口吻说道:“皇帝你若不服,大可再派人出来比试。”
“陛下……”汝铭礼豁然站起,还未来得及说后边的话,袁霍已经开口:“汝首领喝醉了,跟着一道去偏殿歇息吧。”
吉那皇子弯起嘴角,命随从递上一块通体莹白的宝玉,趾高气昂道:“这是大巫国最贵重的宝玉,一块玉足可以买下半个宁国京师,老皇帝以为如何?”
袁霍面色煞白,气恼地剜了甫翟一眼。汝明礼欲言又止,干干地站在位置前迈不开一步,恹恹地支着桌沿。甫翟比剑落败,袁霍再也无从挽回局面,这个女儿注定是要下嫁大巫国了。如果牺牲一个女儿能够将一场干戈化作玉帛,必然无所可惜。他定了定心,勉强端着一抹笑,举杯向吉那,朗声道:“来,朕敬未来贤婿一杯。”他举杯饮尽,借着杯盏的掩盖,才将那一抹笑意化为气愤和无奈。
宫里依旧是一番觥筹交错的景象,将一切虚假掩盖在富丽堂皇之下。甫翟失魂落魄地走回凌府,朱启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捧上一杯热茶,静静地站在一旁。甫翟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幕,只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太轻敌了。他若有所提防,吉那未必有机可乘。
他心知袁霍必定不会重罚自己,但无论如何也无法面对海弦。他思量着这件事该如何同海弦说才好,却听朱启道:“公子,昨夜我又去了一次佰珍坊,果真在后院里发现了地窖。那地窖极深,迂回曲折,只是我把不准地窖底下是否有人把守,只敢走到半路就上来了。”
甫翟点头道:“亏得你没有一人冒险,汝明礼防人之心极重,若是地窖里藏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势必会严加看守的。”
朱启微微颔首,沉吟了一瞬,犹豫着张口道:“我回来的途中,看到阿库连夜去了汝宅。”
昨晚甫翟同汝明礼一道授命去城门外迎接吉那皇子,并不在府中,阿库莫非也是寻得了蛛丝马迹,去汝宅查探的?正思量间,朱启道:“汝宅的管家似乎很是关照阿库,亲自将他迎进了屋子里。”
汝家的管家仗着是汝明礼的人,向来目中无人惯了,他竟然会亲自迎接阿库进府,实在是匪夷所思。甫翟总觉得阿库此人有古怪,便对朱启道:“佰珍坊一事便到此为止,剩下的线索便由我继续查下去。这些日子你严密监视阿库,只怕他早已经同汝明礼窜通了也未可知。”如果当真是这样,海弦身边岂不是潜伏了一条大毒蛇。思及此,甫翟只觉得后背爬上了一层冷汗。
这一夜,皇宫众人注定是无眠的,恐怕唯独荇箸睡得香甜。海弦早已经派了含芷守在崇泽殿外等候消息。含芷佯装成候茶的宫女,待在茶厅里悄悄听着宫女们的谈话。得知甫翟输了比武,君永公主不得不嫁给吉那皇子,吓得失手打碎了手边的一只茶盏。
含芷一刻也不敢多停留,急忙找了个借口回了栖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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