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霍微笑着颔首:“你那位义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朕倒是有些好奇。不如请他进来让朕瞧一瞧,如果当真有本事,也定不能委屈了他。”
海弦欣喜若狂:“他虽没什么大本事,却是十分有力气,又吃得了苦。”
刘况连忙走出大殿去宣阿库。
阿库听到袁霍召见,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他紧张地搓着手,踱来踱去了好一阵子,直到刘况催促了才跟着进了大殿。
他把头压得很低,嘴唇几乎贴到了胸口,有些磕磕绊绊地走到大殿正中央,对着袁霍深深一拜,声如蚊讷:“草民阿库拜见陛下。”
袁霍对海弦道:“这般有气无力,朕倒是瞧不出哪里有力气了。”
海弦朝阿库挤眼睛,他却始终低着头,并没有看到。她只得笑道:“怕是看到陛下紧张了,他一紧张就这样。”
袁霍道:“你抬起头来!”
阿库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慢慢抬起头,只摆了一个正脸,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袁霍又一次说道:“抬起头来!”语气明显不悦。
阿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涨红着一张脸,面上有些诚惶诚恐。袁霍见到阿库的正脸,微微一愣,张了张口,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海弦道:“阿库为人老实,是个本分人,还希望陛下给他安排个职位,免得被人欺负了去。”
袁霍道:“朕记得明礼身边正好缺个点算兵甲器械的助手,他既然没什么武功底子,去那里倒也合适。”
海弦很是失望,她本是想让袁霍将阿库调去甫翟身边,好歹袁霍已经知晓汝明礼有心为难阿库,却还是将他调去汝明礼身边。海弦想了想,正准备直言开口,却听阿库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朗声道:“得陛下厚爱,实在是天大的荣耀,阿库一定好好做事,保证不给宁国丢脸。”
她只得叹了一口气,深深地剜了阿库一眼。
袁霍又道:“海弦也累了半日了,先回栖凰宫去歇息吧。”
阿库身子一颤,听到海弦不情不愿地道了一声:“遵旨。”又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心中惴惴难安。
刘况以恭送公主为名,亲自将殿门合上。海弦走出乾阳宫,对刘况道:“还请刘公公帮我留心些,阿库若有什么事,请及时派人来通知我。”
“公主请放心,陛下宅心仁厚,并不会为难他的。”刘况将她送出宫门口,忙折回来将一众宫人屏退开。
他犹自进到大殿里去换了香炉,阿库依旧跪在那里,把头压得低低的,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膝盖,呼吸沉重。袁霍呷了一口茶,说道:“起来说话吧。”
阿库惶恐地道了声“是”,这才站起来,却依旧躬着身子。
袁霍语气平静,带着几分慈爱:“这些年苦了你了。”
阿库诧异地抬了抬头,试探道:“阿库不明白陛下的话。”
袁霍答非所问,顾自说道:“多年不习武,怕是连拳脚功夫也忘了吧。你便先去点兵库历练历练,得空把武功练起来。”
阿库点头道:“阿库遵旨。”
大殿里沉默了片刻,阿库闻着香炉里的熏香,不由觉得鼻子不适。他悄悄揉了一把鼻子,抬眼时看到袁霍已经站起来,手上是一把雕刻着滚龙的利剑。阿库骇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只见袁霍把利剑递向他:“朕将这柄滚龙剑赏赐给你,也算是这些年来你对海弦的照顾了。”停一停又道,“仔细收好了,总有一日能够用到它的。”
阿库早前就听说过滚龙剑,上可斩杀侯爵,下可处置百姓。得了这柄剑,无疑等同于握着生杀之权。袁霍没有将他赐给最信任的汝明礼,也没有赏给甫翟,竟然给了他。阿库觉得有些不大真实,他捧着滚龙剑,怔怔地看着袁霍,一时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主。
他与袁霍可谓素未谋面,袁霍竟然厚赐他滚龙剑。他用力咬了咬牙,才相信不是在做梦。
袁霍命他起来,又道:“滚龙剑一事暂不可同外人道,就连海弦也不能够。”
阿库讷讷地点头,忘了谢恩。
他将利剑藏在袖子里,走出乾阳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中过了一遍袁霍的话,猜想着他究竟是否已经认出了自己是谁。
含芷虽平安无事,予妃也已还了她清白,但因来时路上反抗得厉害,被两名女官钳制着双手,腕子上落了两道紫血印。海弦命人去御药房取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粉来,亲自为含芷涂抹。她握着含芷的手,深怕弄疼她,尽量小心翼翼。含芷动容道:“公主,你真好。”
海弦道:“你对我好,我自然是要对你好的。”
“我对你并不好。”她心中想着,却是没勇气说出来。她看着海弦认真专注的样子,迟疑着问道:“公主还会原谅秋玲吗?”
“她与我并不亲近,本就没什么感情,算不上原谅不原谅,但是她既然有害人之心,我便再也不会把她调回到身边来了。”
含芷又问:“如果是公主亲近的人害了……犯错呢?”
海弦想了想,说道:“如果是身边人,我定然不会再原谅他的。”
含芷手一颤,推开了海弦的手,有些局促道:“我……我已经不疼了,不用为我擦药了。”
海弦道:“你看起来似乎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
“我没事的……”话音刚落,刘况的跟班徒弟小李子在门外道,“启禀公主,奴才传陛下口谕。”
含芷忙起身去开门。
小李子恭敬地立在门口,对海弦道:“陛下已将栖凰宫的东殿改做了书房,从明日起,便由凌副首领教授公主学业。”
海弦心中狂喜,面上却不能表露,深怕被殿外的宫女太监们笑话了去。她笑盈盈站起来,对含芷道:“快去拿两粒金锞子给公公喝酒。”
小李子“哎呦”了一声,说道:“公主厚爱,奴才实在感激不尽。”
海弦笑着让含芷将他送到宫门口。含芷回来时,便看到海弦正在大殿里踱来踱去,嘴角的笑意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她一看到含芷回来,忙说道:“快陪我去看看,明天我穿哪件衣裳好,梳什么样的发髻才不显得老成。”
含芷掩着嘴笑道:“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好歹凌公子已经看过你最糟糕时的样子,又何须再刻意花时间在打扮上呢。要我说,简简单单,便是最合公子心意了。他不会因为公主的身份而局促。”
海弦微笑着拧了拧含芷的脸颊,笑道:“看着憨憨的,说起话来倒还有几分道理。”
含芷不服道:“我哪里就憨憨的了。”
“见到阿库的时候总是一副憨样。”话犹未落,海弦便笑着躲开去,含芷扑了个空,气得直跺脚。
两人玩闹了一阵,海弦深怕明天甫翟笑话她的字退步了,忙让含芷准备了笔墨纸砚,坐下来认真练字。她眉头紧锁着,似是有些心事,一幅字帖被写得歪歪扭扭的。含芷坐在一旁,心想着该说些什么有趣的话来逗她开心呢,只听海弦忽然道:“含芷,你会轻易相信一个人,或者轻易怀疑一个人吗?”
含芷脸色忽变,一张脸顿时没了血色,思量了半晌后方问道:“我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海弦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发现所有人都互相猜忌着,面上笑吟吟的,事实上却谁也不肯信任谁。”
含芷暗暗松了一口气,并不知该如何接口,便只是无奈一笑。
次日清晨,海弦要比往常起得格外早,依照惯例向予妃请过安后,就急忙赶回栖凰宫。因是要向予妃请早安,她自是在穿着上谨慎而不失礼,虽显得端庄,却也让人敬而远之。含芷站在镜子前,替她将满头的华翠都摘了,又重新梳了一个十分简单平常的发髻。含芷又伺候着海弦脱了华丽的外衫,挑选了一件薄青色的绸缎外衣。
含芷笑道:“这样子打扮,倒像是从前在凌宅的时候了。”
海弦微微笑起来,迫不及待地走去东殿。甫翟早已经等候在东殿里头,正在挑选着书籍,远远听到含芷脆生生地通报:“公主驾到!”
他正要来门口恭迎,海弦早已经闪身而入,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甫翟一时有些失神,恍惚觉得像是回到了凌宅,眼前的人还是那个爱笑爱闹的疯丫头。
含芷笑嘻嘻道:“公子是否觉得有些惊喜?”
甫翟这才回过神来,依照礼节朝海弦行了一礼,见殿外只有两名小太监远远地站着,便笑道:“第一日,实在拿捏不住教你什么好。”
海弦想起那句“宜室宜家”,说道:“我想学《诗经。》”
甫翟点了点头,只让海弦先坐下来,并没有开始讲课,而是张望着门外。未多时荇箸牵着袁懿的手向这里走来,甫翟朝两人恭恭敬敬地行礼。海弦只当只有自己一人,没成想竟然还有袁懿。
荇箸对着海弦欠了欠身,笑道:“懿儿贪睡,倒是让姐姐赶在前头了,白等了很长时间吧。”
海弦笑道:“也没有多久,我向来起得早。”
荇箸贼兮兮一笑道:“才不呢,每次向母妃请安,姐姐总是落在我后头,只怕……”说着看了看甫翟,却故意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海弦脸蛋通红,啐道:“哪儿那么多废话,再不开始读书,怕是要中午了。”
三人在位置上坐定,因荇箸早些时候已经跟随文师傅读过几年书,只是在座位上练习水墨画。袁懿素爱读书,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跟着甫翟转,耳朵认真竖着,听得十分仔细。反倒海弦有些不自在,她原本只当是与甫翟难得单独相处的机会,袁霍却刻意安排了荇箸与袁懿陪着。她略微有些不快,甫翟口里正念着一首《关雎》,她却是一字一句也听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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