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隐将手腕搭在榻旁,他手指不似习武之人骨节分明,反倒是手指修长,肤若白瓷,手腕下隐隐可看见青色的血管。
生来体带顽疾,伤寒入体,又遭药物侵害,才落得这般情况。江馥雪掏出丝帕置于青隐脉上才开始诊脉,她手指微扣,半蹲下诊脉。
这个姿势两人离得极近,江馥雪一心诊脉,青隐最开始还是心如止水。可他多日想见的女子就在身前,他微微垂眸就能看到江馥雪乌云发髻,发间一根白玉簪别无缀饰,隐隐传来清冷的香味,似药香又似花香。
青隐目光下滑,江馥雪面上的铁面具将她的脸尽数挡住,他可以看清这铁面上的寒气。江馥雪铁面之后的容貌他是见过的,丑陋不堪却是因他而起。
他愈发想来,心中愧疚便增多几分。孟殊言找药老求取医治容貌的药方,青隐在第二日就知晓了。他不曾阻拦,也不曾应允。
女子最在乎都是自己的容貌,江馥雪这般清冷的人是否也这般在意自己的容貌?剥皮让腐肉生肌,法子痛苦却也别无他法。
青隐不忍,这般带着面具,其实也挺好,若是能不躲着他便更好。他试想,若是江馥雪不在意,他也是能接受的。只要江馥雪留在他身边,他终有一日是可以毫无芥蒂面对江馥雪面具下的容颜……
他想,无论她是何种模样,都只是那个他所认识的江馥雪,如此便够了。
药老看着青隐对江馥雪出神,心中暗自叫道:这个药罐子啊,对上心上人怎么什么都忘了?江馥雪这般医术,手搭在脉上,他什么心思会感觉不出来。
不待青隐继续深思,江馥雪就收了帕子退开道:“世子的身子,进来可觉得有什么不适?”
青隐思索片刻,比起他昔日终日不离药,稍有不慎就伤寒入体已经算是好了太多。他道:“并无。”
“如此便好。”
江馥雪神情微动,眸子里涟漪清浅,青隐知道她这是笑了。
“我为世子开个方子,日后针灸之后需药浴调理身子。只是药浴过于猛烈,不知世子是否能……”江馥雪说到这儿有些迟疑,青隐现在的身子应该能受的这些烈性药,但她还不敢做足保证。一来怕青隐身子受不住;二来怕青隐难以忍耐,遂这般迟疑。
青隐只道:“这么多年本侯也都这般过来了,怎会因一点儿小事而断了治疗?”他见江馥雪笑意,可惜转瞬即逝,不过这也让他心情稍好,痛快答应下来。
江馥雪这才对药老福身,诚恳道:“这针灸之法有所调整,恐怕又要劳烦药老了。”
药老依旧被抓做苦力,怎么他堂堂一个药老怎么就沦落到给一个小丫头打下手了?他心中费解,青隐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好吧,他是明白有某人的压迫,才造就了他的局面。
“好说,你莫忘了答应我的事便好。”药老摆摆手,表示自己被压着习惯,完全可以不用介意。
“馥雪既已许诺,自是不敢食言。”江馥雪如此答道,青隐这厢又开始疑惑,两人又达成了何种交易?
药老这古怪的性子,不会让江馥雪吃亏吧?青隐目光转落到江馥雪身上,不敢将忧思表现得太过明显,打量了几圈江馥雪都无意答话,他只好歇了心思。
“世子。”一个紫衣小仆匆匆而入,先是跪地行礼后匆忙起身到青隐耳边说了什么,随即退开道:“老夫人嘱咐世子快些准备,莫要怠慢。”
青隐神色不动,起身道:“你退下吧。”
看来是有人来侯府了。江馥雪不等青隐开口就道:“针灸之法馥雪尚且需与药老商量,还请世子准许馥雪先行告退。”
青隐目光柔和几分,缓声道:“也好,让药老同你一道回揽冬院吧。”这帝都来的贵客如此匆匆,让他全无准备。
江馥雪尚且在此处,只怕近几日侯府不会太过太平。思及此,青隐忍不住又道:“这几日侯府怕是有贵客来了,只怕要委屈馥雪在揽冬院闷上几日了。过后,本侯定当赔罪。”
“世子客气,既是贵客来访,馥雪自当不给世子徒增烦恼。”说着江馥雪再度福身,走过药老旁,示意他跟上自己的步伐。
江馥雪由仆人引着从麒麟阁侧门而出,一路抄小路回揽冬院。看似僻静的小路,一个个丫鬟仆子都紧张起来,有条不紊的前行,仿佛在整军待命。
药老也一路无言,两人进入揽冬院之后,关上院门药老才长舒一口气,道:“这可真是来了贵客,又该折腾了。”
又该折腾了?那么说这贵客来了不止一次?江馥雪心思一动,也不急着问话,而是道:“针灸之法怕是要改动不少啊。”
药老“嘿嘿”一笑,心下已经明白江馥雪要说些什么,笑道:“你终于准备对药罐子下狠手了?”
下狠手?江馥雪被药老这番说辞弄得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只是陈述道:“总是温养身子,怕是难以根治世子的顽疾。”
“你倒是终于明白青隐身上的症结了。”药老颇感欣慰,这么多年他给青隐想出来的治病法子也不少,只是没见一个管用的。用药温养再好,到了哪一步总会出些差错。
两人进了屋,江馥雪随意落座,语气颇为沉重道:“我只道他是母胎带下来的顽疾,身子骨弱些,才寒邪入体伤及肺腑,如今看来,倒是我浅薄了。”
“早些年老头子也是同你一样想法,几次折腾下来才发现他这病,难治!”药老难得找到知音,像是打开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这么多年给青隐治病的经验。
事关青隐,江馥雪都看得万般重要,听得也十分仔细。什么伤寒不治,寒毒难消,到后来的为人生活寡淡,毫无乐趣,不晓情爱……零零散散说的真不少。
江馥雪细细听来,最后问道:“你是说世子体内有一股寒气始终逼不出来,留在他体内为祸?”
“正是如此。老头子也是用尽办法啊!你这次又有什么针灸之法?让老头听听管用不。”
“这……怕是没有了。”江馥雪起初给青隐开的药方都是以温养身子为主,按理说数日针灸也该把寒毒祛除的差不多,只是那一丝寒毒如在静脉游走,随着青隐心绪变化而移动,着实愁人。
她之前订下的方子怕是要作废一半,新的针灸之法也得再次考虑啊。江馥雪想着道:“我先把药浴的方子给你,你着手准备。不过,在我找到合适针灸之法前,切莫行事。”
“晓得了。”药老说完,又忍不住嘟囔一句,“就算你不说,这几日也什么都做不成。”
江馥雪一顿,道:“为何?”
“还不是那所谓的‘贵客’,每隔几年都要来折腾一次,生怕青隐活得长一般。”药老一时最快说完,江馥雪神色顿时变了。
她眸子清冷,不然纤尘,此刻竟是蕴起浓墨之色,更是不变喜怒,唯有那愈发压抑的气氛让药老觉得自己失言了。
也不知江馥雪是怒气更多一分,还是憎恶更多,她竟道:“哪里来的贵客,这般尊贵?”
这一次药老可算是管住自己的嘴巴,仍是江馥雪怎样用阴森的目光看他,愣是一个字不多说。
江馥雪就这么瞧着他,目光凛然,如月光下寒潭,让人淋个透心凉。
“女娃娃你别这般瞧着我,怪吓人的……”药老缩了缩脖子,江馥雪要是一怒再下药,他怕是又出不去这个门了。
为了补救,药老道:“你这几日就别出门了,等什么时候风声过了老头子再通知你。那人……有些,不知分寸。”
她倒是想看看能怎样不知分寸……江馥雪心中心思百转千回,已是猜到来者身份,努力稍稍收敛道:“也罢,你走吧。倘若世子有什么事,切记及时知会我。”
江馥雪说着声音渐渐落了下来,道:“我不想他……再有什么事。”她上一世已然拖累了师兄,这一世怎能护不住青隐?这样就算是死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见那三生石,喝下孟婆汤?
看似清冷,实则至情至性。药老对这江馥雪也很是服气了,她都这般在意青隐,还能再三把青隐推开,真是……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一般啊!
江馥雪下了逐客令,药老也就不再多留,拿了方子就走。
麒麟侯府的贵客……江馥雪想想自己真是在这侯府太过安逸了,怎会忘了那个人?每隔几年都必定有个烂摊子扔给麒麟侯府。边疆地区,人心不稳,总会有些动乱。
通常都是青隐出面处理,处理的好了朝廷就派什么巡按使不远千里来宣扬表彰,顺道在这里住上几日,说是濡慕麒麟侯府家风;若是做的不好,就下一道圣旨,再让人过来住上几日。
是褒是贬不得而知,这贵客在这麒麟侯府还当真是尊贵。江馥雪怒极反笑,手指微微用力,指尖泛起点点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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