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令狐啊,那眉眼,那神色,不是他还有谁?她不明白为何两个人的关系会变成如今这般?明明相爱又不能相见,明明相见又不能相认,若不是他时常在她面前装出完全和平素截然不同的言行举止,甚至不惜有些傻傻的样子,她恐怕早就顾不得他的什么苦衷,飞扑上去。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她喃喃自语,走向那草亭中的白衣男子。伴着那琴声逐渐悠扬放缓,若春暖花开的满树红樱,絮絮扬扬,缤纷芳香,她的心跟着也潮湿了一片,忽然就伤感莫名,缓缓一步步走近他,竟然若懵懂的少女,那样的小心翼翼,娇羞带怯。
令狐行是习武之人,即便她的脚步已经足够放缓放轻,他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到来。他抬眸看到她,眼神中竟闪过一丝惊喜,可却在看到她身上的衣装之后,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掌心按在琴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生分和淡漠,谨遵的礼数,一下子又要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好远好远。
“小夕姑……”在那个“娘”字还没出口的时候,林夕疾步上前,伸出芊芊玉指掩了他的嘴,她知道,这称呼一出口,又会将两人的关系重新再一次带回起点,永远的陌生和疏离。
令狐行微微一愣,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大胆,一时之间,脸竟然红了,正要拉开她的手,却见她红唇轻启,“嘘--”一声。
“叫我小夕……”
他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却见她已经直起了身子,踱着步子,在他身边亦步亦趋,但闻她浅浅吟道: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是--我--在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是我在爱你
而是明明爱情似火
却要假装冰天雪地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冰天与雪地
而是明明只隔咫尺
却偏要假装不在意。”
他看着她,听着这首诗,眼神中那惊喜又现,可神色却和方才初见时分又有点不同,是再惊异这首诗正是他们目前关系的写照吗?
若他们俩之间有一条她看不见的鸿沟,以致于她的昔日未婚夫,在他的心中加了一道厚重的锁,把她阻隔在他的心房之外。那……这首昔日他写给她的情诗是不是可以让她拿到那把独一无二打开他的心的钥匙呢?
到底有什么样的苦衷,会令他如此待她?
明明关心着她,明明放不下她,为何又要刻意疏离她呢?
为什么……为什么?
他和她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彼此融合溶化,深深纠缠,一直到--将彼此的身影牢牢地刻在对方的脑海里,她要让他的眼中,他的心中再度印出她的灵魂,为她守护……
而他的灵魂……一直都在她的心里,不曾磨灭,仅由她一个人来小心呵护着。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林夕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镇静。
令狐行这才感到一直盯着一个姑娘看是多么的不妥,急忙将眼神移开,背过脸去,不敢再看她,半晌他舔舔干涩的嘴唇,才道:“在很久以前,有一位女子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嗯嗯。”表面上装作很淡定,可林夕心中却是一亮,像是看到了一道曙光,好了,来了,总算要坦诚相待了。
什么苦衷不苦衷的?去他令堂的,在小爷我伟大爱情的感召下,什么苦都变成甜的了。
“这位女子,她美丽,端庄,聪慧,沉静,她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特别的一个,牢牢刻在了我的记忆深处……”他的声音低沉含蓄,若夜阑人静悄悄盛开的一束夜来香。
林夕听得眉开眼笑,不是吧,我有这么好?到底是她的令狐啊,一直以来都没有忘记她,而且还将她的短处都说成了长处,缺点在他眼中全部都成了优点,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是……这样吧?
令狐行看了她一眼,又接着道,“我在我心底爱她……虽然,我觉得不该……”
这是当然!林夕点头。
“我还敬她……”
这是当然!
当然?
爱人之间也有互相尊重一说,可令狐为何说得像圣母一样,敬她?
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教会了我走路,说话,习字……”
咦,不对不对,更不对了!她几时教过他这些?她从来不曾做过他的保姆哈,不过这听起来更像是奶……娘!
她不怀好意地腹诽揣测着。
“除了师父,其实她应该算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位师父,更像是,更像是我的娘……”令狐行说得有些激动,不理会林夕陡然突变的神情,继续道。
不会吧?她没教过令狐这些,难道……她的令狐刚刚一直在说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另外一个女人!
林夕陡然明白过来,令狐行是在说那个和她如今的样貌,长得像的师娘!不是她!
“只可惜,时间一晃便是二十年了。她留在我脑海中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以致于我以为师娘根本就只是我潜意识中的梦境,不是真实的。”令狐讲完,双眸若夜空星璨,这才转过来一动不动注视着她的脸,眼神中竟又现出了几分迷惘,伸出的纤长手指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可又不知为何停在了半空中,口中喃喃,“只是……只是……小夕你的到来和出现,让我再一次想起来,原来师娘真的存在过……为何……小夕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林夕满头黑线,大脑彻底当机了。
果然……原本以为她的令狐会对她坦白,可他依然不认她,更甚至当着她的面想念别的女人!更把她当做那个比她老了快二十年的女人的替代品!
他是故意这样的吗?故意让她失望彻底,故意让她完全忘记过去吗?
她没好气地挡掉他半空中的手,恶声恶气道:“我就是我,不是别人,就算样貌改变了,这里还有这里,都没有变!”
她气恼地指了指自己的头,跟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心。
“我还是林--夕!就算是我现在和以前……是有点不一样了,”她指着自己的脸蛋,气急败坏继续道,“你莫要装作不认识!你就算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和你的过去也是永远抹不掉的,抹不掉,永远抹不掉!以前我是说过,不管你玩什么,我都陪着你玩下去,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多么的傻,而你这种不认账的游戏,我已经腻烦了!”
不知如何丢下令狐行那满脸错愕,独自一人穿过竹林跑回观内自己的厢房的,她心里憋闷得慌,骂了那不解风情的“木头人”千遍万遍,泪水几乎就要滑出眼眶,难道……就这样放弃吗?
是他要她这么忘了他,完全当做陌生人,才故意当着她的面想念其它女人,是吗?即便那个是他的师娘也不可以!因为如今的她早就不是以前的样貌,那他的心里如何就放着一个除了她以外女子的样貌,她甚至吃如今自己这副脸皮的醋。
因为……在方才他的语气中,明明就流露出对他的师娘,有着除了师恩以外的情感!
她不明白这时空穿越如何让令狐再一次经历了一个二十年光阴,而现在她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他却又不记得她。
为什么?
难道他与她穿越时空上有错点?还是他根本就不是她的令狐?
重重迷雾和疑团在林夕的揣测中慢慢散开,却又将她紧紧环绕,所有的头绪纷至沓来,可是却理不清剪不断,一时之间,她根本想不透这些问题。最后这个想法,竟吓得她自己冷汗涔涔,汗如雨下。
可立即又被自己否定掉。因为……那只意味着一个事实,就是她的令狐,她的未婚夫早就死了。可她--宁愿相信他穿越时空,也不愿相信他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令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笨蛋--”长夜漫漫,此夜的修仙观内因为充斥着一个女子忿忿不平的骂声而不太平静,可……可下一秒却在心里找出无数个理由为他的所作所为开脱。
相信与忘却,否定与遗忘,仅如一墙之隔的狗尾巴草,飘飘摇摇,在风中撒开白絮儿,摇曳生姿。
那么……她要拿令狐行怎么办?他坚持不做她的令狐,而是要做这个时空的令狐行,她要怎么办才能唤回良人?
原谅他吗?
还是不原谅?
其实他也不似她刚来的时候待她了,有什么东西,在方才她吟诗向他低低浅浅倾诉衷肠的时候,似乎已经改变了。这一点,她从他刚才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
至少……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这么多的话,还有……好在他没有再固执地在她的名字后面叫“姑娘”二字了,否则,她真的要撞南墙了!
她为何长得和他记忆中那个谜一般的师娘一样?她也是想知道,不过,她答不出来,总不成告诉他自己是吃了那白无常从始皇组织偷来的什么龙珠实验药品之后变成这样的吧?
忆起昨夜的梦魇,那黑无常和白无常的对话,历历在目,那药是根据秦始皇那三千蓬莱岛的童男童女求取的长生不老药配方制成的,其实验作用当是想让人长生不老的,难道开发错了成了美容药?这才彻底改变了她的样貌,还导致她穿越了,身体里流淌着一些甚至她自己都不明白的物质,有一些她至今尚未搞清楚的异变。
到底是什么,是什么?
而眼前的令狐行,还是不是以前的令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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