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自作孽不可活
次日,楼霁华醒来时,发现黎羽正躺在她的身旁,目光阴沉地看着她。
楼霁华眯起眼睛看看窗棂上的阳光,沉默地起身穿衣。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黎羽起身披了外袍,淡淡道:“再有几日便是端阳节,宫里已经传下了旨意,皇族亲贵和朝中官员俱要携家眷往城外大运河去看龙舟竞渡。”
楼霁华拢起头发,皱眉问:“你要去?”
黎羽在软榻上坐下,看她梳头:“自然是要去的。我已经躲了几个月了,总不能一直称病不出。”
“你要带谁去?”楼霁华看着镜中的自己,发髻拢了一半又放了下来。
黎羽眯起眼睛看着她:“除了你,这府中还有谁?”
楼霁华想了很久,皱眉转过身来:“你要纳妾,我可以随时帮你安排。”
“还是不要了。本王不想让你背负太多杀孽。”黎羽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楼霁华想了很久都没能想明白。
莫非与昨晚的事有关吗?
她依稀记得自己昨晚说过许多话的,却不记得说了些什么。
只是,昨晚同她说话的明明是朱一,什么时候又换成了黎羽?她越想越糊涂。
黎羽见她完全不记得昨晚说过的话,心里有些庆幸,同时却也不免失落。
这时沉璧在外面敲了两下门板,低声禀道:“落霞居月夫人……没了。”
“死了?”楼霁华站起身来,拧紧了眉头。
黎羽坐着未动,冷声道:“拉去乱葬岗埋了就是!”
楼霁华诧异地看着他。
黎羽回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
楼霁华忽然觉得有些烦躁,便起身走到外面向沉璧道:“叫人到凝素那儿去拿几两银子,买一口棺材给她,再叫上几个小厮过去帮帮忙,好歹妥当地葬下才是。”
沉璧忙答应着去了。
黎羽便出来笑问:“如今你倒肯体恤她,难道不怕旁人说你是兔死狐悲?”
楼霁华淡淡道:“兔死狐悲也好,鳄鱼的眼泪也罢,别人爱怎么说,那都是别人的事。我只是物伤其类,不忍看她暴尸荒野罢了。”
黎羽知道她想起了往事,心里越发别扭起来。
楼霁华转身回房,寻了件素净颜色的衣裳穿了,胡乱拢起发髻,便要出门。
黎羽拉住了她的手:“你不必去。一个贱婢而已,有奴才们操办已是她的福分了,难道还要你亲自替她守灵送葬不成?”
楼霁华呆站了半晌,缓缓地坐了下来:“我至今日方知王爷凉薄如斯,竟是天性使然,而非只针对我。”
“本王自来如此,你早些看清也好。”黎羽冷冷地道。
楼霁华幽幽地笑了一笑,起身道:“我想回尚书府去看看。”
“本王陪你同去。”黎羽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楼霁华知道反对是没有用的,干脆便不说话,由着他跟了上来。
一上马车,楼霁华便缩到角落里去闭目养神,尽可能地避免与黎羽目光接触。
时移世易。昔日门庭若市的尚书府,如今竟连大门外的青石台阶上都铺满了苔藓。
楼霁华小心地踩在苔藓上跨进了门。黎羽想伸手扶她,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门内同样是寂无人声。楼霁华高声喊了两遍,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出现。
黎羽在旁淡淡地道:“尚书府的女眷和奴婢判了官卖,这府中早已没人了。”
楼霁华在通往正房的甬道上站了很久,终于还是缓步走进了一座曾经极精致的院落。
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此时满园的花木已有大半被荒草掩住,而雕镂得极其精致的长廊上,也已结满了蛛网。几只色彩斑斓的大蜘蛛拦住了去路,楼霁华吓得出了一身汗,只好避开长廊,从一条看上去略太平些的小径上走了过去。
饶是她已经万分小心,仍是几次被地上溜过去的蜥蜴吓得险些尖叫出声。
“你若是害怕,就不必过去了。”黎羽抓住她的手腕,笑道。
楼霁华心里发虚,干脆便任他牵着,没有反抗。
黎羽心下暗喜。
为了缓解尴尬,楼霁华低低地叹了一声:“这里是尚书府的主院,正房是崔氏起卧之处,父亲也喜欢住在这里。霁雨在十岁之前,一直住在这院子的东厢房。那时候我便在这个院子里做奴婢,连厢房的门都不能进,只能在外面服侍洒扫。那时候我常想,我若能在这样的屋子里住一天,死也值了。”
黎羽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二人终于上了台阶,推开了那扇尘封的门。
“有人!”黎羽忽然低呼一声,紧紧地将楼霁华揽进了怀里。
楼霁华立时紧张起来,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动静,她发觉自己上了当,有些气恼地推开了黎羽的手:“无聊!”
这时,屏后忽然响起了一声咳嗽。
楼霁华吓了一跳。
黎羽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只见内室之中尘土倒不算多,低垂的床帐之中似乎卧着一个人。
楼霁华大着胆子问道:“是崔姨娘么?”
里面又咳了两声,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问道:“雨儿?是我的雨儿回来了吗?”
楼霁华听那语气似乎确实是崔氏,但这声音苍老得十分陌生,一时不免迟疑。
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走过去,掀开了帐子。
并没有什么怪物扑出来。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干瘦的老妇,依稀可以看得出崔氏的影子,只是那眼睛已经眍?得不像样,就连两颊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雨儿。”崔氏颤巍巍地伸出手来。
楼霁华缓缓退后,避开了她的手:“崔姨娘,我不是雨儿。”
崔氏抬起右手遮住上眼皮,眯着眼睛盯着楼霁华看了老半天:“你不是雨儿……对了,我的雨儿哪有这么瘦?干柴似的难看死了!你是明氏生的那个小贱婢,是不是?”
楼霁华勾起唇角,笑了:“是。我母亲现在过得很好,姨娘不必挂心。”
“我的雨儿在哪里?你把雨儿藏到哪里去了!”崔氏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拽着帐子猛地坐了起来。
楼霁华细细地打量着她手背上的青筋,暗暗心惊。
这个女人,活不了多久了。
崔氏显然是病着的。或许正是因为病着,她才侥幸逃过了被官卖为奴的命运。可是府里即使能留下一两个没用的老婆子伺候她,最终少不得也都是要逃散的。看崔氏这副形容,应当至少两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吧。
怜悯吗?
楼霁华细想了想,似乎并没有。
她的心里或许有些怅然,但并不会怜悯这个行将就木的女人。
她露出了笑容,淡淡地道:“姨娘不必担心,霁雨过得很好。只要她不再犯大错,我可以保她一生锦衣玉食,万众瞩目。”
崔氏的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你真的肯帮她?不对……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贱婢怎么肯帮我的雨儿?一定是王爷,对不对?我就知道,雨儿才貌双全,性情又可人,王爷一定舍不下她的……”
“你想多了。”黎羽在旁冷冷地道。
崔氏打了个寒颤,惊恐地看着黎羽:“你……你是王爷,是你害死了我家老爷!是你把雨儿裸身逐出王府,让她名声狼藉无人肯娶……”
“不错,是我。”黎羽面色平淡。
崔氏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不敢再看黎羽,只好又转向了楼霁华:“我的雨儿在哪里?她为什么不来看我!”
楼霁华眯起眼睛,笑了:“姨娘不必担忧。看在至亲姐妹的份上,我一定好好照应您的好女儿。只要我还是明月楼的主人,楼霁雨就永远不会坐冷板凳。凭着她的才貌性情,花魁的位置她占五年也不多,您还怕她受苦不成?”
“什么……花魁?”崔氏捏着嗓子拼命咳嗽起来。
楼霁华微笑道:“正是呢。霁雨如今在明月楼挂牌,昨晚一开张就叫价到了一千八百两。只要我肯捧她,不久之后她必定是明月楼的头牌无疑。”
“你……你这个毒妇……”崔氏扯住楼霁华的衣袖,强撑着抬起头来,目眦欲裂。
楼霁华丝毫不惧,依然面带微笑:“崔姨娘,您就放心去吧。”
崔氏张大了嘴巴,努力呼吸着,喉咙里却已经卡住了。
她绝望地放开了手,眼睛越瞪越大,死不瞑目。
楼霁华自始至终神色淡然,全无半分悲悯之态。
确认崔氏已死之后,她缓缓地放下了帐子,走出门去。
在耳房的抽屉里,她找到了火刀火石,不慌不忙地打着了火,点燃了蜡烛。
然后,她把蜡烛丢到了一道布满灰尘的纱幔上。
火苗飞快地窜了起来。
楼霁华转过头向黎羽笑了笑:“我还要去看看父亲,你要不要继续陪我?”
“当然。”黎羽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刑部死牢之中,一个十分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脏兮兮的老者,正是昔日炙手可热的礼部尚书楼瀚海。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地抬起了头,把满头乱发往耳后捋了捋,露出一双浑浊的老眼。
“父亲,你可好?”楼霁华蹲了下来,隔着铁栏含笑招呼。
“雨儿!”楼尚书跳了起来。
楼霁华笑吟吟地看着他。看着他仿佛回光返照似的来了精神,看着他几个箭步窜到面前,看着他眼中的神采像燃尽了的火苗一样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不,你不是雨儿……你是华儿。”楼尚书终于认了出来。
“真不容易,难为父亲还记得我。”楼霁华笑意盈盈。
楼尚书跌坐在脏兮兮的草苫子上,许久才摇头苦笑起来:“为什么是你?雨儿怎么不来?我那么疼她,如今我已是将死之人,她连看我一眼都不肯吗?”
“她自顾不暇,你不要怪她。”楼霁华诚恳地安慰道。
“她在哪里?”楼尚书立时紧张起来。
楼霁华淡淡笑道:“顾丞相已死,霁雨被辗转卖到了明月楼,如鱼得水。”
楼尚书的脸上抽搐了许久,干枯的手指紧抓着破烂不堪的衣袖,显然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楼霁华悠悠地补充道:“父亲也不必太过忧心了。凭着霁雨的容貌才华,再加上那一手好琵琶,艳冠群芳指日可待。她这一世,不会受苦的。”
楼尚书忽然扑了过来,隔着铁栏死死地盯着黎羽:“当初害你黎家的人是我楼瀚海,你要杀要剐找我一人就是,为什么连我的女儿都不放过!雨儿对你一片痴心,何曾有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毁了她的清白,毁了她的名声,还要让她到那种肮脏地方去承欢卖笑……黎羽,你于心何忍!”
“本王心中并无不安,多谢岳父大人关怀。”黎羽笑得很冷。
楼尚书听到“岳父大人”四个字,微微一愣。
随后,他忽然伸直了脖子,大笑起来:“岳父?你居然还肯认我这个岳父?我的雨儿已经被你送去了欢场,华儿也是我的女儿,你预备如何待她?”
黎羽淡淡道:“华儿从未享受过作为你楼尚书之女的荣宠富贵,你做的那些肮脏事,自然也就不必报应在她的身上。她只是我的妻子,你我的恩怨,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哈哈,好个‘与她无关’!华儿,你相信他的话吗?”楼尚书哈哈大笑,状若癫狂。
楼霁华移开目光,眼睛直盯着面前的铁栏:“我信与不信,也与你无关。”
楼尚书住了笑,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然急切地抓住了铁栏:“不要信他!华儿,不要信他!十年前黎家男子全部被戮,女子官卖为娼,这个狼崽子一刻都没有忘!他回朝不过两年,当年的四家重臣已有三家败在了他的手里!如今为父被判斩刑,雨儿也被他送进了青楼……他根本就是要把黎家当年的苦难,全数报复在咱们身上!你是我的女儿啊,你真的相信他会放过你吗……”
楼霁华看着父亲癫狂的模样,心下有些发酸。她沉默许久,喟然叹道:“死到临头,你还是不明白。你自己的差事没办好才被下了大狱,与王爷全无半分干系;下狱也罢了,若不是你与顾丞相合谋诬告王爷谋反,这个死罪又如何落得到你的头上?楼霁雨的事就更加与王爷无关了:她自己撺掇顾丞相诬告,给两家招来了灾祸,害得自己被判官卖,偏偏又被转手卖给了青楼……自作孽不可活,你们能怨谁呢?”
顾丞相瞪大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楼霁华看了许久,颓然坐倒:“完了,全完了……”
楼霁华起身要走,楼尚书却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楼霁华不由自主地站定了脚步。
却听楼尚书哭道:“我和雨儿自作孽确实不假,可是……哪里就那么巧合,全都不偏不倚地称了他的心意?”
楼霁华心尖一缩,霎时觉得手足冰凉起来。
不说不知道,这段时日的“巧合”,确实太多了些!
单拿楼霁雨来说,当日那买主既然肯要她,怎么又忽然听信传言要把她卖进青楼?京城里的秦楼楚馆不下百家,怎么就那么巧地卖进了明月楼?这其中,真的没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拨弄吗?
楼霁雨曾经是黎羽的宠姬,此事人尽皆知。如果黎羽不知情,作为他心腹的高公公昨晚怎么敢竞价去嫖她?
昨晚楼霁华只想着怕黎羽暗下杀手,却没有想到,这件事为什么不可以是黎羽暗中谋划?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么黎羽的目的又是什么?
楼霁华越想越惊,掌心握着的衣角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黎羽的脸色渐渐地难看起来。他本想过来牵楼霁华的手,最终却只是迟疑着在她身旁不远处站定。
许久之后,楼霁华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我的事,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楼大人,如今是初夏,您还有五六个月的饭可以吃,那些烦心的事还是少想为妙吧——免得日子还没到,您先把自己给累死了!”
“哈哈哈……”楼尚书缩到角落里,又哭又笑:“……你果然还是只信他……我的傻女儿!他是咱们不共戴天的死敌啊!你把心给了他,你就完全成了他的玩物,一旦他翻脸无情,你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啊!黎羽,黎羽!你好狠的心呐……”
楼霁华紧攥住双拳,呆站在当场。
她不想听到那些话,那些话却一字不漏地钻进了她的耳朵;她想拔腿逃走,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拔不动。
她不愿深思,心神却不由自主地跟着楼尚书的哭声走,仿佛他的那番话说完,她的路便要走到尽头……
楼霁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恐慌过了。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但楼尚书癫狂的笑声终于渐渐地停歇了。
楼霁华缓缓地转过身去,涩声道:“你死到临头,还在胡言乱语!你放心好了,崔氏已经先你一步去了,这会儿尸骨已经化灰化烟;你的雨儿在我开的青楼里送往迎来,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至于我的母亲和我,你从未把我们当楼家人看待,我们自然也就不会受你的牵连。等到秋后你赴刑场问斩的时候,我和母亲一定在门前点几个炮仗,庆祝你老人家驾鹤西归!”
“好,哈哈……好!”楼尚书抹着眼泪笑着,一脸呆滞,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楼霁华心中越发烦躁,忽然转身飞跑出了死牢。
黎羽紧随其后,却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什么都没说。
马车便在刑部大门前停着。楼霁华怔了许久才下定决心爬了上去,找了个角落缩着。
黎羽在她对面坐下,没有试图靠过来。
楼霁华的心中更加没底,一时却又不敢露出什么情绪。
回到王府,马车停了下来。
黎羽率先下车,向楼霁华伸出了手。
楼霁华迟疑着把手伸了过去,在黎羽碰触到她指尖的一瞬间,潸然泪下。
“怎么了?”黎羽扶她下车,顺手拥她入怀。
楼霁华没有抗拒。
她软软地靠在黎羽的胸前,涩声道:“你何必待我如此……连我的父亲都讨厌我,我一定是个很糟糕的人。”
黎羽没料到她忽然服软,心下一喜,又难免有些酸楚。
看着楼霁华眼角的泪痕,他纵有再硬的心肠,此时也已软了。
他小心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笑道:“没关系,你父亲也讨厌我。”
“这能一样吗!”楼霁华破涕为笑。
帷儿和倚云居的丫头们正迎出门来,看见此景,人人目瞪口呆。
楼霁华狠狠地擦了擦眼睛,闷声道:“我是坏人。我气死了崔氏,却连口棺材也不给她买,一把火给烧了;我本来还想再气死楼尚书,没想到反被他气了个半死,这真是现世报!”
黎羽笑出了声。
楼霁华抬头看了他一眼。
黎羽笑道:“第二局你也没输,楼尚书同样被你气得够呛。”
楼霁华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闷闷地举步进门。
黎羽抓住她的手腕,牵着她一起慢慢地走着,许久才道:“华儿,他们不是你的家人,而是仇人。如今他们有这样的下场,你应该高兴。”
楼霁华看着到了倚云居的门口,便停下了脚步,迟疑许久才道:“昨晚在明月楼,我本来能救楼霁雨的,可是我没有救。我还嘱咐人好好管教她,不许她赎身。”
“那是她应得的下场,你没有错。”黎羽依然微笑着。
楼霁华仰起头来看着他。
黎羽避开她的目光,淡淡道:“你不是圣人,没必要把那么多的罪责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
“我累了。”楼霁华挣脱了他的手。
黎羽有些失落,迟了片刻才叹道:“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你早些休息。”
楼霁华点了点头,郑重地向黎羽行礼告退。
不知道此时她与黎羽的状态算不算是“相敬如宾”,但“心冷如冰”却显然是真的了。
楼霁华不愿再费心思去想那些真真假假。她与黎羽注定只能做一对怨偶,再追究下去岂不是自寻烦恼?
或许,“相敬如宾”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吧?
对于楼尚书所说的那些话,楼霁华虽听了进去,却也不十分放在心上。
黎羽对她,即使没有什么情分,却也不至于当真就那么坏了。
更何况,她连鬼门关都足足转过了好几圈,还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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