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春风楼不多远的路，正当我晕头转向之际，司马晦匆匆赶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厮，大概是领他出来寻我的。一看见我，司马晦便大步流星冲到前面，我无奈地叹口气，这下又该他做主子了。

　　果然，司马晦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手上的力气可想而知，情急之下他忘记控制力道，这下可苦了我细皮嫩肉，骨头都被他捏的生疼。

　　我咧了下嘴角，冲他小声道：“疼啊——”

　　听见我喊疼，司马晦愣了一下，忙把自己的手松开。

　　我又缓缓开口：“我只是想找厕所，一时迷失了方向而已，你别担心。”

　　闻言，司马晦细细地打量了我几分钟，然后收回了目光。

　　“大人，我们老爷请您去叙话。”被冷落一旁的小厮见我和司马晦相对无语，抓住时机开口。

　　“哦，好的，你前面带路。”

　　小厮率走在前面引路，我微微落后三五米，司马晦则静静地跟在我身后，一路上不发一语，习惯了以往司马晦不时地聒噪，现在突然这样，我有些不习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我试着开口。

　　“咳，那个——”我暗暗观察司马晦的神情。

　　无反应。

　　“你刚刚见到洪丞相了么？你们说什么了？”

　　无回应。

　　“我刚刚只是溜达一下而已，没必要因为这个就搞沉默暴力吧？”

　　正当我郁闷之时，司马晦突然开口：“待会儿你进去了就坐在位置上不要动，不要说太多，也不要做什么太过显眼的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愣了一秒，然后忙不迭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很低调的。”

　　也许是不理解我突然蹦出来的“低调”这个现代词汇，司马晦闻言轻轻地皱了一下眉毛，然后又对我说：“锦心，我，真害怕你——惹麻烦。”

　　最后三个字，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才出口。

　　我脑中的情感神经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敏锐的感觉到他害怕的也许不是惹麻烦，而是其他。

　　我一路不再说话，轻哼起忽然想到的一首曾经红遍大江南北的歌——《当》。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当河水不再流，

　　当时间停住日月不分，

　　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

　　不能和你分手，

　　你的温柔，

　　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

　　想到这首歌，并无别的特别意思，只不过受到刚才允茂之的影响，又忽然感觉到身边的司马晦略微有些异样的话语，脑中便突然记起那部经典的古装爱情剧《还珠格格》了。

　　琼瑶阿姨写爱情，连主题歌都写绝了。

　　我哼着哼着，司马晦忽然站住了，转过头来认真地盯着我的脸，看的我都快发毛了，才低低的说了一句：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锦心，这首歌是你改编的？”司马晦气息略微急促，脸色微潮。他，不会以为我在对他表白吧？

　　“我？啊——那个，是我编的，你觉得挺好玩的，是不是？”这个时候，我盗版琼瑶是没问题的，反正她不会从千年后的时代突然跑过来找我算账——

　　“汉乐府诗集的这首《上邪》虽收集自民间，却超越了历代的文人墨客，成为了描述感情忠贞、爱情真挚的最代表性的诗词。”

　　司马晦背教科书似的，继续说，“你的改编非常好，歌词好，旋律也好，一点没有改变《上邪》的本来意境。”

　　“恩恩，那是，我是谁啊？！”我自吹自擂了一句，立刻问：“没想到，你还精通音律呢？”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他似是不满意我的问题，瞪了我一眼后不再言语。

　　我们俩磨磨蹭蹭地走，害的前面领路的小厮不时回过头来看，大约觉得我不像个主子，司马晦也不像是个仆从。

　　在丞相府的贵宾厅见到洪之渠，他笑容可掬地迎在门口，看见我这一身的便装也未吃惊，大约是司马晦跟他提到了我今日是便装来访的。

　　“太傅大人来丞相府做客，洪府蓬荜生辉啊！”洪丞相将我让进客厅落座。

　　我看看这个贵宾厅的摆设，哪一件家具都是精雕细琢，象牙雕的摆件，金丝楠的桌椅，还有皇帝御笔的一幅字画，可见其地位和尊宠。

　　“丞相说笑，相府若是蓬荜陋舍，那太傅府可就是贫民窟了。”我打着哈哈，略微讥讽洪之渠。

　　洪之渠果然有些挂不住，脸上一囧，说道：“哪里哪里，谭大人这是拿老夫取笑吧。”

　　“好，锦心就不和丞相玩笑了。今日特地来此，是想问丞相，明日的樱桃宴有何名堂？”

　　洪之渠脸色不太自然地抿了一口茶回道：“不瞒谭大人，这相府的春宴每年都是由小女清婉作主，老夫并不知她居然邀请了谭大人。若不是刚才马护卫拿来请柬给我，我还蒙在鼓里呢。这个清婉啊，被她娘骄纵的不像样子，太傅莫要见怪。”

　　“如此说来，丞相也没有参加宴会的资格？”我奇怪起来。

　　“本来我是没兴趣参加那些年轻人搞的名堂，不过，既然明日太傅大人要来，我——必然奉陪！”

　　“这么说来，洪丞相的千金在都城青年学子和名媛贵妇中颇有声望啊？”我又问。

　　“女儿家家的，那么喜欢出头露面，老夫也管不住她。她有圣上给的一道谕旨，老夫做不得她的主。”洪之渠叹道。

　　“哦？圣上还喜欢搞这些？”

　　“因为五年前清婉和几位闺中好友商量起诗社，并要扩大规模搞什么全城诗社，我坚决反对；后来，清婉在一次进宫的时候为万岁解了疑难，万岁说可以答应她一个请求，这才——有了相府春宴。”

　　“这么说，清婉小姐定是秀外慧中、才貌双全。不知她为万岁解了什么疑难？”我继续追问。

　　“其实也没什么。那一年太后在宫中举行宴请，清婉也跟着去了。宴席上，翰林院的院长忽然拿了两张试卷给皇上看，说是让皇上钦定头筹——因为那两张试卷难分伯仲，翰林院的五位大学士意见不一。后来皇上看了，又和院长意见不一。清婉就毛遂自荐，说要看看那试卷，最后在清婉的建议下，皇上才钦定了第一名。”

　　“哦？这件事锦心竟没听说过呢。怪不得清婉小姐有如此的号召力，原来是有圣上的恩旨。”我笑起来，“若是第二名的翰林知道自己的命运被一名小女子决定了，怕是很不甘呢。”

　　“谭大人说的没错。老夫后来得知，那个第二名的学士竟然没有进翰林院，听说是不知所踪了。”

　　“啊？这么好的功名竟不要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心中一动。

　　“听说是叫什么茂之的吧，老夫没细问，只是听清婉回家后提了一次。”

　　我终于明白，原来，允茂之和洪清婉有着这样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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