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斋学堂位于郸城府东城门外七八里外的地方,它的前身为一座规模不算小的寺庙,因为这处寺庙乃是郸城府的一个家财万贯的富商所建,建筑此庙的目的据说是为了替母亲还愿,所以香火并不旺。后来,富商迁往他处,这座寺庙留了下来。因为地处城外,周围的住户农家并不多,香火也就日渐凋敝。祝经纶要开办学堂,经圣旨恩准又为了减少开支就把地址选在了这处寺庙的原址上,寺庙从此更名为敏斋学堂。
敏斋学堂这个名字的由来也是有说法的,因为祝经纶字博望,号敏斋,为了方便好记,这座学堂便被命名为敏斋学堂。说是学堂,实际上规模已经相当于一座学院,虽然比不上皇家的昭通书院那么宏伟气派,但在全国各地不断兴起的学堂里却也是数得上前三的名号。
敏斋学堂是奉先帝的圣旨创办,所以学堂的威望很高。十年来,祝夫子教化民众、培养人才、并以其独特的管理风格和招生习惯名声鹊起。
在昭通书院和敏斋学堂的带领下,这两年,各地均有规模大小不等的书院兴建,一时,读书求学之风鼎盛。帝君大喜,两年前公开张贴圣旨表扬,并亲提了“昭通书院”和“敏斋学堂”两块匾额,还把太子送进了昭通书院读书。
由此,朝廷各路官员和皇亲国戚的子弟都以到昭通书院读书为进阶的首选,而全国其他门第不等的学子则均以到敏斋学堂读书为荣,所以,敏斋学堂虽然地处郸城府,实际确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全国性的学堂。
敏斋占地十数公顷,环境秀美宜人,正门外即是郸城府外的护城河洛水河,河并不深,水清凌透彻,曲折的回廊式木板桥直接延伸到书院正门,求学的学子从河对岸踏上板桥,迂回穿梭至门前,拾阶而上,便看见灰白色的学堂大门了。
马车载着我、成碧小姐和栗棠姑娘顺利出了东城门,沿着开阔的路面跑将起来。
由于马车内的空间不算太大,我们三个人都坐稳,地上又放了两个包袱,就更显得有几分拥挤了。
我和成碧并排坐在一起,栗棠则是一个人坐在了我们的对面。我见栗棠目不转睛地一个劲地盯着我和成碧两个人看,不禁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嘿嘿”傻笑两声问道:“栗棠姐姐,缘何这样盯着我们看?莫非我们脸上写字了不成?”
栗棠抿着嘴角,眉毛略微向下一沉,把目光从成碧的脸上挪开,转而盯着我的眼睛,开口说道:“先前我就有几分怀疑,不过懒得用心查探罢了。今日咱们坐的这么近我方才看清了,锦心,你实话跟我说,你们两人明明是女子,为何假扮成男人,还要进敏斋学堂去读书?今日你若说不明白,我可要在祝夫子面前当面揭穿你!”
我听了心里一颤,虽然我也曾经担心身份会被栗棠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看穿,可不早不晚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被她看穿,这可真是有些麻烦。我略偏过脸,向成碧看了看,她听栗棠这么一说,早就吓得低下头不敢吭声了,这事还得由我来圆。
我赶紧很沉重地叹口气,将嗓音从故作粗嘎变回原声,对着栗棠诉说道:“姐姐果然是火眼金睛,居然能看出我和成碧是女子,锦心佩服的很!”
栗棠撇了撇我,说:“你别给我装糊涂,赶紧说明白,你们两个是不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是为逃婚还是为别的?”
我一拍双手大声叫道:“哎呀,姐姐真是料事如神!实不瞒姐姐说,我和成碧正是为逃婚才跑出来的。姐姐不知,我家老爷把成碧许给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满脸的大麻子,还是个瘸腿的老光棍,你说象成碧小姐这样的姿色、人才,岂不是被糟蹋了吗?更可气的是,老爷将成碧小姐嫁出去还不算,居然让我也一同嫁过去做小妾,你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啊?我和小姐都是一百个不愿意,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不能不从,实在无法可想,这才出此下策,姐姐,你可要帮我们啊?”
我信口雌黄,虽然没见过那个定陵小王爷,可现在也只能这么编排他了,谁让他不但要娶成碧小姐,还要拉我做垫背的呢?我不把他说成是个快咽气的老梆子就已经不错了。
“就这么个原因?”栗棠眨眨眼,又看看谭成碧,“依我看,还不止吧?”
我也蒙了,栗棠还能看出什么来呀?难道她能看出谭成碧是知府家的千金,如果是那样的话可真露馅了。倘若旁人知道谭成碧的身份,是断不会收留我们俩的,这可是得罪官府的大事,谁敢揽下这么个大麻烦呢?
“姐,姐,还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不相信我说的?”我说话开始结巴,一个劲地用脚在底下踢成碧小姐的鞋,让她赶紧帮腔说两句,把栗棠敷衍过去。
成碧小姐抬起迷蒙的双眼盯着我看了一会,见我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这才转头面向栗棠:“栗棠姑娘,既然事到如今成碧也不瞒你,锦心本是我的贴身丫鬟,我们确是逃婚出走的。我要逃婚不是因为违抗父母之命,而是所嫁非人、实不甘愿!”
栗棠的脸色这时才缓和过来,本来绷着的神情瞬间放松了,她冲着我轻淡一笑,说道:“这就对了,我虽未看出她是小姐,你是丫鬟,可成碧的满腹心事我还是看在眼里的。哪像锦心你,领着你们小姐躲进乌衣巷里还每天吃喝不误、打情骂俏,大约这逃婚离家的主意也是你拿定的吧?”
我立刻反驳道:“姐姐可别这么污损我,我何时与人打情骂俏了?”
说实话,如果在这里碰到某个帅哥、本着礼尚往来的君子风度,在双方皆可达成默契的某个范围内我的确是很想与之打情骂俏的,只可惜,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发现这么个人存在呢!
栗棠立刻狠狠瞪了我一眼,说:“怎么,我还冤枉你了不成?那日,祝经纶到乌衣巷寻我,你与他并排而坐、甚是亲密,不但连诗对句、交谈甚欢,还动手动脚,以为我没看见?”
啊——
栗棠一旦得知我是女子,便想起那日我与祝夫子的行径,那日实在是有些唐突。可是,我那全是为了讨好她和祝夫子——在当时的氛围里,我可以发一百遍毒誓,我对祝夫子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况且,而且,虽然,但是,可是,再者说,祝夫子年近五旬了,彼时他要是能年轻二十岁也许还能让我心旌摇动一下,我可不是那现代社会里的小姑娘级别的大叔控。
我正要对栗棠发毒誓,说我与祝夫子在当日的接近绝对是在无意识状态下的无意识动作,何况,祝夫子是栗棠的相好——
刚说了两句,就被栗棠截住了话头,她摆手道:“锦心你别说了。我与祝夫子如今算来只是多年旧识罢了,风月场中事,春梦总难消。男子自估凉薄多,痴心少,我现今不做那时的想法。他是他,我是我,今日与你们同行,不过是以礼相待,他数次到乌衣巷探望,得知他生病,论理我该到学斋来探望。”
栗棠这会子听了谭成碧逃婚离家之事,心中又有了别样的想法,大约像她那样出身的女子,对成碧小姐这样的大户人家的三媒四聘的讲究都是有些许的嫉妒的,又联想到自己因出身红尘,被祝经纶拒婚便又怨恨起来,不想再多说了。
我赶紧识趣地住了嘴,该多说的时候多说,该闭嘴的时候就闭嘴,当丫鬟的最得学会察言观色、讨主子的欢喜,我在成碧小姐身边待了这一阵子已经学会了。
我们三人重新陷入沉默,这时马车嘎然停住了,只听马车夫扭身对我们道:“敏斋学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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