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查清了金陵苦役的案子,韩兰赋的身份被翻了出来,延寿宫的太后范如烟便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一直称病在床不见外人。
她日盼夜盼皇上能来,可是皇上始终没有再来延寿宫请安,范如烟想去千秋宫见皇上,每次在门口都是刘牧挡驾,以皇上会见重臣、皇上公务繁忙、皇上去了别处为借口。
范如烟有些死心了,眼看着事情发生了快有一个月了,恐怕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求得皇上的原谅,久而久之范如烟原本没有病的身体,也是因为气郁于心而憔悴不堪,消瘦了不少,华姑姑劝过几次没有丝毫的效果。
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太后如今这样,只有皇上才能让她重新恢复,可华姑姑也体谅皇上,毕竟这可是‘杀母之仇’,就算是太后含辛茹苦养育皇上二十年,终究也是有着难以逾越的隔阂。
皇上知道真相后并没有来找太后兴师问罪,就已经是大度了,华姑姑也不求其他的,只希望皇上能够来延寿宫一解心结,是恨是原谅说清明,不然太后是早晚会抑郁而终。
华姑姑已经下了几天的决心准备闯千秋宫求见皇上,没想到二门外的宫女一路通传,说是皇上的圣驾已经来了!
天降喜事,华姑姑赶紧进内殿去禀告太后,“太后,皇上来了!皇上来请安了!”
发丝半白,面容憔悴的范如烟原本已经流尽了眼泪,这会儿听见皇上来了,泪水蕴满眼眶,挣扎着要起身,却是身体虚弱,尚未梳洗。
霍麒麟步履匆匆已经进了内殿,范如烟一眼看去心里一疼,她的皇儿来了!“儿臣给太后请安!”往日霍麒麟都是称呼‘母后’今日竟稍一停顿称呼为太后。
这已经是霍麒麟的极限了,毕竟范如烟对于自己和生母有着不可原谅的过错,若不是当年的那个奶娘,恐怕自己早已经被毒蛇咬死命丧黄泉,可念在范如烟二十几年尽心尽力的份上,霍麒麟并不像让她有任何的难堪,她既然是先帝的皇后,不管怎样她都是大业的太后,既是如此那边这样称呼吧。
“云海,你来!”范如烟声音颤抖着望着霍麒麟,多想他向小时候那样与自己亲近。
霍麒麟沉默良久,脸上笑意微微勉强,可终究还是上前了几步,被范如烟抓在手里,看着她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成串流下,霍麒麟心里纠结的很,无疑她恨这个女人,恨她害死了自己的生母,还企图谋害过自己,可又有些不忍,她已经被折磨到如此境地,而且事情已过去这么久了,倒不如就算了。
霍麒麟抬手抹了下范如烟脸上的眼泪,劝道:“太后保重身子!”
“云海,哀家知道错了,你原谅哀家!哀家知道错了,哀家养育你二十几年,自从第一次抱着你,没有一天不是将你当做亲生骨肉看待,所以你不要记恨哀家!”范太后近乎于哽咽,仿佛整整二十年的忐忑、压抑、痛苦、恐惧、后悔都在这一瞬间迸发出来。
眼泪已经打湿衣襟,霍麒麟看着痛哭流涕的范太后眼眶微湿,他多想说:“我原谅你了!”可就是说不出口,他心里还是执拗的,执拗于范如烟害死了她的生身母亲,还差点害死他。
“太后……你好生休养,要保重自己的身子!”霍麒麟霍然起身准备离去,范如烟知道他心里恨,不肯原谅自己,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便下床想要留住皇上,她还没有把话说完。
脚下一踉跄,范如烟歪在地上跌了一下,华姑姑赶紧过去搀扶,霍麒麟也转身停住了脚步,范如烟没有起身,哭诉道:“皇上,我知道你不会原谅哀家,韩姬是你的生母,因我而死,甚至当年我还差点害死你!现在哀家已经不奢求你能原谅了!”
霍麒麟见她哭得厉害自己心里也是难过,太后也上了年岁,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他试图将范如烟扶回床上,却被她拒绝了,握住霍麒麟的双臂,继续说道:“哀家只求,皇上心里还记挂着这么多年哀家的一点好,这些都是哀家的真心,哀家待皇上从没有过一丝的虚情假意!”
霍麒麟想起来往昔的种种,心里一阵伤痛,的确!范太后待自己很好,这些好他都不会忘记,“朕都记得……太后还是好生休息吧!”霍麒麟再也忍不住几乎小跑一般的出了延寿宫,她无法因为当年的事情记恨养育自己二十几年的范如烟,同样她也无法因为范如烟的恩情就忘记二十几年前自己的生母是被范如烟害死。
一早上央央起来梳洗后第一次去给裕昭容请安,宫里头的规矩,凡是住在一处的妃嫔,须位份低的给位分高的每日请安,可央央的身份特殊,裕昭容在宫里又是个半出家的人,平日里连晨昏定省都可以免了的人,所以央央从来没去过前殿请安。
玉修宫里在裕昭容身边伺候的丫鬟只有渝龄一个人,听闻内务府派来的丫鬟都被打发回去了,裕昭容的说法是玉修宫没有那么多繁琐的事情,不需要太多的人侍奉,人多不清净,不利于念佛诵经,而宫里的人私底下瞎传,说是裕昭容早年被他人陷害小产,所以得了疑神疑鬼的毛病,除了贴身侍女渝龄外,谁都不信任。
“宝林叶氏来给昭容请安!”央央在前殿门外福下身子说道,没一会儿殿里渝龄出来了,姿容肃整,月白色的衣裙,连表情也是冷冰的淡淡的,万卿如看着她心里不禁的嘀咕‘这宫里头的女人个个花枝招展,真有这般素净如同姑子的丫鬟!’
她朝着央央福了福身子,说道:“我家昭容在佛堂诵经,若是宝林不嫌弃进来稍等片刻,吃杯茶,等会儿昭容诵完经,定来招待宝林!”
“有劳你带路了!”央央起身,带着万卿如进了清净殿。
万卿如虽然没去过千秋宫也没去过绛雪宫,没见识到皇宫里到底有多风雅富丽,可她至少还是进出过不少深宅大院的,好歹她也是个闺秀出身,但凡有些财力的人家,前厅都不能这般的古朴,这清净殿果真是清净。
缁衣青色的地毯,古朴的桌椅,没有字画,一对白瓶立在前堂两侧,坐北朝南供奉一尊白玉观音,桌椅倒是东西向的,窗明几净可也有些阴森空旷。
央央倒是很淡定,坐在椅子里品茶,神色难辨,大约一柱香的功夫,裕昭容出来了,只见她一袭白衣,脚上是青布的鞋子,头发竖起好似道姑,手上一串檀香木的佛珠,不仅毫无珠宝首饰,脸上也是未施粉黛,真像是庵堂里带发修行的女子,哪里像什么皇妃。
“给昭容请安!”央央刚要一拜,孟玉瓒连忙将她扶了起来,接触间她的双手微凉,身上行动间一股淡淡的香味。
“快起来,这里就不要太多虚礼了,我是半个出家人,不必如此!”孟玉瓒一边说着一边给央央的茶杯蓄满,“宝林住进甄顺斋这么久了,也没去探望,知道你那里不方便,看来今日宝林的气色要好得多了!”
央央淡然一笑,说道:“倒是妾身不敢来叨扰昭容,迟迟未来请安,你我在太子府时便是毗邻而居,如今入了宫依旧是毗邻而居,也算是缘分,佛家不是有一个词叫做业缘,想必这就是业缘吧!”
不知道是提起了业缘还是提起了当年的太子府,孟玉瓒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所以有几分不自然的神色说道:“没想到这些陈年旧事,宝林都还记得!”
“难道昭容都忘得了吗?”央央略有深意的看着孟玉瓒。
谁又能忘得了,孟玉瓒在太子府小产的旧事就像是一道深深地伤口,这么多年在心窝子里长好了扒开,扒开再一点点的化脓、恶化,从未愈合。
她也不敢忘记,那在她小腹里孕育的小孩子眼睁睁的被害死了,一个兰江月当了替罪羊死了,可真正的凶手还活着,她的敌人,杀害她孩子的凶手,她怎敢忘记。
孟玉瓒显然双目放空,带着恨意,微红的有些愤然怒意,侍女渝龄连忙上前斟茶,打岔说道:“茶都有些冷了,奴婢这就去换一些!”
孟玉瓒回了神,浅笑道:“当然忘不了,历历在目!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诵经的原因,不停地在超度着那个孩子,不然没到梦中,我都会回到满身是血的那天,全是孩子的血,皇上的骨血。”
“昭容可否借一步说话?”央央看着她略带深意,孟玉瓒看了看侍女渝龄,说道:“下去吧,本宫要和叶宝林说话!”
殿内只剩下两人,门一关才真是阴冷,孟玉瓒皮肤白皙,而此时却是有些惨白,白的如同那尊白玉观音,她问道:“叶宝林想说什么?”
“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为昭容报的当年的仇,不知道昭容愿不愿意?”央央开门见山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想报仇?”
“难道不是吗?日夜诵经,超度亡者!”央央又拿起茶杯嗅了嗅,说道:“你身上是凝神香,想必是因为心事太重睡不着才用的,真正静心的人怎么须如此,想必是恨得睡不着吧?”
孟玉瓒此刻心里起伏难平,叶央央重返皇宫时,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可以击碎公孙翕和的美梦,只要自己能够与她同谋,一定可以除掉自己的敌人,她果然不出自己的意料,也不枉自己决心让叶氏住进玉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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