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血红最红变成了点点黑斑，聚集在一起，形成了无边的黑暗。青隐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药老劈手想要接过江馥雪，奈何青隐扣得太紧，江馥雪就这般被他死死扣在怀中。

　　真是固执的人！药老抬手点了青隐几处大穴，青隐的手失了力气无力地垂下。药老抓住时机接过江馥雪，扭头唤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扶走？”

　　婢子这才慌慌张张起身跑到药老身边，纷纷伸出手想要接过江馥雪。药老当即喝道：“谁让你们动她了？我说的是那个药罐子！”

　　青隐身子倚在床栏之上，眉头紧蹙，鸦黑的睫羽在眼睑下打出乌黑的阴影，墨眸遮掩，没了他醒着时的锋利，染了鲜血的唇如含丹铅，这般看上去，倒像是个病公子，柔弱书生。

　　然而就是他此刻这般模样，女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齐退了回去，恭敬地跪倒在低声，齐声道：“药老恕罪。”

　　药老顿时郁结，平日里怎么不见青隐身边的丫鬟这么守规矩？以青隐在这麒麟侯府的身份，该是多少女子想要一步登天，现在这些丫鬟竟是对他如避蛇蝎？

　　这也真是奇了！药老瞪着她们，催促道：“你们世子身子可不好，这要是有个好歹谁能担待？”

　　女婢没有回答，全部俯首跪倒在地，恭敬谦顺像个木偶。

　　药老气不过，扶着江馥雪，帮她在床上躺下，确定不会伤及伤口，随手指了一个婢女说：“你，在这儿守着。出了什么事，不用老头子说，你们世子什么性格，你该清楚。”

　　说罢药老抬手捏着青隐的肩膀，双手用力，把他甩到身后背起，大步踏了出去。

　　女婢这才敢起身跟着药老离去，并非她们不愿搀扶青隐，实在是青隐这里规矩森严，尊卑有别。

　　青隐下令，在这暖阁之内，他若不交代离开，那么动了就是死罪。前后都是一死，倘若她们擅自妄为，只怕死法甚是让人痛苦。

　　药老把青隐扛到外面卧榻上，把他扔到榻上，婢女不用指挥就开始点上暖炉，送来银针热水。

　　这个时候倒是真的懂事。药老也没心思多吐槽了，这麒麟阁是青隐禁地，若无准许谁都不得擅入。就连妍华过来了，也得让人通报了才能进来。

　　药老虽说常年给青隐治病，但他素来讨厌是非，鲜少好奇这里的布局。这里就间接导致了，他完全不知道除了这间屋子哪里还能容得下青隐这尊大佛。

　　不过这里条件又不差，药老也不计较这么多。探了探青隐的脉象，认命的给他服下一颗护心丹，开始针灸。

　　“你你你，别在这儿碍眼，按照上次的方子去熬药。”药老随手打发了跪在他身侧的两个婢女，抬手扒开青隐衣服开始施针。

　　江馥雪的方法太过猛烈，没有药浴辅助担心会出了问题。不过这一次心中郁结，确实得下猛药。

　　药老斟酌片刻，只希望着这护心丹能吊住青隐的小命，随即开始施针。针针交错，脉络复杂，施针结束药老已是满头大汗。

　　他用袖子擦了擦汗，走过去看了一眼江馥雪的情况，号脉结果竟是没有发烧。药老这才稍稍安心，扔下一句“醒了就给他们喝药”就离开去找东西吃了。

　　这边病了一个又病了另一个。这年头生病还带着比赛的！药老啧啧感叹，直感觉外面寒意萧索，吹煞一只单身狗啊。

　　即使待在自己的房间，吃着聚福楼的烤鸭，也难以弥补药老这颗受伤的心，两个药罐子，还都是一弄不好就要见阎王的情况，他连酒都不能喝，还有人比他更痛苦吗？

　　药老这一想不要紧，一想转瞬明白，还真有比他更痛苦。他啃完手中的鸭腿儿，看了看被他吃的不堪入目的烤鸭，叹了口气。这都没一块儿好肉，他怎么能拿得出手？

　　青隐这人着实太过分了，自己要注意饮食，非拉着药老也如此。日日吃斋念佛，他嘴里都淡出鸟味儿了，偏生这丫鬟仆子还没人敢给他吃的，防他给防贼一样。

　　药老不得已动用自己的轻功飞出去找吃的，偶尔偷个懒去厨房偷点儿吃的，却发现没有什么可吃的。

　　青隐的皆是药膳，无荤腥油腻，重口味的菜；妍华公主有自己的带的厨子，根本不吃这厨房的东西。

　　药老吃了一回就能把药膳的药材说个清楚，实在是苦不堪言。自此也就歇下了在侯府觅食的心思，好不容易盼着来了一个江馥雪，青隐那整日变着法儿给她送好吃的。

　　金银珠宝，玉器古玩，还有这各式各样的点心。药老看着眼馋，谁知青隐每次不让人做多，一样样皆是有数，根本容不得他动手脚。

　　这当个大夫给人治病，照这么下去，不用等病人好了他就得先去喝孟婆汤……这就锻炼了药老一身好轻功，整日聚福德、鲜香楼的跑，也算是没亏待自己。

　　药老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暗恨自己为什么不多买点吃食，这鬼天气他实在是不想再出去跑一趟。无奈之下，他打开柜子，左挑挑又挑挑，选了一瓶绍兴黄酒揣在怀里带着去找孟殊言。

　　要不是只有这个比他更惨的人能安慰自己，他才不会舍得自己一瓶好酒的。药老把自己裹严实，凭着自己躲开侯府侍卫的轻功，安然无恙地摸到了孟殊言的屋子。

　　彼时孟殊言正坐在灯下，拿着一本棋谱细细钻研，一柄长剑放在他左手一侧。

　　灯火晃动，似有寒风吹来。孟殊言身子巍然不动，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眼皮微抬，道：“既是客人，何不现身？”

　　药老推窗而入，带进来一身寒气，在屋子里狠狠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抄着手走近孟殊言，笑道：“小伙子功夫不错啊，竟然能发现老头子。”

　　孟殊言心中暗道：就你这轻功，落在十丈之内我就发现了。能在麒麟侯府随意走动，还不被人限制，他就不用防备，故而不动。

　　只是没想到来者会是药老，他不该守着江馥雪吗？孟殊言心思一动，放下手中的书，恭维道：“药老轻功了得，晚辈只是胡乱猜测。”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恭维老头子。”药老轻哼一声，孟殊言功夫了得，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不算什么本事。

　　“那些守卫都没发现我，你倒是清楚！”药老转身坐在孟殊言对面，抬手拿起他的书，随便翻了两页，合上封面一看，道：“围棋入门法则？”

　　药老诧异地看了孟殊言一眼，诧异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个觉悟了？”

　　孟殊言被药老问得面上一红，尴尬地想要拿回书，可看药老那不问到底不罢休的姿态，只得从实招来。

　　“就是想……学学。”孟殊言指尖一动，劲风扫出，下一刻书又回到了他手中。他二话不说把书藏到袖子中，问道：“前辈这个时候来找晚辈，是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有事的时候就能想到来找老头子，没事了就不行老头子来找你吗？”药老一拍桌子就想要发火。

　　孟殊言拱手赔上笑脸道：“晚辈绝无此意……只是，江姑娘是否已无大碍？”

　　若非江馥雪已无大碍，药老又怎会得空来这里找他？

　　他不提还好，一提药老就心中郁结，从袖子中掏出一瓶酒放到桌子上，叹道：“老头子的招牌，砸不了。”

　　那就是无事了。孟殊言只觉得这几日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不免喜上眉梢，追问道：“那她现在如何？”

　　有的人不痛快，就见不得别人比他痛快。药老在青隐那里被虐了一把，此刻见孟殊言喜上眉梢，心中冷笑，这还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啊！

　　药老眉梢一挑，冷笑道：“有那个药罐子在，谁敢让他出事？”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孟殊言眉梢笑意稍退，顿了片刻，继续道：“那也多亏了前辈妙手仁心。”

　　“你又不是江馥雪，谢我做什么？”药老打开酒瓶，醇香的酒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带着微冷的酒气，吹醒了孟殊言的心神。

　　“她是我的朋友，我自是希望她无事。”孟殊言笑意在眉梢冷却，药老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他说话尖锐，孟殊言没有都如数收下，他若再说什么就显得太过刻薄了。

　　药老道：“拿杯子吧。江馥雪那里有人操心，你我趁着机会好好在这儿喝一杯。”

　　孟殊言转身取了两个杯子，刚想给药老满上，药老就拿手捂住杯子道：“我明日还得给药罐子施针，不能饮酒。”

　　那你拿酒来做什么？孟殊言手中动作一顿，药老就解释道：“我一个人在屋里带着怪烦闷的，就想找个人说说话，聊聊天。即使不能喝酒，看着别人喝也好。”

　　孟殊言眉头一挑，他怎么觉得接下来要被药老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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