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假死
追逸一愣,怎么都想不到。
“难道是……”是因为他对锦如说了,锦如告诉了娘娘,娘娘才会这样吗?
心中油然而生一抹愧疚,当日姒晗割腕救王上,救太原百姓的模样还在眼前,可是他知道,若是将此事透露出去,娘娘才会真正的被视为妖孽,即使是王上也无法挽回。
但是,追逸仍旧心怀愧疚。
深深的看了蟾宫一眼后,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了。”
转身离开,已经知道了娘娘的心思,也是,娘娘这样放不下王上,放不下大峪,又怎么会忍心让王上为她做一个昏君呢。
尽管心中有愧,但是追逸仍旧吩咐了下去,让人明面上去找巫师,暗中却拖延时间。
事情被胡笙知晓,又是一顿嘲笑,“早该如此,何必当初,既是为大峪着想一开始就应该明确自己的身份!”
却不想追逸转头看着胡笙,眼底就是一抹厌恶。
“属下是谨遵娘娘的命令,想不到胡将军为将多年,竟然只学会将罪责推脱到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若论今日的地步,胡将军当真以为自己是无辜吗!”
下一刻,胡笙就抽出长刀抵在追逸脖间,“你竟敢如此诋毁本将!”
追逸站的笔直,没有半点退缩,“难道不是吗!胡将军以为国之名,强强不容一位女子,这些年来,胡将军又以己之私,给王上灌输了多少念头,让王上几度怀疑自己,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胡将军是不是自己想做这大峪的王上!”语气中,追逸也带着一抹怒意。
“本将是为了王室!为了大峪的将来!”胡笙尚且还不能理解,自己苦心一片,却换来这样的指责,“本将辅佐王上多年,哪儿轮得到你这个小毛头来说本将的不是!”
“就是因为如此,胡将军也未免自视太高!只希望胡将军始终坚持初心,心心念念的为了大峪,百姓们还能为您流传千古!”追逸冷笑着嘲讽道,说完便拱手转身离开,赌胡笙不敢对他下手。
胡笙没能理解追逸的意思,冷笑着将刀插回鞘中道,“本将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又岂会失误。”他深知王上的底线,所以才敢踩在上面。
月嫔死了,但是大峪还在。
王上一定会清醒,就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百姓们也是一样。
第二天早上,姒晗停止了呼吸。
几乎在一夜之间长侯烈风就老了十岁,满脸胡茬与迷茫之色,抱着姒晗不肯撒手。
他最后还是没能护住她,让她又一次死去,这一次,还是死在他怀里。
心中空空荡荡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放了出去,胡笙听了之后虽然不知道其中意思,但也只觉得是老天报应,为了长侯烈风,连忙就让人传递消息出去。
百姓们的诚心已经让王上即时醒悟,赐死了月嫔娘娘。
这些话在贬低了姒晗的同时,抬高了他们坚持的胜利,邑邬城多日一来的血腥味,好像在这一日散去了一些。
长侯烈风确实醒悟了。
姒晗走了,天却照样亮了,放下了她,如同她睡着了一般盖上了被子,转过头,看着身后哭的不成样儿的锦如道,“从今日起,你便跟着追逸。”
轻描淡写的一句,就将锦如指给了追逸,随后看着蟾宫里的人,“但凡伺候过月嫔娘娘的人,要留,孤给予高位,要走,孤给予厚赏。”
这些,都是姒晗最后的心愿。
蟾宫的人纷纷跪下扣上,几乎都是要走的,只有锦如希望能为姒晗守灵。
在长侯烈风踏出蟾宫后,追逸便重重的跪下了,“是微臣无用,没能找到巫师。”
“不怪你……”长侯烈风的心境有了一丝变化,但面上却更像是无波无澜,喜怒不表于色的帝王,“是命……”
他真的认了。
他费尽千帆力气,只是想保护她,想留住她,可是最后还是没能制止。
但是只有追逸知道,自己愧疚的到底是什么。
重整朝纲,除去那些已经死去的大臣,在阁老的游说下,其他的也几乎都回来了,胡笙上前拱手,“恭喜王上及时醒悟,没有让大峪酿成大错。”
阁老挑了挑眉,长侯烈风也是沉声道,“只是孤醒悟的太迟……”
胡笙一喜,“王上只要能醒悟,就是大峪之幸。”
“既然如此……”长侯烈风眸光一垂,“来人,将胡笙给孤抓起来!”
旁边一早立着的侍卫,连忙就上前将胡笙给控制了起来。
这样的变化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又似乎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追逸闭了闭眼,只希望娘娘在天有灵,能够安息。
当时王上对胡将军就已经不爽快,因为不想让娘娘背上更严重的罪名,所以不得已才放过他,现在月嫔娘娘已经没了,难道胡将军还以为自己会平安无事吗?
唯有胡笙还不知为何,“王上,这是何由!”
长侯烈风垂眸,“你自诩为大峪和百姓,那么不如我们来让百姓评判,你这个将军是否配当其职。传令下去,胡笙为一己之欲,撺掇朝臣自尽以此威胁来达到目的,不顾百姓安危撺掇百姓上谏血书,自己却置身度外。
月嫔娘娘为了不让孤难做,已经自缢,但是孤却醒悟过来,原来自己最相信的人才是一匹狼,若非胡笙有意散播谣言,此事并不会到如此地步。失去月嫔孤心痛难忍,却更因大峪百姓竟然如此愚昧无知,枉信谣言,传播不实之论而感到失望。
现在万民犹可请命,是否要让孤饶胡笙一命,若是有一人请命,那便自行了断,若有万民,孤当放你一命。”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大惊。
谁又会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呢?何况现在是以万民换一人之命,再说王上之言已再前头,又有谁还会认为胡笙也是无辜的。
包括胡笙自己也是没有信心,只能不甘心的看着长侯烈风,“不知王上哪里听来的谣言,微臣怎会做这样有驳道义的事情!”
长侯烈风看了阁老一眼。
阁老便走出来拱手道,“当日胡将军来找老臣,老臣本是不欲参与此事,却不想胡将军执拗,要找老臣要一个答案,老臣便告诉胡将军,李侍郎与胡将军想法略同,李侍郎有才,说不定能帮胡将军一二,却不曾想胡将军去了侍郎府一趟,李侍郎便自缢了。”
说完便跪下,诚心道,“老臣,亦是有罪。”
一切开端都是从李侍郎之死开始,才变得无可挽回。
文武在朝本就有着不可解开的纠葛,如今阁老是要反水,文武之道自有妙用,胡笙一介武夫到底还是算计不过老泥鳅,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阁老,最后被人拖了下去。
收回了胡笙手上的五万兵权,接下来就等着所谓的万民请命书了。
但是消息一放出去,百姓们却是沉默了。
前一刻的高兴在这一刻变成了一种复杂的说不出来的情绪,月嫔娘娘并非是王上赐死,而是自缢?他们成了愚昧无知,被人任意利用的蠢民。
灰白色的城墙上,这里曾经挂过李侍郎一家的数口人命,现在绳索上换成了一张请命书。
也有人来看了看,但最后都摇摇头走了。
长侯烈风下了朝就去了蟾宫,锦如跪着为姒晗烧纸,听到长侯烈风来,擦了擦眼,才按照姒晗的吩咐道,“王上,按照宫内的规矩,死去的嫔妃是不能留在宫中的。”
抚上姒晗的晶棺,看着里面还如同睡着的面颊,沉声道,“孤知道。”
到了第二日正午,万民书上一个名讳也没有,胡笙被押到了西城门下,与此同时,长侯烈风亲自送姒晗出宫。
按照长侯烈风的吩咐,姒晗将被送往王陵,以王后之礼下葬,待王上百年过后与其合葬,本是不合理礼数的,但是想想长侯烈风所做的不合礼数的事还多的很,百官也就妥协了。
一行人护送姒晗的晶棺到了邑邬城的东城门下之时,正好是胡笙腰斩的时辰。
“王上,此去路途遥远,属下会亲自护送。”追逸揣着王陵的地图,带着姒晗的晶棺离开了邑邬。
回到王宫的长侯烈风,像是一个具空洞的躯壳,麻木的看着奏折。
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对四海耳语了几句后,只见四海脸色一变,进了书房对长侯烈风道,“王上,有个小太监说有要事向王上禀告,事关月嫔娘娘生前的事情。”
听到那两个字,长侯烈风陡然活了过来。
“传。”
小太监进来连忙磕头,“回禀王上,奴才有要事禀告。”
“说。”
“那一日奴才在御花园,看到巫师的药童跟月嫔娘娘说话,走近了一听,却不想听到了一个消息。”话顿了一顿,抬头看到长侯烈风目光阴沉,连忙道,“奴才听到那小药童给了月嫔娘娘一瓶红底白瓷的药,娘娘吃了就会呈假死之态……”
“所以奴才想,月嫔娘娘压根就没有死。”
听到这话,长侯烈风先是一愣,随后眼底却是逐渐的生出一丝火苗,但是被硬生生的压了下来。
焉知,这又是不是另一个阴谋。
遂,长侯烈风质疑道,“你是哪个宫的,孤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奴才是辛子库的小太监,一直在打扫御花园,没在哪个宫,所以王上记不得奴才也是应当的。”小太监回的流畅,似乎说的真真的。
“那为何到现在才来禀告。”长侯烈风目光一沉,带了些许威压。
不是不高兴,而是他们之间被人利用了太多次,就像现在的这个太监,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让他隐隐有一种预感,那只大手又开始了。
但是原本他怀疑是巫师,可是现在这个小太监所说,又似乎有意扯上巫师。
“奴才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最近奴才到巫师院落附近走了一遭,却听到那药童说着,才听清楚,所以就赶来告诉王上……”小太监说着有些紧张了。
“好了……你先下去……”长侯烈风目光微沉。
“是。”小太监磕头退下。
在小太监离开后,长侯烈风却是很快更衣前往蟾宫,翻箱倒柜,果然没有找到那个东西。
眼神募的变得阴沉。
“四海,给孤更衣,备马。”
“王上这是要出去?”四海连忙准备着,“几时回来?”
长侯烈风没有回答,只沉声道,“把那个小太监给孤看好了。”
不久之后,长侯烈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邑邬城。
那个东西前些日子,他还在她的妆奁中见过,但是并不在陪葬品中。
她一定是带着那东西,离开了。
是因为,她知道了却不相信他能保护她吗?
此刻,追逸带姒晗的晶棺前往东走了三天两夜哭过了两个城镇后,中途在一客栈中停下让大家歇息。
晶棺被放置在客栈的院内,准备喝些水再走。
而看守晶棺的人在下一刻,突感肚腹有异,纷纷前去如厕。
守棺的人离开后,戌光就从楼梯上下来,走到姒晗的晶棺面前,沉声道,“你我本该无纠葛,奈何你的出现偏偏打破了命数,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但你如今应我让王上躲过这一劫,我也不好再折磨你,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敲了敲晶棺,只见一只黑色的小虫子,从姒晗的衣襟内露出了一个头,似乎惧怕外面的光线,又很快缩了回去,戌光从袖口中拿出一块黑布遮了光,轻轻一推晶棺,那虫子才从里面出来,爬进戌光的袖口中。
听到响动,戌光又赶忙离开。
喝完了茶的追逸过来,检查了一番,发现棺盖有一丝偏移,厉声对着看守的人,“我不是让你寸刻不离吗!”
“属下确实是寸刻不离……”守着的人哪里敢说自己走了一会儿,“方才是属下不小心撞到了。”
追逸一听皱了皱眉头,让人抬起了晶棺,离开客栈。
走的时候路过一名带着斗笠,身子佝偻的老者,只觉得好像有些熟悉,但并未深思。
戌光也在不紧不慢的跟着,却恰好的没有让追逸发现。
在第四天早上终于到达了疆漠,长侯烈风的王陵所在的地方。
疆漠常年有风沙,人们常在风沙中迷失。
迎面吹来一阵风,侍卫伸手,在指尖捏了捏,“统领,起风了。”刚说完,就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
导路的沙兵,连忙惊慌道,“沙暴,是沙暴!追统领快退!”
一行人一听,连忙抬着棺木就往后退。
“来不及了,追统领,晶棺太重了,这样会被风暴追上的!”
追逸看了看沙暴,咬牙道,“统统伏地!”
双掌一发力,沙地中出现了一个坑,将晶棺放在其中后,一行人便就地扑倒。
风暴瞬间而过。
众人耳边只剩呼啸的声音,嗡嗡一片。
过了很久很久,风声才停下,万籁俱静。
追逸起身呸了一把口中的黄沙,所望之处已经大变模样,周围的侍卫纷纷起来,清点了一番,发现人数已经少了接近一半。
“统领,娘娘没了……”
侍卫在周围刨了刨,都没有晶棺的影子。
追逸目光一凌,“再找。”
他竟然将娘娘的尸身都给丢了!握着剑的手一紧,望了望四周。
方才他一直在原地,可是晶棺能被吹到哪里去。
半个时辰后。
“找到了!”一侍卫发现晶棺一角,激动道。
合力刨开,却饿只是个棺底,而在不远处,棺盖也找到了,唯独不见的是姒晗的尸身。
漫漫黄沙,不知掩尽了多少尸骨。
“回宫……”追逸不得不作此决定,护送失败,自然要回宫请罪。
却不想回宫之后,追逸只得到一个消息,王上失踪,已经五日未曾上朝。
*
黑暗中,是无尽的窒息。
心脏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在那东西消失后,压抑感才骤然被释放,心脏也像是松了一口气,周身力气缓缓恢复,很久很久,姒晗才能动动手。
所碰之处,干砺粗糙,姒晗才骤然睁开眼。
耀眼的日光晃的眼睛有些疼,姒晗连忙抬手遮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浑噩起身,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黄沙之中。
四周一望无际,根本辨不清方向,偶尔听到沙沙的声音,却是沙地中钻出了什么东西。
她死了?
不对,这里有光,不是那里。
可是,她不是应该死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活着……
朝着一个方向走着,不知道会走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渴了,就咬破自己的手指喝自己的血。
很久很久,一直到傍晚,日头已经沉在沙海尽头,才看到一行人马从不远处而来。
姒晗下意识的想要求助,但是又不知对方是好是坏,刚想躲起来却发现四周无处躲藏,而她也被来人发现,很快就被团团围住。
彼时姒晗的小脸已经被风沙吹的脏乱不堪,身上的衣衫也落魄至极,只有一双眼睛亮亮的。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其中一蒙着面巾的男人下马,手中拿着弯刀指着姒晗,姒晗不由得后退一步。
这群人看起来气势有些阴沉,让姒晗隐隐感到了不安,“若是叨扰了各位,实在是抱歉,小女子马上就会离开……”
狭长的眸子里有些发红,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光芒,上下打量着姒晗,“小娘子这是想去哪儿?小爷可送你一程。”
姒晗握紧了手,“不……不用了……”
那男子却是邪魅一笑,抬手就挑起姒晗的下巴,“小爷能带你走,那是你的福分,否则等到了晚上,你就等着被狼啃吧!”声音带了一丝阴狠。
“姑娘家可经不得二当家这样的吓,二当家也别忘了大当家的吩咐……”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提起了所谓的大哥,倒是让男子眼底闪过一丝忌惮。
却是一名蒙面的卷发女子推开了男子的动作,执起姒晗的手,安抚道,“别怕,大当家是个好人,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回寨里说。”
大约是因为女子的眉眼有些熟悉,姒晗心中反而生出了一抹安全感,朝着那女子点点头。
“多谢。”
女子一翻身便上了马,随后将姒晗也拉到了她身后,女子力气奇大,倒是让姒晗有些惊奇了。
一路上姒晗始终感觉后背有个凉飕飕的目光,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名男子,心知要跟他躲的远些。
一直到夜黑,荒芜的沙漠中出现了一个远看灯火明灭,近看有些破旧的城镇,南寨。
进了南寨后,一行人就随之散开,那名女子带着姒晗进了一个简木所搭制的屋子。
指了指姒晗身上的衣裳,“你要不要,洗个澡?”
姒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头,“麻烦您了。”
随后便有人抬了一个浴桶进来,那名女子也始终没有放下面巾,只是熟稔的倒着水,一边试着水温,“好了。”说着就往上一步要帮姒晗更衣。
姒晗连忙后退一步,“姑娘,不用了……”
那名女子才反应过来,无奈的笑了笑,“我只是看你衣服破了,要不要,帮你补补?”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姒晗摇摇头,“不用了,这衣服以后也穿不着了。”这寿衣是上好的,无论她离不离开这里都用不着了。
女子收回手,点头道,“我叫阿梧,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叫我,我就在外头。”
一直到女子出去后,姒晗才看了看这简陋的房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包括那名女子,总给她一种熟悉感。
可是,声音她是陌生的,卷发的女子她也不认识。
褪去衣衫泡进水中。
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一道目光在上下打量她,下意识的缩进水中。
直到外头传来呵斥声,那抹视线才离开。
姒晗却感觉到了一丝后怕,这里似乎真的有些不对劲,加快了动作将自己洗干净,穿上阿梧给她的衣衫,出门之前想了想,从之前自己破了的衣衫上撕下一块,学着阿梧遮住自己的脸。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沙丘上,群狼围绕着一名男子,空中弥漫着弄弄的血腥味。
撕拉声彻响寂夜,男子身上伤痕累累,仍旧坚定着信念与狼群拼搏,天将亮之际,男子终于一剑刺入了狼王心脏。
而男子身子一歪从沙丘上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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